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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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凌仲希招了一輛計程車把自己跟行李一起載到預訂好的商務旅館去,辦好入住手續(xù)後,他回到房里就直接撲倒在床上,也不是說有多累,只是一躺下就疲於再挪動身體,眼皮也漸漸變得沉重,不知不覺就意識全失小睡了一下,稍後赫然乍醒,發(fā)現已逾孟勒森的下班時間,想必大家都已經在趕往燒烤店的路上,是以他匆匆梳洗了一下,也趕緊出門。 到達目的地時,凌仲希發(fā)現到場人數比預期的還多,幾乎要包了整間店。當他來到眾人面前時,不少人還吵著讓他坐在自己的旁邊,甚至一坐下就有人主動幫他夾來不少rou串,都是一些很眼熟的面孔。 盡管無法一一念出他們的名字,但他真的很感謝這些平常在默默關心他的人,其中還有三個是之前在公司附近的咖哩館一起用過餐的財務部女職員。 她們三個過來敬酒時,臉上還流露著依依不舍的婉惜表情,另外也有在他遭受到流言毀譽時、站出來袒護他、維護他的下屬。剛好今天就此一機會,他們把那些胡亂造謠、搬弄是非者給一次批斗個夠。 凌仲希當然知道他們只是在給他精神上的打氣與安慰,并無法實質上地幫助到他什麼,但他仍是很感激,至少讓他知道還有人是站在自己這邊的,雖然緣分已到此為止了。 聚會尾聲時,已有不少人半醉,為了安全起見,他安排好沒喝酒的載有喝酒的回家,再不就叫計程車護送,等全部的人都安頓好,他才放心地搭車回去。 這是他最後一次能為公司同仁所做的事了,有些欣慰、也有點無奈。 為了不讓自己沉浸在感傷之中,他試著把思緒轉移,想著今天他已搭了三趟計程車,就算目前再怎麼沒經濟負擔,但因為已經失業(yè)了,未來的工作未必馬上會有著落,所以還是不要這麼奢侈,看來現在他得好好研究一下這城市的大眾運輸路線與車站,因為從明天開始,他就得靠那個來移動位置了。 說到母親叫他最好出國去,很抱歉這點他辦不到,畢竟動不動就把出國這種話掛在嘴邊是有錢人的專利,往年他之所以能出國都是靠公司的資助,現在他是哪來的身分哪來的經費可以出國呢?別忘了他現在可是連出門搭個車、都要斤斤計較車資的普通老百姓。 不過他仍會謹記母親的交待,不會再跟凌家相關的人事物有任何的交集,這一點他還是辦得到的。 ※ ※ 隔日,凌仲希在商旅度過了離家後的第一天,因為前一天的送別會搞得很晚,他在隔日也起得特別晚。起床在一個陌生的空間里,當下真是一片茫然,沒有了工作,沒有了身邊重要的人,他還能做什麼?他到底算什麼? 於是他又躺下繼續(xù)睡,直到真正清醒過來時,天色已近黃昏,他就這樣消沉地過了一天。 當晚他去附近的超商買了點餐食回來吃,因為還在適應陌生的時空陌生的心境,所以無心體會,所以食之無味。 時間就在他被過去的甜美回憶所沉浸又被反撲回來的低落情緒所腐蝕中慢慢地流逝,來到了他獨居的第二個清晨。 凌仲希望著鏡中的自己,那個臉上浮著黑眼圈的臉孔昭示著昨晚又是一個失眠的夜,那雙無神的眼睛亦暗示著今天鐵定也是一個失落的日子。他待在浴室里好一會兒,躊躇著今天到底要不要去參加圣輝的訂婚宴?去了,總覺得自己一定會變得更加狼狽,不去,似乎就沒辦法將此一關系作個完整的了結。 最後他在一邊整裝一邊掙扎的思緒糾結下,還是去了這一趟。 訂婚宴的地點在一間高級餐廳的VIP包廂,因為只是訂婚,邀請的人并不多,就雙方的家庭成員跟比較重要的親戚不到二十人。包廂內布置得喜氣洋洋,還有浪漫的抒情樂曲當作氣氛陪襯,但這些都比不上兩位重要的主角來得金光閃耀。 畢竟不是這個場合的重點人物,所以凌仲希姍姍來遲,選擇在必要的時刻出現就好,免得誤了人家的好事。 他到場的時候已經陸續(xù)有雙方親戚進入包廂,母親和圣輝在里頭忙著迎接與招呼,他原打算待在外頭消磨一下時間再進去,省得被準親家問東問西透露了不該說的話。然而此刻有個更難應付的人,就像在暗處埋伏已久似地,見他到場就朝他走了過來。 父親今天的裝扮和平日上班時的模樣并無二異,就像是臨時被通知來開會一樣,但不管是何時何地的西服穿著,修長而健壯的體魄給人的感覺始終是英挺且勁帥的。 不過此時他的臉上卻沒有辦喜事時該有的喜悅,表情甚至還夾帶著慍怒: 「昨天下午回到公司,他們說你都交接好了,就做到昨天為止,我不是說過一切等我回來再說嗎?」他的口氣聽來像是快抓狂,但是礙於場合,還是沉住了氣。 凌仲希有點詫異:「昨天你還到公司?剛下飛機不是很累了嗎?怎不回家休息……」 「我剛下飛機就趕到公司你還是一樣辭職了,我是不是該在那天跟你通完電話後就馬上趕回來呢?!」他怨怒的樣子彷佛真後悔那天為何沒有那麼做。 凌仲希當下的心情有點復雜,假如那天父親真的趕回來安撫他的話,或許事情會有一點點的轉寰也說不定,但……也或許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他認為自己還是不要多作妄想的好,自己在這個家中的定位,就是一顆早已注定被出局的棋,不論過程是如何,結局都是一樣的。 「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的決定都不會改變的?!顾麛嗳徽f道。 「難道就因為圣輝要結婚?」父親的眉頭微蹙了起來。 「……不是,」雖然那是原因之一,不過現在可不是細數原因的時候,也沒有必要再多說些什麼,「我覺得自己現在的身心狀態(tài)都不太好,這樣下去只會影響到公司,所以——」 「就算是狀態(tài)不好,也還是有其他的因應方式,沒有必要一定得辭職,我可以先讓你休息一陣子,等你覺得可以的時候再回來?!?/br> 「公司沒有我,其實也沒差——」 「我不許你說那種話!」 父親因為這句話的反應極大,提高的聲量透露了極為不悅的解讀,抓住了凌仲希的胳膊低吼道:「凌仲希,你以為我是瞎子嗎?你以為我看不到你的努力、你的成就嗎?你如果是因為我沒有讓你順利升職而故意氣我的話,那麼你成功了!我請你……不、我在這里拜托你、懇求你不要走,只要你肯留下來,我可以馬上找個理由給你升職,或者你想要什麼其他的條件,我都可以同意——」 凌仲希為此感到驚愕,他從未見過父親這麼焦躁的模樣,甚至還說出如此不理性的話? 父親的承諾令人神往,差一點就動搖了,可他曾為某些虛假的承諾付出過慘痛的代價,此刻的他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人了,於是他甩臂抵抗,試圖爭開父親的抓握,「你別這樣,爸、放開我——」 遭到拒絕的凌隆欽怒上加怒,頓時又想起昨晚這小子整夜未歸,氣不打一處來,抓著他臂膀的力道更是加重,「你昨晚去哪里了?我昨天打了多少次電話給你你一通也沒接,昨天等了一整晚你也沒有回家來,為什麼你要做到這種程度?你是不是——」 「你們在那里拉拉扯扯的做什麼?」 從包廂里聞聲出來的余愷禎見到此狀況,盡管壓低了她的音量,但仍壓不住滿腔呼之欲出的憤怒。 今天若他們是一般的親父子那就算了,可他們不是。撇掉那層領養(yǎng)的關系,他們各自就是個普通的男人,兩個曾背著她在私下不知秘密燕好多少次的男人,兩個她終於好不容易斬斷關系的男人,如今卻又在她的眼前膩歪在一起,這叫她豈能接受、如何忍受?! 母親的斥喝令他們皆為之一震,凌仲希趁父親不備之時掙脫了他的箝制,他抓了個時機悄聲對父親說道:「我們等用餐結束之後再說。」 沒等父親回應,凌仲希便走向母親那兒,神態(tài)自若地向她鞠躬,解釋道:「媽,對不起,因為我來晚了,所以爸在教訓我。」 凌隆欽被掙脫之後,看著仲希不以為然地走向余愷禎、走進包廂,他心緒難平。不過就出個差而已,回來後兩個兒子一個就突然要結婚、一個就突然鬧辭職?簡直莫明其妙! 妻子在他出國的這三個禮拜內,緊鑼密鼓又神秘兮兮地張羅著圣輝的婚事,盡管這事沒cao勞到他,但這也未免太突然了。據解釋是因為圣輝女友已經懷孕的關系,他雖然不太茍同自己兒子的魯莽行徑,對那女的也沒什麼好印象,但她若是能讓圣輝對仲希死了那份心,他倒沒什麼意見,只是婚期決定得太過匆促,加上仲希徹夜不歸的反常行為讓他感到事情的不單純,甚至還嗅到了一股不太尋常的氣氛。 仲希似乎在逃避著什麼? 愷禎似乎在緊張著什麼? 凌隆欽知道愷禎現在仍對他和仲希的關系很敏感,他先前的解釋也表明了自己衷心的抱歉與讓步的條件,她也表示同意且不再追究。不過就方才的態(tài)度看來,她并非毫不在意、甚至是非常介意的,她可能也沒有察覺到,在她刻意強迫自己冷靜的舉止中,充滿著適得其反的焦慮感。 他質疑地望向眼神飄移的余愷禎,她的表情從忿恨難平的怒臉,立刻轉為若無其事的笑臉:「老公,我們也趕緊進去吧,親家那邊的人都已經到齊了。」 凌隆欽暫且沒有拆穿她,而是由她先把要緊的訂婚流程給走完,待這餐宴結束之後,他跟仲希勢必要好好地坐下談一談。 ※ ※ 進了包廂之後,盡管凌仲希有千般的不愿意,他還是得頂著凌家的長子與兄弟之身分去面對今天的那兩位重角。宋家妶穿了一件不會凸顯出肚子的紫色晚宴服,精心打扮過的發(fā)型與妝容讓她比平時成熟了三分,看起來就像是身邊人的姊姊。 至於凌圣輝……不用說,以他俊俏的容貌與衣架子似的高挑身材,無論是在什麼樣的場合穿什麼樣的衣服,無疑都是眾星拱月般的存在,網羅全場的焦點。 宋家妶站在他的旁邊,與其說是小鳥依人,不如說像黏皮糖,凌圣輝走到哪兒招呼人,她就跟到哪兒陪著笑,一副夫唱婦隨的乖巧模樣,贏得了不少長輩們的夸贊。 客套的寒暄之後,凌家跟宋家兩家成員確定都已到齊然後就坐,接著感性的樂曲一揚揭起了儀式,主婚人說著制式的言辭,雙方各自拿出戒指為對方戴上,戴完之後群眾起哄著兩人互相親吻,凌仲希在這時候把頭別了開。 就算他早已料想過今天將會有不少令他不快的事情發(fā)生,他也不想讓這種真實的畫面來糟心自己。 但聽到眾人此起彼落的歡呼聲時,他的心還是禁不住地重落了一下,好比曾經交付給對方最重要的那個東西,被殘酷無情地從高處丟下,碎得屍骨無存、痛得撕心裂肺。 只要再痛一回,只要再忍一下,就能熬過去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住。 一陣喧嘩過後,現場安靜下來,雙方長輩開始了冗長的自家背景介紹以及對小倆口的各種好奇與祝福,還有他們之後的未來規(guī)劃,雖然上餐其間也告知大家可以隨意享用餐食,但沒人敢不識相地無視禮節(jié)先行用餐,前話落落長地講了快一個小時後,才漸漸有人動筷。 現場掌控話語權的是宋家妶的父母,他們天南地北地閑聊,聲東擊西地打探,想為寶貝女兒覓個值得托付的高標人家,凌仲希靜靜地聽著他們輾轉關切的說詞,心想他們根本就不用這麼費心,因為他們的女兒對於這種事情可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應付自如。 話題之後轉到了凌隆欽的事業(yè)上,宋父興致勃勃談起了兩家的產業(yè)合作與未來遠景,凌隆欽卻沒什麼熱絡反應,只是淡淡地說道:「來日找個時間再來詳談」。 公事上沒什麼交集,對方便改以詢問雙方結為連理的看法,均被凌隆欽回以「小倆口高興就好我沒意見」之後就沒有下文了,眾人也就當他是不善交流而不再跟他搭話。 一個堂堂大公司的董事長不善交流也就只有鬼會相信了。余愷禎見自己老公在這麼重要的場合如此冷漠實在有損面子,但是為了不影響氣氛她只好忍耐下來,開始制造其他的話題同大家聊天。 後來有宋家親戚把注意力放到了凌仲希身上,有意介紹自己的女兒或是認識的女孩子家給他。凌仲希瞥見了母親暗示著不要多話的眼神,於是都只是微笑以對,不說不也不說好。 之後愈聊愈開,大家就開始對他品頭論足了起來,說他相貌好、態(tài)度和善,就是話不多,還讓弟弟搶先完成了終生大事,原來只是好意的建議,後來卻變成虛偽的同情,聽在當事人的耳里是格外的中傷與諷刺。 凌仲希原本就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再加上還要全程觀看自己昔日的戀人跟別的女人互動親密,另外還有母親那唯恐他會亂說什麼似的盯稍目光,讓他倍感壓力與疲憊,眼前的這一頓大餐他根本吃不了幾口,光是那些打量的眼神和刺耳的言語就足以翻覆他的胃。 用餐用到一半,父親的手機響了,全場肅靜,他抱歉地說到外頭聽一下電話。他走出包廂之後,里頭又恢復了嘈雜,又回到了反覆窒息難耐的氣氛中,凌仲希真巴不得自己也有通可以把自己叫出去的來電。 後來宋家親戚們問到了小倆口之後的愛巢買在哪里,宋家妶開心地說他們已經看好了公司附近的一處社區(qū)別墅,還眉飛色舞地想像著之後夫妻倆跟孩子三口的甜蜜生活。母親則幽幽地表示在媳婦待產至做完月子之前,都會和他們住在一起,暫時還不會搬到新房子去。 他們開心地討論著有關婚姻和孩子的大小事,凌仲希卻聽得心煩意亂,這些都已經不關他的事,為什麼他還要待在這里活受罪? 圣輝就坐在他的對面,從頭到尾一直忽視他的存在,漠視他的視線,不啻在刻意挑明:別再白費功夫了,你凌仲希今天就算來到了這個場合,我也不會把你當哥哥看,更別說是戀人了! 而宋家妶從開始到現在,像在宣示擁有權一樣,一口一聲〝我跟圣輝〞喊得好不嬌柔嗲氣,凌仲希再也聽不下去,從口袋里拿出根本沒有任何聲響的手機舉了起來,裝模作樣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也出去接個電話……」 凌仲希離開包廂之後,把手機收進口袋里,然後直接走向出口,走出餐廳,像似迫於呼吸新鮮空氣,也像似急於逃離惡沼一般,走到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他的腳步依然沒有多作停留,只是不停地疾走、不斷地前行,彷佛不這麼做,就不能保有自己的尊嚴,就無法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大約十分鐘後,他的手機響起了遲來的鈴聲,他望了一眼後便順手關機收進口袋。他對父親有點抱歉,抱歉他食言了,他沒有等到用餐結束就離開,也沒有給予彼此好好對話的機會,因為之後再也不能見面了,所以說再多都沒有用,解釋再清楚都沒有意義了。 父親似乎以為他只是一夜未歸,并不曉得他要搬走,所以母親剛剛才會那樣緊張,就怕他會說漏了嘴嗎? 呵、還真是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松懈提防呢,現在我走了,可應該天下太平了吧! 凌仲希抬頭望向萬里無云的湛藍天空,不禁自嘲起像自己這般晦暗的人生,還真不配站在光明的太陽底下。 接下來,他該往何處走,終點又在哪里?他毫無頭緒,也沒有對策。更何況,拿著一個再也不能撥給誰的手機,都是一種有苦難言的負擔。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把電話號碼給換掉,跟過去,作個了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