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人驚魂未定，只懂得祈禱自己不成為下一個犧牲品，沒人看到殺手的臉，甚至無人有追趕他的勇氣，可能只有死去的倒霉鬼有幸窺到過他的眼睛。殺手握槍的那只手極為穩(wěn)定，從現(xiàn)場僅有的幾個模糊的攝像頭留下的錄像之中甚至看不出后坐力對他的影響，行兇過程行云流水，在他拿槍的前一刻都感受不到殺意的存在。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高如在收賀家的尾款，他們買了一批阿爾78，高如和他的Alpha兒子在那個時間點中都恰好與槍械產(chǎn)生了交集，然后他的通訊響起。

    過了很久高如才知道，那個瞬間和他們父子都有交集的何止是阿爾78，還有賀家。

    在場人數(shù)太多，政府方無法坐視不管，層層輿論的發(fā)酵逼迫暴力機關(guān)在短期內(nèi)作出行動，天衍府出市區(qū)方向全線封閉，人人自危，擔(dān)心逃跑的嫌犯繼續(xù)暴起傷人。

    在事件發(fā)生的4時內(nèi)，嫌犯就已經(jīng)被圍堵。

    高如已經(jīng)出離憤怒，在抓捕的人群中無法遏制情緒。中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被打通，官方會對高如殺人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有的子彈都滿含怒火出膛，子彈全都打空，高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扣下扳機，沒有給嫌犯存活的余地。

    后續(xù)的處理一切如常，官方給出的答案是軍方將嫌犯截殺。高如用復(fù)雜的心情面對他平時不去關(guān)注的新聞報道，看到被他殺死的那個人的臉，高如難得舒了口胸中郁氣。

    他的這口氣離開身體還是太早，高如繼續(xù)追查背后是什么仇怨，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

    死去的殺手很強，能請動他的人太少，以殺手的人脈，軍方的消息應(yīng)該也能得到，即使難逃一死，被殺時為何坐不作提前準備進行反擊，這和他以往的行事風(fēng)格并不相同。除非——

    他是個替死鬼。

    懷疑之種一朝被種下則一發(fā)不可收，高如開始認為殺了他Alpha孩子的那個人并沒有死去，而是在世界某處，在暗中嘲笑他的愚蠢。

    直覺是一種非常好的東西，自從高如開始懷疑，殺手的一切行徑都變得漏洞重重。

    為什么高知遠的車子恰好停在了斑馬線前，從前面幾個路口他的車前就一直有著可疑的車輛。殺手是通過公共交通到達這個十字路口的，高知遠停在這里完全是人為設(shè)計，接下來的動作根本不是突然暴起殺人　。

    能做到這些的殺手，難道不會想到為自己留自己后路？殺手消失得很快，接下來的蹤影幾乎無從查證，又怎么會暴露破綻給官方。

    高如越想越心驚，他現(xiàn)在只需要一些實際性的佐證，就可以幫他理清這些思路。這樣的證據(jù)遲遲未來，他反復(fù)觀看著同樣的錄像，反復(fù)理清著殺手的面貌，毫無作用。

    直到有一天他與賀家恰談生意，端坐的賀燕山正吩咐他的兒子對叛徒處刑，昏暗的房內(nèi)一只拿槍的手格外刺眼，阿爾78被扣下扳機。

    那只手持槍很穩(wěn)，這個畫面高如再熟悉不過，他已經(jīng)看了無數(shù)次。

    坐著的賀燕山并沒有表示，只是發(fā)出他難聽的笑聲：“老高你怎么來得這么早，別來無恙啊?！?/br>
    下令的是賀燕山，動手的是賀鐘，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高如只覺得自己可笑，他要復(fù)仇無異于以卵擊石，只能慢慢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總算讓他等到，但卻發(fā)現(xiàn)還是無法撼動，賀鐘遠比賀燕山難對付。

    他只能灰溜溜地逃回姑逢，等待下一個機會，在療養(yǎng)院的房間內(nèi)抹著眼淚回顧從前，適時的發(fā)現(xiàn)電力被切斷，瞬時切換到備用發(fā)電設(shè)備進行供電。山下的信號發(fā)得及時，是正常運作的訊息。

    但高如還是起了疑心，謹慎沒有壞處：“進來，我要說下一步打算?！?/br>
    人也應(yīng)聲而進，卻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看上去剛做完運動。

    “高老板，別來無恙啊?！?/br>
    除了賀鐘，還能有誰氣定神閑地站在這里呢。

    他環(huán)顧一周，高如躲藏在這里也沒忘記供奉維明之神，來祈求一點幫助。

    拔槍、上膛，開槍的流程高如已經(jīng)刻在心里了，他趁著賀鐘觀察環(huán)境的時候，熟練地護住幾個部位，槍口沖向賀鐘。

    高如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態(tài)將會如何發(fā)展，這樣的空間距離顯然更適合使用冷兵器，賀鐘觀察的時候并不代表他的注意力分散。

    小巧的袖箭從賀鐘袖里穿出，穿入高如的手臂，讓他拿槍的手不穩(wěn)，槍械欲脫手，高如及時調(diào)整，另一面提防賀鐘，索性也不管準頭隨意射擊。

    槍聲在房間內(nèi)響起，卻沒有擊中人的聲音。

    “你太依賴槍械，有時這是致命的?！辟R鐘的語氣永遠那么平和，他沖出的速度遠比開槍的速度要快得多，子彈并沒有成功追蹤到他的身影，“我能殺你的兒子，殺你當然也易如反掌?！?/br>
    快速奪槍。

    高如心下駭然之時，賀鐘已經(jīng)沖到他的面前。這樣的速度讓他多日的躲藏蟄伏變得像一個巨大的笑話。不……那些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安保人員更是笑話。

    被拳頭擊中的高如腦袋里什么都沒法多想，和靈魂出竅并無區(qū)別，眼前是黑白昏沉，散落雪花。

    可能從最開始就是錯的。

    高如閃著眼睛，他快要不能動彈，仍然堅強地保持掙扎，努力發(fā)著訊息試圖通知其他地方的支援。就在一刻鐘之前，高如和其他人的聯(lián)絡(luò)還都是正常的，但現(xiàn)在掙扎中發(fā)出的消息全都了無回音?！】上窃陉懙厣蠐潋v的魚，不管怎么動，永遠也回不到大海之中，只能等死。

    “我有點生氣，你太能跑了。”賀鐘近身補上幾拳，擊打在高如身上宣泄一些負面情緒。

    等到聲音漸止息，他停下看著被打成這樣的高如，不知道想了什么，開始扭曲這個人的腿。

    沈逸仙醒來離他昏睡過去并沒有過去多久，他草草穿上衣服準備離開。

    房門外等著的依然是岳冉：“老板，要去哪里？”

    “賀鐘在哪我就去哪?！?/br>
    岳冉點了點頭，她抬手看了時間：“稍安勿躁哦，離大老板約定的時間還差幾分鐘，再等一會兒我?guī)闳フ宜?。?/br>
    “不用了，他處理事情不會這么慢的?！鄙蛞菹勺孕凶唛_。

    岳冉聳聳肩，緊接著跟上。

    頂層的安保已經(jīng)丟盔卸甲，他們都有配槍，只可惜當遇到近身戰(zhàn)的時候只能比拼身體是否強大。賀鐘的下屬都是些不循常理的可怕怪物，他們在現(xiàn)場收拾殘局的時候倒是難得安靜，手上都沾了血，熟練地把死人裝進尸袋里。

    這群人聽聲辨人，沈逸仙的聲音很好識別，寧濂溪頭也不抬，只說：“大老板去找高如清算，別被嚇到……感覺你肯定不會害怕。”

    說完又補上一句：“岳冉來幫忙裝人，這些家伙實在是太重了?！?/br>
    沈逸仙越過他們，房間的門都被緊緊關(guān)上，那么多扇門里，究竟哪一扇門后是賀鐘。沈逸仙沒有一個個去看，索性遵循直覺把門打開。

    “你在這里啊?！边x擇正確，第一扇門后就是他的Alpha。

    賀鐘并沒有在現(xiàn)場弄出太多血液，唯一的血點是那微不足道的暗器留下的，他現(xiàn)在正帶著手套把它向外拽，高如在哀嚎。

    “就知道你會來?！辟R鐘拔起暗箭起身，向沈逸仙走去。

    趁他起身移動身體，沈逸仙才發(fā)現(xiàn)高如的雙腿已經(jīng)被扭成奇怪的樣子，雙手則是被綁在一起，難怪如此聽話。

    賀鐘的身體擋住他的視線：“你不會累嗎？”

    “這話該我問你，風(fēng)塵仆仆趕過來做的全都是耗費體力的事?！?/br>
    沉默的Alpha望著他，遲遲才開口：“我覺得有一件事算不上耗費體力?！?/br>
    “……是啊，我哪有你的身體好?！鄙蛞菹闪⒓捶磻?yīng)過來，在賀鐘腰側(cè)捏了一把。

    “真是恩將仇報，到時候我把你怎樣都不要求饒?！?/br>
    他的打算已經(jīng)透過玩味的眼神表現(xiàn)出來，沈逸仙當場揭穿他：“你就是想找機會說這句話吧?！?/br>
    “隨你怎么想?！辟R鐘側(cè)過身子，把身體奇特扭轉(zhuǎn)的高如給他看，“他們父子二人也算是殊途同歸了。別笑得那么露骨?！?/br>
    “真對不起。”沈逸仙用手掩蓋笑容，“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可能會變得很好玩的解決方式?！?/br>
    比拼惡劣，賀鐘是自愧弗如的，但他并不譴責(zé)沈逸仙，而是選擇同流合污。

    他們沒有多留，只是簡單交流之后就離開。門沒有關(guān)，高如能聽到外面發(fā)生的事情，聽到他們所有人都離開，門再度關(guān)死，一點聲音也不剩下。

    這可能是此生最后的機會。高如顧不得現(xiàn)在的狼狽模樣，等待了一個多小時，期間多次昏睡過去，這才等到萬籟俱寂。

    高如掙脫賀鐘的臨時綁縛，他艱難的用雙手代替雙腳進行移動。只要能活下去就還有機會，他不會放棄，帶著沉重的身體不斷向前攀爬。趁這個機會高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平時住的地方有多開闊，他爬了很久，終于能推開那扇厚重的鐵門。

    就在此時，身后的一扇門毫無征兆地開啟了。意外的聲音讓高如渾身發(fā)抖，他的直覺告知他危險，很快，惡魔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他一定以為現(xiàn)在碰到的是希望吧?！鄙蛞菹捎肋h是這種惡毒的態(tài)度，他倚在門邊不去動作，“世界上不會有希望存在，?！?/br>
    回應(yīng)他的是高如驚恐的奪門而出。

    有許多事情，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總是如此巧合。

    高如為了向賀鐘復(fù)仇求神拜佛，因此夏春有機會懇求他讓鄺云起住到療養(yǎng)院來。沒想到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現(xiàn)在輪到高如用卑微的姿態(tài)懇求鄺云起了，可惜鄺云起并不能為他提供實質(zhì)性的幫助。

    “對了，神……”高如似乎也記起鄺云起了，“你是夏春的朋友！向神祈禱吧！你不能見死不救，救我！救我！”

    夏春曾向高如展現(xiàn)過一定范圍的“神跡”，如果是夏春珍視的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畢竟作為人，他已經(jīng)對賀鐘無能為力了。

    “神……”鄺云起重復(fù)道。

    病急亂投醫(yī)，徹底落入頹勢的高如從胸前拿出神像模樣的項鏈，他用最后的力氣向賀鐘呼喊道：“我詛咒你！”

    小小的神像眼睛被鑲嵌了兩顆寶石，將燈光折射出亮閃閃的反光。

    有點刺眼。

    砰。

    賀鐘懶得繼續(xù)理會，被沈逸仙抱住，他站在夾層索性用槍將他射殺。

    子彈打破的血管溢出一小點一小點的圓，在周圍分散著鋪撒，鮮艷的紅色并不刺眼，不過在雪白的療養(yǎng)院里，這樣的顏色還是太過了。

    “哈……”鄺云起站在原地，只能發(fā)出驚魂的氣聲。

    對于這個人，賀鐘是怎么都看不順眼的，他的槍口偏移角度：“他怎么處理?！?/br>
    “靜觀其變，至少要等我解決掉夏春。”沈逸仙的眼神幽暗，他為保險起見，總是對夏春多加防備。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所看到的那本并不是這個世界會真實發(fā)生的事情呢?！辟R鐘所持的手槍并沒有挪開，“那只是一個玩笑或者是一個誤導(dǎo)。”

    “只有它是真實的，我做的一切才有價值嗎？”沈逸仙按住賀鐘的手，讓他把槍放下，“我知道個以防萬一的道理，若是真的，現(xiàn)在做的都是有意義的。若是假的，那現(xiàn)在所做之事何樂而不為呢?！?/br>
    想必中賀鐘選擇了殺掉鄺云起，夏春對那些游戲能夠一個不落不是因為他倒霉，是為了有機會殺掉賀鐘。

    小心駛得萬年船，沈逸仙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他正在想著要怎么去避開宗教和氏族的影響干掉夏春。

    滿是不愉快的賀鐘倒是放下了槍，盯上了沈逸仙：“哪天找醫(yī)生來看看?！?/br>
    “你覺得我腦子出問題了？”

    “沒有。”賀鐘看著他的嘴唇，又產(chǎn)生了吻他的想法，“讓醫(yī)生幫我解答一下，如何才能戒掉皮膚饑渴?！?/br>
    鄺云起怎么收拾身上那些血液就不是沈逸仙想管的事情了，只不過他對鄺云起的病十分好奇，倒也把爬山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重生是一件玄妙的事情，沈逸仙從不信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但如果神明真的存在，那或許可以解釋一些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高如死透了，進出姑逢市終于不用多地輾轉(zhuǎn)甚至步行穿過山林，沒多久沈逸仙就獲得了夏春動身啟程的消息。不知道鄺云起經(jīng)歷了這種惡性事件之后會怎么同夏春復(fù)述。

    賀家的事態(tài)也算得上緊迫，不過傳來的信息讓他們不必擔(dān)心，回去也就不用日夜兼程。

    閑下來的賀鐘躺在沈逸仙的床上，枕著他的大腿接受他投喂的橘子瓣。

    “我的腿快麻了，你可真會享受。”

    “嗯?！辟R鐘不予理會。

    沈逸仙于是不再動手喂他，直接往自己嘴里送，賀鐘非要牽著他的手放進自己嘴里，臨了，還輕舔指尖。

    相處久了，沈逸仙不知道他們兩個人里哪個才算變態(tài)，也許兩個都是也說不準。

    “先別磨蹭，休息好了就動身回天衍府?！鄙蛞菹捎兄酱_認的東西，他必須在途中轉(zhuǎn)往那地一探究竟。

    “那我們又要幾天不見了?！辟R鐘坐起來，眼睛盯著沈逸仙的眼睛，偏著頭默不作聲。

    看懂他的意思，沈逸仙主動以唇相貼，與賀鐘激烈相吻。粗重的呼吸可以打破一片沉默，他們的吻不是松軟綿綿細雪，而是猛烈的暴風(fēng)雪，在如此正經(jīng)的外表之下，燃燒的是熱情的火焰。Alpha的雙手不斷在沈逸仙的脊骨處滑動，故意讓他的呼吸亂了節(jié)奏，讓他更加貼近自己。

    事態(tài)發(fā)展如他預(yù)料，這個吻得到的回應(yīng)更加激烈，放開之后，沈逸仙也還是有些失神的感覺。

    這是怎么，因為一個吻就如此，甚至還沒有吻得多激烈。

    頭昏腦脹中，他不自覺說道：“我的身體出了點狀況，可能真的需要讓醫(yī)生來看看?！?/br>
    為他整理衣衫，賀鐘環(huán)著他纖細的腰身問：“你得了什么病，愛我的病？”

    他的問話不甚正經(jīng)，沈逸仙卻嘆了口氣說道：“是，我已經(jīng)愛你到無法自拔了?！?/br>
    不論是否是真心實意說出口，沈逸仙表現(xiàn)得不像在說笑話。

    “真會說蠢話?！辟R鐘嘲笑他，笑到一半這笑容的意思就變了，變得藏著喜悅和歡快。

    回天衍府的中途，沈逸仙和賀鐘附贈的幾個下屬去了鄺云起所說的有失落神像的山，這里也是沈逸仙根據(jù)中的描述畫出的三角形的中心點。

    他到達時順帶得知這個地方開發(fā)的信息，好在他來得及時，不然再過幾天，這邊就要動工，屆時尋找更添難度。

    周邊的村子似乎也流傳有神像的信息，沈逸仙幾經(jīng)尋找，終于在植被中發(fā)現(xiàn)一塊光禿禿的圓形場地，中央正是神明的石像。

    這里溫度不高，沈逸仙渾身發(fā)冷卻不曾退卻，只因那石像的樣貌他很熟悉。

    他見過有人供奉這尊神明，沈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