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來時一樣，瑞香這回一覺睡醒，就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到了含壽宮正殿，周遭一切都變得很熟悉。

    他甚至已經(jīng)不再想追究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搬運來去的?；ǚ腔?，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很合理。身旁的宮人們也視若平常，毫無異狀，侍奉他起身梳洗，又問他要不要去看看兩個襁褓中的孩子。

    瑞香身體發(fā)軟，但提到孩子還是放心不下，打起精神到偏殿去看兩個吃了奶又睡著了的孩子。在襁褓中皇帝便起好了幾個名字，一等孩子生出來，便分別命名，男為景逸，宗君則名宸華。

    到了這個地步，作為正宮嫡出，這兩個孩子天定富貴，父母所盼不過暇逸，作為天家后裔，以宸冠名承受得起，若能一生安康順?biāo)?，便是最好的人生?/br>
    瑞香入宮十年，生育六個子嗣，皇帝三個兒子皆從己出，長子入主東宮，早不復(fù)當(dāng)年忐忑心情，但面對自己的孩子時，憐愛之情卻仍然克制不住。多日不見，他想孩子想得厲害，便叫人拿了棋盤，書卷等物，坐在側(cè)殿看著孩子消遣。

    他猜得不錯，這段日子皇帝雖沒讓他見孩子，卻始終起居在含壽宮，兩個孩子放在別的地方不放心，于是也一并搬來含壽宮主殿，就近照料。瑞香見不到孩子，皇帝倒是日日過來，有時候即便在前殿忙碌，也會叫人把孩子帶過去看護(hù)。

    瑞香其實對丈夫沒什么不放心的，兩個孩子加起來接近十個的乳母卻還是兢兢業(yè)業(yè)解釋了一番。

    天下之主與他的妻子這段時日究竟在做什么，是無需對任何人告知解釋，旁人更不能窺探的，但事實如何眾人自然都是知情的。見瑞香回來，含壽宮似乎這才恢復(fù)正常。

    只除了曾住過一個艷奴的那座偏僻宮室，四個宮人被帶他們過來的宦官再次帶走。

    他們夜里聽見了動靜，但卻被早被警告過不許窺探，于是便怯怯地躺在床鋪上裝睡，心中苦苦祈禱不要是被皇后發(fā)覺，也不要是侍奉的主人失寵。但那動靜并不大，沒多久就徹底消失，像是誰來了又去。

    次日，宮人們就發(fā)現(xiàn)如同那艷奴來得蹊蹺一般，他的消失也毫無痕跡。整個宮室甚至都已經(jīng)空了，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前來帶他們回去掖庭的宦官頗為威嚴(yán)，幾人又是受過對方教訓(xùn)的，絲毫不敢多問，越想越覺得可怕，越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

    在宮中侍奉，要的就是規(guī)行矩步，謹(jǐn)言慎行，少看少聽少問，四個宮人從前雖然也被教導(dǎo)過這種要訣，此刻卻像是徹底領(lǐng)悟，溫順沉默地回到掖庭。

    自當(dāng)年皇后定下放出宮人的舊例，就總是每隔數(shù)年放出執(zhí)役足夠年限的宮人。在掖庭里繼續(xù)留不多久，這四人便會被分派流轉(zhuǎn)到其他地方，彼此再不得相見。到了明年，他們的名字便會被悄無聲息地寫上放出宮的名單，終此一生，沒有人能夠窺破含壽宮曾經(jīng)發(fā)生的秘密。

    皇帝將一切都安排地很好，瑞香則在陪伴著孩子的午后持著卷軸犯困，他倚在幾案上，頭不自覺一點一點，手指緩緩松開，忽然間嘩啦一聲，書卷整個散開，在腳下凌亂地堆成一灘。

    瑞香被嚇了一跳，倏然驚醒，好一會心還在亂跳。宮人就勸他回去再睡一覺，畢竟今日陛下臨時有事，早囑咐了萬歲盡可隨性，不必牽掛。瑞香長長舒了一口氣，按下過于激烈狂亂的心跳，又親了親已經(jīng)醒來，睜著眼快樂又盲目地慢慢抓腳趾頭的兩個孩子，把一個的腳從手里拿出來，又把另一個的手從嘴里拿出來，頭痛地囑咐：“仔細(xì)看著，不要讓他們……吃摸過腳的手，或者用吃過的手摸腳……”

    小孩子這個時候最綿軟可愛，但也最難以控制，什么奇怪的事都能做出來，還口水滴答。瑞香接過帕子擦了指尖沾到的濕漉漉口水，起身往寢殿去休息。

    含壽宮雖說是宮，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其他人進(jìn)來，甚至皇帝連孩子都不打算讓他們過來，因此很有余裕，建筑排布上也并不符合宮中常規(guī)。與其說是宮殿，不若說是園林，住人和處理政務(wù)的前殿后殿是最主要的房舍，甚至都不在中軸線，山水草木則巧奪天工地排布，依足了瑞香的喜好，堪稱一步一景。

    瑞香在濃郁綠意籠罩的窗下入睡，室內(nèi)并未焚香，窗外的花香卻隨風(fēng)進(jìn)入，縈繞不散，安詳愜意。

    再度醒來，瑞香終于清明，叫人傳膳，又看了看孩子，忽然想起一事，渾身僵硬，良久吩咐道：“膳后記得傳御醫(yī)?！?/br>
    纏綿悱惻，被翻紅浪，固他所愿，但接連生育，被迫禁欲，便是他不想要的后果。想想他都三十了，這種瘋狂迷亂自然只會越來越少，不趁著還算年輕癡纏，難道還等老去之后嗎？可……

    瑞香吃得心不在焉，勉強六七分飽便叫人撤掉。御醫(yī)已經(jīng)等候在外，進(jìn)來之后頭也不抬?；屎笤挷⒉欢啵瑥街苯兴锨扒忻}。因他一向體健，所以是來看什么的御醫(yī)心中有數(shù)，屏息凝神片刻，換了只手診脈，隨后輕輕吐出一口氣，道：“萬歲并無妊孕。”

    都生了六個了，沒有皇后當(dāng)然也不會失望受傷，所以御醫(yī)說這話也沒有什么負(fù)擔(dān)。瑞香更是松了一口氣，慶幸之感油然而生，叫人賞賜御醫(yī)，之后更是渾身輕松。

    夜里皇帝回來，已經(jīng)知道他傳過御醫(yī)，就直接問結(jié)果。瑞香心情很好，叫人拿了只秋cao杯給他斟滿奉上，笑道：“沒有?！?/br>
    秋cao杯是荷花狀，葉梗為吸管，荷花則盛著瀲滟琥珀，皇帝聞言也立刻輕松愉快，拉著瑞香的手，和他輪流吸食杯中酒液。事到如今，這昏天暗地的半個月終于可以被從頭揭秘，皇帝安排地滴水不漏，瑞香聽得也是入神，被抱起回到床帳時，便因為不小心喝了太多酒渾身又熱又濕又軟。

    兩人這一晚都很默契，沒弄什么花樣，脫光了抱在一起，皇帝用手戳弄瑞香身下的roudong，把珍貴美麗的軟roujian弄地吸啜著他的手指和性器，溫馴，纏綿，又熱烈。

    瑞香眼神渙散，一身肌膚被酒意熏紅，發(fā)癢，盼著被揉搓，親吻，甚至啃咬。

    接連搞了半個多月沒有底線的，這一夜兩人總體來說都覺得很溫柔，卻纏綿地過分。全程幾乎都在接吻，瑞香的嘴唇被咬腫，發(fā)麻，鮮艷又濕潤，被反復(fù)地入侵，舔舐。他的上顎敏感，皇帝便專門逗弄著深入，簡直要捅進(jìn)他的喉嚨里去。

    瑞香幾乎窒息，又被松開，在激烈的喘息中，從溫柔的試探，啃咬，舔舐，吮吸含弄中開始。耳垂也被含住，輕輕地吸，然后被啃咬，含住的地方越來越多?；实蹌忧榈拇⑸胍骱喼贝核幰话?，混雜著身體的律動，如同潮汐，一起一伏，把兩人的身體溝通到感官一致，起起落落。

    瑞香抓著丈夫的肩膀，軟得一句話都說不出，被內(nèi)射的時候再也受不了，神智迷離地嗚咽著咬住了丈夫胸口。其實他要是略有幾分清醒，自然不舍得太用力?？墒蔷埔饣旌仙€被男人硬生生把緊繃繃的屁股給連掐帶揉弄軟了，瑞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咬著不肯松口，像是餓壞了逮到奶頭就死也不放的孩子。

    兩個人到這種關(guān)頭自然無法再克制自己，于是在余韻里喘息的時候再不約而合親在一起，皇帝便嘗到一點血腥味。他忍不住想笑，撩開瑞香臉上的頭發(fā)，輕聲道：“小壞狗。”

    瑞香輕輕顫抖一下，甚至還下意識追上去舔了舔他，這才后知后覺，往下看?；实勰罅四笏哪槪骸案吲d了？”

    這個傷留在這，怎么也得三五天才能愈合。瑞香確實有些得意，卻覺得流露出來不好，沒說什么，只像是求饒又像是獻(xiàn)媚地把頭在他懷里蹭了蹭，含糊地逃避責(zé)任：“我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皇帝嗯了一聲，很包容的樣子：“酒后亂性嘛，我當(dāng)然明白。現(xiàn)在醒了？”

    瑞香腿還掛在他臂彎，xue里還裹著他半軟不硬的性器，下意識就淺淺吸了一下，不敢不認(rèn)：“嗯。”

    皇帝是不會咬回來的，瑞香心中有數(shù)，正因如此，也有點恃寵而嬌的味道，但還是很清楚皇帝若真想報復(fù)回來，自己絕對承受不住，又忍不住有點瑟縮，試圖把自己的腿抽回來。

    于是兩人就暫時分開，別的還好說，下身抽出來的時候帶出一團(tuán)jingye，瑞香立刻閉上眼睛，輕輕喘息。他一直是這個樣子，在床帳里，在丈夫身邊，軟得任人欺凌，又處處都勾著人沉淪。

    皇帝眸色轉(zhuǎn)暗，嘆了一聲，不急著做什么，而是先摟著瑞香和他商量：“再住半個月回宮，好不好？要是沒能懷上女兒，咱們就不生了?！?/br>
    瑞香有些迷蒙，正沉浸在分開后一剎那的空虛里，暗自唾棄自己的不知足，又忍不住試圖纏上來，沒多想：“嗯……嗯？”

    皇帝有一搭沒一搭地摸他的后背，以很講道理的姿態(tài)道：“你年輕體健，但生育孩子越多，風(fēng)險終究是越大，若是命中沒有女兒，也就算了，好不好？”

    瑞香張了張嘴，細(xì)膩白嫩的腿rou下意識在男人兩腿間蹭來蹭去，腳趾也很不老實地翹起來沿著男人小腿肌rou亂摸。他雖然努力思考，可是總覺得自己沒怎么明白丈夫在說什么，想了片刻不得其解，但是中心思想?yún)s還是很同意的，也懂得丈夫的言下之意：“好吧?！?/br>
    年紀(jì)越大越明白相濡以沫的意思，比起這點執(zhí)念，當(dāng)然是相互陪伴，白頭終老更重要。瑞香抬頭親了親男人的下巴：“你最近真的多愁善感。”

    相處時間長了，別說裸裎相對本就難以隱瞞情緒，就算皇帝面無表情剛從外面進(jìn)來，看上去一切如常，瑞香也能立刻知道他到底高不高興又是為什么不高興。這段時日兩人昏天黑地地歡愛，確實很少說話，但不代表瑞香沒察覺到丈夫內(nèi)心難以言喻的恐慌，留戀，與執(zhí)念。

    是因為兩人都默契地察覺到了年歲增長，心態(tài)變化嗎？瑞香也有些不明白，但論及生死，長大的人哪能沒有一點感慨呢？他輕嘆一聲，抱緊了丈夫：“不是答應(yīng)過你嗎？長相守，不會變的。不生就不生了，你也不要怕我會……就是為了你，也不會的?！?/br>
    人力無法轉(zhuǎn)移天意，可這天真又固執(zhí)的承諾，皇帝卻無法出言反駁。沉默了一會，瑞香又被按倒在床榻上，親得喘不上氣。

    雖然原本打算在含壽宮待一個月，但還剩幾天的時候，皇帝忽然接到臉色凝重的李元振匆匆轉(zhuǎn)達(dá)的緊急消息。當(dāng)時兩人正在說話，瑞香提筆抄錄整理皇帝早年間的詩文，察覺不對抬起頭來：“怎么了？”

    皇帝的神色有奇異的凝滯，但卻說不上多意外，看向他的時候一合眼，轉(zhuǎn)瞬已經(jīng)收斂了所有表情：“成玉……不好了?！?/br>
    成玉身體本就不好，在先帝那時也受了很多罪，后來幽禁宮中，時常生病，無論冬夏涼熱，時節(jié)稍微變化，他就會病倒在床。算起來他還不到二十五歲，卻早兩年前就病情反復(fù)，逐漸加深。

    這一天其實瑞香也早有預(yù)料，何況皇帝。

    瑞香一時也覺得可嘆。他和成玉見面不多，彼此就連爭端也沒機會有，更不會有什么感情。說是叔母與侄兒，但他也知道丈夫和成玉之間的關(guān)系。成玉……是搖搖欲墜，危如累卵，身份特殊，注定短折。

    現(xiàn)在他要死了，瑞香能感覺到丈夫的恍惚，好像這象征著一個舊時投影終于徹底要消亡，感想復(fù)雜的一個親人離世，更為復(fù)雜的是，這是當(dāng)年的皇權(quán)之爭最后的尾聲。成玉的葬禮究竟是何等規(guī)格，也是一個復(fù)雜的難題。

    皇帝寵著成玉，囚禁成玉，盡己所能試圖延續(xù)對方的生命，但想必也早就定下了對方的身后事該如何舉行。

    前代皇帝假充太子的宗君，這身份足夠復(fù)雜。瑞香放下筆，揉了揉額頭：“該回去了。你……去見見他吧，之后還有的忙?！?/br>
    成玉身份敏感，恐怕只能以宗君禮儀下葬，但附不附先帝陵寢，到底是低調(diào)，還是大辦，都得由皇帝來定個調(diào)子。作為先皇的宗君，他在這宮里注定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可……

    瑞香還是覺得惆悵。

    皇帝已徹底恢復(fù)正常，按住了想要起身的瑞香：“你回清涼殿去，若有安排，我叫李元振往來傳遞消息，景逸和宸華都小，此事不適合你來主持……叫貴妃代辦吧?！?/br>
    生死之事講究最多，小孩子最好不要沾，所以瑞香也最好避過。他是長輩，這也說得過去。瑞香同樣明白，皇帝很清楚自己對成玉只有些許溫情，但心中并無親近，既然是早就知道要發(fā)生的事，也做足了準(zhǔn)備，又何必叫他親自cao持呢？

    瑞香輕嘆一聲，還是走過去抱了抱他。

    皇帝反手摟住他的腰，沒說話。

    真到了這個時候，很悲哀的是，他已兒女成群，生活美滿，就算悲傷，也不會太久，太深刻。

    成玉的一生，自出生注定短折，自入儲注定幽閉，短短二十五年，從無一刻自由，輾轉(zhuǎn)病榻，發(fā)瘋發(fā)狂，若不病死，遲早也會在幽閉中自戕?；实墼缑靼走@一點，甚至他自己也明白，說是至尊的血脈，卻只是一朵早早凋謝，沒有結(jié)果的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