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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燕宮在線閱讀 - 70,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宮遙

70,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宮遙

    皇帝一忙起來,哪怕到了六月貴妃和淑妃該出來的時候也沒空召幸后宮,只是有空會去看看孩子——也沒人敢和孩子相比,滿月禮上嫡長子還被皇帝抱出去見過群臣,皇帝也算是終于揚眉吐氣。

    季家先代帝王子嗣都不少,但也不是沒有承繼困難的時候,一旦皇帝膝下空空,群臣就日夜懸心,甚至為此生出不知道多少波瀾和事端。就比如皇帝的兄長先帝,當(dāng)初做太子的時候也可以說是堅韌不拔,初登基也還算頭腦清醒,可沒有后代終究是害了他?;实劾^承了他的基業(yè),就難免有人盯著他的后宮。

    哪個嬪妃受寵這種事,前朝若不是有辦法和內(nèi)宮交通,是根本不知道的,不過懷孕的事瞞不住人,好歹皇后誕下嫡長子,還有二人同時有孕,他們總算是放下心來,甚至沒有催著立太子。

    一來是還要看看,生下來的皇子能不能站得住,二來是皇帝強勢,他們都要看看宮里的意思。襁褓中的小兒不辨賢愚,而皇帝既然能生,后宮又雨露均沾,自然不必著急。本朝綿延至今,襁褓中的太子最終登基也不是沒有,但因為立了太子而紛爭不斷,最后險些斷了傳承也不是沒有,殷鑒不遠(yuǎn),大臣們也謹(jǐn)慎多了,不愿意隨便摻和進(jìn)奪嫡的事,反正都是皇帝家事。

    何況萬家穩(wěn)得住,除了慶賀之外,簡直恨不得關(guān)門謝客,群臣也不急著替他們搖旗吶喊。嫡長子的身份無一短板,皇后又出身名門,背靠萬家,還用得著他們出頭,掙這份從龍之功嗎?

    本朝擇定太子,向來最重要的只有三點,個人能力,母族,圣心,除此之外,就是意外和運氣。若是前三點不分勝負(fù),又沒有什么意外和運氣可言,輪到群臣推舉,則嫡子優(yōu)于長子,若無嫡子,則看的就是母親的影響。

    皇后分量不同,大多數(shù)時候不在此列,妃嬪除非是做到能夠交通外朝,牽連勢力,否則僅憑圣寵,根本撼動不了國本,決定不了儲位的歸屬。前朝大臣向來心里是看不起以色侍人的人,皇帝若是能僅憑寵愛母親就定下兒子,多半也是個昏聵的貨色,大臣未必會從命。

    貴妃也好,宸妃也好,不都是妃?妃妾就沒有資格插手爭儲的國事,除非能走到繼后這一步,變成真鳳?;屎蟛迨謬?,對皇帝有不可替代的影響還算名正言順,即使如此仍然要被婦德綱常所限,不能輕易出面,何況是妃妾?三綱五常,聽起來頭頭是道,合乎天理循環(huán),實際上還不是這些鼓吹的人為了給自己留下更多余地,對別人管頭管腳?

    如今舉朝歡慶,倒也是好事一樁,昭告天下的旨意一出,四海八荒又掀起一波送祥瑞的聲浪。只是外頭如此熱鬧,瑞香也無法出去,還是要在含涼殿好好休養(yǎng)。第一個月按理不能下床,第二個月其實就可以擦洗出殿,走走散散,總算是喘了一口氣。

    瑞香這一個月除了吃吃睡睡補養(yǎng)身體,就是照顧兩個襁褓中的孩子——嘉華已經(jīng)全靠奶娘,大公主,和皇帝有空帶去照顧了。他才生了就有奶,大概是上一回被皇帝吸得太厲害,乳孔都通了,這一回簡直一會兒就要溢出來,不得不天天擠,不擠難受,擠了也是吃苦,瑞香有時候心狠一狠都想趕緊喝藥,但想到這一個月皇帝總算克制,很乖,并沒不管不顧,就總是忍不住留情,還是留下了。

    小夫妻蜜里調(diào)油,有些不端莊不正經(jīng)的事也是難免,但妻子不同,總是要有些尊重,要是還想什么時候要就什么時候要,難免叫人看輕瑞香,要是傳出去了,也實在是不好聽。上一次是情難自禁,這一次皇帝也是在克制自己的。瑞香和他隔著屏風(fēng)說話,有時候甚至能感覺得到凝滯的空氣,黏稠的意在言外,有隱約的沖動,是兩人的渴念情不自禁糾纏在一起,十指緊扣掌心發(fā)白,好似欲念渴求與纏綿情思都不受控制自己散發(fā),是滔滔洪水,要把人卷走。

    瑞香從沒覺得堅忍這么難,但皇帝若無其事離開后,他卻覺得越是隱忍,回味越是甘甜,比酣暢淋漓的靈rou結(jié)合更好,好似是揭示了自己是被珍視的,不舍得隨意對待,不愿意輕易伸手。

    分明只聞其聲不見其面,但壓抑反而助長了情意,綿長豐厚,瑞香甚至覺得自己都被壯大了。他要的時候并不知道得到是什么滋味,只是不能忍受得不到,等真的得到了,就好似神魂的滋養(yǎng)成長,每時每刻都關(guān)乎自己,但也關(guān)乎對方。

    以前還沒說開的時候,瑞香總是克制的,他要思量什么事做出來皇帝會更喜歡自己,也要思量什么時候需要忍耐甚至強迫自己接受,不然的話就會讓他不高興。在乎一個人,其實無所謂退讓,哪怕一無所有,被逼到懸崖邊,只要心甘情愿,縱身一躍也是滋味很甘美的。

    但真到了兩情相知,就忍不住想要多做,好像一夜之間發(fā)現(xiàn)了自己,春雨初降,草木生發(fā),一夜之間填滿眼簾,斫之不盡。傾慕皇帝的時候,他有敬畏,有沉淪,情不自禁,渾渾噩噩,身不由己,又被磨練出鋒銳,現(xiàn)在卻忍不住想探出手,有時候覺得皇帝可愛,有時候又看出他的軟肋,忍不住想遮護,也忍不住想獎勵。

    孩子滿月的時候,等他們被帶走了,瑞香也終于有空,叫人替自己擦洗干凈之后,在廊下走了走,轉(zhuǎn)回來,叫磨墨鋪紙,要拿新制的紅箋來。

    女官從命了,只是欲言又止。瑞香坐下,拿起筆,心中又生出幾分羞赧,書信情挑這種事他沒有做過,雖然讀過別人的情信,輪到自己卻躊躇起來,怎么寫都嫌露骨,又怎么寫都嫌太婉轉(zhuǎn),不夠直白熾熱。

    一抬頭看到女官還是想說,只是不敢打擾他,瑞香不由嘆了口氣,生出幾分躲避之心,示意她暢所欲言:“怎么了?何故做出這幅樣子。”

    女官也不是故意,聞言躬了躬身,輕聲道:“回紇送的人可就要到了,聽說掖庭令也往紫宸殿送了消息,看樣子是想露臉的,還有,貴妃和淑妃,也快放出來了……不是咱們杞人憂天,只是……”

    只是瑞香還要再坐一個月的月子,后宮小風(fēng)小浪不斷,他暫時不能出面,終究……

    瑞香這些日子消息來源也不少,并不閉塞,早發(fā)現(xiàn)身邊有些動蕩,只是他還真沒有綜合起來想過,聞言忍不住一愣,內(nèi)心細(xì)品,好一陣后,愕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真的不覺得這些能夠撼動自己的內(nèi)心了。

    以前他多少對這段感情沒有信心,習(xí)慣性地內(nèi)心沉重,現(xiàn)在一個月不見面,反而好好清醒沉淀一番,也明白了自己的分量。他忍不住搖了搖頭:“時至今日,我若是還怕這些,就是看輕我自己了?!?/br>
    也是看輕了皇帝。

    皇帝這個人,驕傲決絕,其實完全不下于他,情意不輕易與人,也絕不會情意收回,又投注給別人。瑞香如今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若是還未亂七八糟的人擔(dān)憂失落,就確實是看不起自己,也看錯了皇帝。

    情之一字,最妙的在于分量只取決于內(nèi)心,只要你信,就是真的,你若是不信,萬丈高樓,金城湯池,坍塌也只是一瞬間,甚至都來不及回顧。

    他也覺得奇妙,聽女官提起這些瑣碎,好像忽然之間就開了竅,心想,確實是不同的,他和其他人。他是皇后,他們是妃嬪,他有嫡長子,他們的孩子尚未落地,他見到如此真實如此殘酷的皇帝又被接納進(jìn)懷抱,而他們也不能。

    皇帝是一生只愛一次的人,再也沒有別人了,就算他不說出口,其實事實就是如此,如鐵堅硬。

    這是一種權(quán)力充斥自己,撐起一幅鋼筋鐵骨,能夠直面崖邊風(fēng)雨,屹立不倒的感覺,瑞香好似忽然之間發(fā)現(xiàn)自己高高在上,底氣充盈,哪怕拋開情愛,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不可逾越的高峰。

    他內(nèi)心甚至有一種輕蔑,傲視群倫,遺世獨立,目光是俯視的,令人膽寒,心想,我輕輕一揮手,他們就翻覆在地,無法收拾了。

    有如斯偉力,實在沒必要害怕,即使提起害怕二字,也該是別人怕他了。

    他不是殘忍的人,可他的權(quán)力就是如此殘忍。他聽到什么回紇人進(jìn)獻(xiàn)的美人,什么掖庭,一時間覺得很遙遠(yuǎn),一時間又覺得很渺小。而他著眼的地方,已經(jīng)從后宮或許要群雄盡出,到皇帝大概也是有目的的。身份低微的人起來,直接擠壓的是即將出來的貴妃和淑妃,由妙音和陳才人可知,皇帝對身份低微的妃嬪懷孕并無禁止之意,瑞香也明白這是因為出身的短板決定了他們的孩子不可能尚未長成不辨賢愚就挑撥起群臣議立太子的風(fēng)云——他還懷著孕的時候,和皇帝那番交心的談話,他就明白了,皇帝正值壯年,絕不愿意輕易立太子的。

    這也是好事,瑞香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成為靶子。若是他有那個本事,自然能夠力挫兄弟,若是他不行,自己也不是只會有這么一個兒子,何必強求?

    出身低微,或者不夠有分量的妃嬪崛起,首先是奪了貴妃和淑妃復(fù)寵的大部分機會,而其他人被允許懷孕,貴妃和淑妃大概就難了。瑞香現(xiàn)在已經(jīng)懂了皇帝在后宮的大部分思維,起初覺得連淑妃一起不許生育有些意外,后來一轉(zhuǎn)念,又覺得不是沒有道理。

    吳家雖是忠臣,但有兵權(quán),皇帝謹(jǐn)慎,也是應(yīng)該的。

    貴妃……多少也是皇帝不悅了。

    宮里其他都是虛的,對于有底氣的妃嬪,寵愛甚至都沒有那么重要,真正的命門就是子嗣和家族。一個可以保百年富貴,一個可以支撐起一身傲骨。貴妃已經(jīng)與家人離心,在皇帝有意無意的推動之下,裂隙只會越來越大,又不給他孩子,他這貴妃就是虛的,簡直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皇帝一向是不會寄希望于別人懂事,聰明的,他留的余地可以說是天寬地廣,因為無論發(fā)生什么樣的情況,他都可以讓事情轉(zhuǎn)向自己想要的方向,但同樣,也是不留情面的??此茪埲蹋麃碚瓶匾磺?,別人只要能夠醒悟,最終聽話,他也是個寬宏大量的君主。

    真正的帝王之心,就是披鱗帶甲,鐵血無情的。

    曾經(jīng)瑞香也被他這樣審視,至如今才被他當(dāng)做這顆帝王之心里的一部分血rou,而非心外之物了。從前他也不覺得自己是皇后,而覺得自己是皇帝的妻子,現(xiàn)在好似一夜之間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有這樣的東西,自己有這樣的外殼,好似終于穿上了一身等待已久的冠服,出乎意料地合體,融入了自己身體發(fā)膚。

    他知道自己該如何運用得到的東西,也忽然之間明白了自己對后宮之人,就好似皇帝對前朝,對天下,任意擺弄如同棋子,想殺就殺如同草芥。世上真正可怕的不是純?nèi)坏谋┝Γ抢硭?dāng)然,占據(jù)大義與名分。

    他不是天生的皇后,細(xì)水長流積累這么久,也到了厚積薄發(fā),豁然開朗,明白皇后是什么的時候了。他先學(xué)會一個皇后看起來應(yīng)該是什么樣,然后被底氣與眼界補足。

    他通過感情獲得了別人不能威脅到自己的這種自信,然后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權(quán)力事實上比從感情得到的更多更大,更可怕。

    有了愛,他反而不會對別人隨心所欲,但權(quán)力本身就是為所欲為,橫無際涯。他從未如此清楚地看到一個冷酷,鋒銳,真實,脫離一切表里之分,只暴露出流動權(quán)力的世界,皇帝眼中的世界。

    事情的本質(zhì)如此,皇帝的本質(zhì)如此,世間萬物的本質(zhì)也是如此,皇后自然也如此。

    在這個世界看低于自己的其他人,就連貴妃也只是那么回事了。瑞香提著筆沉思出神許久,忽然長長出了口氣,嘆息。心想,怪不得他看我是那樣的,溫柔,好笑,又好似什么都能包容。

    他在等著自己變成皇后,明白過來,等了多久呢?在皇帝眼里,真有聰明人嗎?

    現(xiàn)在回頭看,瑞香也覺得自己有時候太蠢了,從前關(guān)注的事,好像忽然之間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值了。他距離權(quán)力太近,距離皇位太近,距離國運太近,他的孩子才剛滿月,他就開始隱隱察覺一種新的風(fēng)浪——大柄替繼,皇權(quán)之爭。

    一方是他的丈夫,一方是他的兒子,能否平衡,他也至關(guān)重要。

    他越來越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丈夫是很殘忍很冷酷很宏大的一種東西,卻是忽然明白自己從前不懂,他也是這種東西。

    惟其如此,他才能保全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能將自己的丈夫以柔情與家人牽制護持,使他不會被鋒利無情,不分?jǐn)澄业幕蕶?quán)割傷。他現(xiàn)在真的開始明白皇帝給自己的是什么東西,又有多沉重,是多么無保留的愛意。

    不下于投誠認(rèn)輸,將致命的武器倒轉(zhuǎn),放在他手里,而他那時候還不夠明白。

    超脫于身份的情愛難得,扎根于身份,再超脫于現(xiàn)實的真心就更難得了。他一時恍惚,簡直是墜入了某種玄妙的境界里,忍不住去想另一種可能。若是將來二人感情破裂,反目成仇——即使他寧死都不會這樣做,皇帝給他的這一切,會是能夠割裂整個國家,掀翻整座洲陸的力量,是致命的傷害,是分崩離析,天下大亂的開始。

    他不想分崩離析,但他下意識愛上品味這種可能,這種被丈夫親手給予的毀滅之力,就是愛的證明。是血與火,是流淌的鐵水般流淌的權(quán)力,是“天下你我共有”,寬廣,遼闊,宏大,決絕慘烈,拋家舍業(yè)。

    皇帝是血腥殺伐中上位的人,他本該不容人侵犯,凜然如萬仞冰山,終年飄雪,瑞香一時心尖都顫抖起來,目眩神迷。就像是意識投入皇帝之中,忽然在這樣一個看似平常的瞬間,高度相合,深沉相愛,徹底明了,從沉溺情愛,到了全部理解,忽然到了皇帝一直期待他來到的正軌。

    再無殘缺,徹底完滿,并駕齊驅(qū),光耀千秋。

    這是皇帝的期待,也是他的未來。

    瑞香搖搖頭,深吸一口氣,發(fā)現(xiàn)女官還在身邊,略帶擔(dān)憂,但也不敢打斷他,就笑了:“好了,別想這些,如今我還怕他們不成?你有這個功夫,不如替我cao心,最近我不能理事,有沒有人趁機欺上瞞下的?宮里這些人都大膽得很,當(dāng)著我也敢弄鬼,要是他們怠慢了誰,那可就是我的不是了?!?/br>
    女官搖頭,替他斟了杯蜜水,道:“咱們現(xiàn)在有三個小主子了,誰還敢對您陽奉陰違?您就放心吧,我們也都盯著呢?!?/br>
    瑞香想了想,覺得自己還真沒有給皇帝做過什么東西,或者送過什么傳情的物件,心里盤算片刻,落筆寫個抬頭,又問:“貴妃和淑妃要出來了,大概還要往這里走一遭,我不能出面,你們替我待客,記得要守規(guī)矩?!?/br>
    現(xiàn)在不用皇帝提點,他也知道為什么不能對這兩人太客氣,女官這里還是明白的,答應(yīng)了。

    要用人,就要對方徹底折服,才能用人不疑,否則的話,不上不下,誰都難受,還容易弄得場面難以收拾。宮里的事不比外面家里,最大不過牽涉幾條人命,所以絲毫也輕忽不得,反復(fù)折騰,也不是沒事干折騰人。

    瑞香又道:“景歷和曜華同胎所生,但難免有人眼皮淺,看著景歷身份特殊,或者耀武揚威,或者輕忽怠慢曜華和嘉華,你們替我看著,若有犯的,都趕出去,不要再用了?!?/br>
    這些事說不準(zhǔn)的,雖然都是皇嗣,但有的人就是覺得宗君不貴重,大公主有主意,人也大了,他們是不敢的,但一宮之內(nèi),未必不會對小主子們差別對待,瑞香是一定容不下這些人的。不光是為了嘉華和曜華,也是為了景歷。他生來承擔(dān)了太多期望,聲勢已經(jīng)太大了,若是還被這樣特殊對待,將來難保會不會因此吃苦頭,防微杜漸,越早越好。

    女官也應(yīng)了。

    瑞香想了想,又說:“謝昭容和陳美人的身孕,也輕忽不得。謝昭容這一胎艱難,往后恐怕也是勉強,他們兩人都不許輕忽了?!?/br>
    這二人即使生出皇子,也動搖不了景歷的嫡長子地位,宮里孩子多起來也是好事,瑞香更不是面慈心狠的人,真心實意要保他們,就不容許事情出了岔子。

    也幸好他生產(chǎn)是在五月,雙月子出來也是七月,中間沒有換季,不用發(fā)放俸祿核算賬目,也沒有碰上祭祀先人的日子,不然真是焦頭爛額。大家主母也好,皇后也好,上承宗廟,下?lián)岷蟠?,教養(yǎng)孩子,管理家務(wù),祭祀祖先就是最大的三個責(zé)任,說辛苦是很辛苦,但說大權(quán)在握,也是真的。

    就算丈夫不喜,輕易也不可能鬧到休妻,皇家更不可能輕易廢后,就算相看兩相厭,也得拖著過一輩子。男人要節(jié)制妾室,不去寵愛,奪了孩子給別人撫養(yǎng)就是了,要節(jié)制妻子,卻是要費許多倍功夫。

    瑞香想了一陣,只覺得要做的事有很多。

    他其實一直想整理內(nèi)府局,甚至狠狠整頓一番,打殺幾個人,但一來宮人還沒換不好動手,二來新媳婦嫁過來三年都是年輕面嫩沒資格動舊規(guī)矩,他還沒摸清宮里的事兒,這些老jian巨猾的東西也不怕他不服他,能盯著不出大錯已經(jīng)難得,要大刀闊斧整改是不能的。

    現(xiàn)在這事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他有唯一的皇子,在宮里這才是真正的底氣,趁著這個時候,攜雷霆之威,又正好壓服了貴妃淑妃,就是最好的機會。

    等宮人換過了,這事就該動手了。

    有此事壓在心頭,瑞香忍不住展望一番,心潮澎湃,女官下去了之后,他又出神一陣,這才提筆寫綢繆已久,還沒落筆的情信。

    他沒想通的時候,增一分減一分都覺得為難,現(xiàn)在卻順暢起來,文不加點暢快順?biāo)鞂懥撕脦醉摓⒔鸺t箋紙,晾干了收起來裝進(jìn)信封,想了想,忍不住想做點出格的事,于是也不叫人,起身找了一把妝刀,從隨便挽起來的低髻里勾出一綹頭發(fā),用紅繩扎好,割了下來,裝進(jìn)信封里,重新挽起頭發(fā),起身出去外面。

    天色正好,暑氣蒸騰,廊下花木扶疏,瑞香四處看了看,趁著沒人,悄悄掐了一朵和自己同名的瑞香花——因他的名字要避諱,宮里其他地方的瑞香都移植到他這里來了,平日除了不懂事的嘉華,也根本沒人敢碰這花,碰掉一片葉子也要被訓(xùn)斥。

    花,頭發(fā),信都裝好了,瑞香回身叫人,封好放著,等宴散了才叫人送去紫宸殿。

    滿月宴上嫡長子出來展示了一圈,本來就熱烈的氣氛變得亢奮,皇帝也不知不覺喝多了。其實只要不是新年大宴這等必須要走流程的宴會,宮里任何大宴,都很折磨人。以皇帝論,要提早處理好政務(wù),不影響政令,還要華服端坐,等人長篇大論頌圣,焚香,黃鐘大呂清音杳杳,再被人敬酒。

    宗室有資格敬酒的三四個,大臣有資格敬酒的就多了,還有勛貴……稍稍不留意,就要被灌醉,大宴還要從下午開到夜里,自己的圣壽如此,兒子的滿月也是如此。

    李元振跟在他身邊,一看他被敬酒太猛,要醉了,立刻恭請他去更衣,奉上一盞催吐藥,喝了就把一氣喝下去的酒全吐出來了,人也就清醒了許多。

    皇帝做人,雖然算無遺策,作風(fēng)強勢,但是對聽話的人就如春風(fēng)化雨般溫柔,從不擺架子,甚至相當(dāng)寬和溫柔,堪稱魅力無窮,尤其今日高興,是絕不可能拒絕敬酒的。群臣也難得遇到這樣一個普天同慶的好日子,一面夸贊嫡長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清目秀頭角崢嶸,恰如皇帝龍章鳳姿,一面輪番敬酒……

    這么喝,皇帝的酒量再好也得醉了。

    李元振不能勸他不要喝酒,只能奉上催吐藥和解酒湯,又拿來點心給皇帝先吃兩塊墊一墊,再回席上去。

    等到皇帝看到那封信,已經(jīng)是半夜了,李元振也不敢耽擱,等他酒醒夜里起來叫水洗漱后,就送了上來,因為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摸著也內(nèi)容豐富,所以言簡意賅,就說是含涼殿送來的。

    瑞香的字皇帝自然是認(rèn)識的,但寫信這種事還沒有經(jīng)歷過,見到就愣住了,隨后揮退了侍從,自己坐回床上,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這才拿匕首挑開封泥,絲毫未損抽出里頭的紙,翻開細(xì)看。

    雖然自認(rèn)文字不如貴妃,但瑞香其實也不差,畢竟讀書不少,也不是不動人的,何況情熱之時,哪怕就是囈語瘋話,也是動人的熾熱真誠。幾頁紙實在寫不下太多字,是真正的紙短情長,瑞香的字原本端正,豐肌秀骨,恰如其人,這封情信卻越寫越黏糊,筆鋒如絲,綿延不斷,筆勢綿軟,恨不得纏纏繞繞,永生永世分不開。

    皇帝正是看得太明白,反而被纏得無話可說,一時愣在原地,良久之后拿起信封,發(fā)現(xiàn)里頭還有東西,往下一倒,用綴著白玉珠的紅繩扎好的發(fā)絲就和已經(jīng)蔫噠噠軟綿綿的瑞香花一同掉了出來。

    季凜一愣,輕輕拾起。

    送青絲古已有之,不是表示決絕,我為你守身,寧死不二嫁,就是表示纏綿情意,將自己托付給男人,偷情纏綿到神魂顛倒,往往要送情郎這么一綹頭發(fā)。

    瑞香花就更明白了,他拿起那朵花托在掌心,一時覺得好似連同瑞香這個人一起,都能握在手中,小小一只,片刻不離。

    季凜沉默許久,長嘆一聲,只覺被撩起萬千沖動與情潮,恨不能立即起身,連夜進(jìn)了含涼殿,將安睡床帳中的始作俑者瑞香整個吃下去,卻偏偏不能,越是躁動,越是無計可施,簡直無法宣泄出心中越來越轟轟烈烈的悸動,世間一切都索然無味,只想嘆,你竟害得我到這地步。

    情愛就是滅頂之災(zāi),他已經(jīng)被深埋其中,最壞最壞,不過是叫對方也溺斃,死也死在一塊,生同衾死同xue。

    他忍了又忍,終究忍不住,起身在殿里胡亂轉(zhuǎn)了幾圈,動靜太大,嚇得外頭宮人探頭探腦。

    好一陣后,他終于停下來,但今夜也不用睡了,干脆叫人起來,點燈,去他的私庫里面找東西。

    “找一對的器具,匣子,盒子,都可,挑紋樣也成雙成對,有花好月圓的吉兆的拿來?!?/br>
    這事只有李元振去做,開皇帝的私庫沒有那么容易,不是一句話說開就開的。他應(yīng)了,出門的時候聽見皇帝吩咐鋪紙磨墨,還特意吩咐要開新墨,忍不住心想也是怪了,皇帝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這樣流露出直白熱忱來了。

    不管皇后送來的是什么,可算是送在心上了。

    李元振回來后,就和磨墨的宮人一起被趕出去了,皇帝提筆深思熟慮,隨后連夜回了一封信。

    他年輕時文采斐然,簡直是揮灑如江,氣勢雄峻又能隨心所欲潑灑,只是越來越年長,也就越來越懶得用文筆煽動情緒,更不必如此做,如今將這江海全部傾倒,來勾引自己的妻子春心萌動,簡直是手到擒來。

    文章看似含而不露,清麗雅致,字里行間又有透紙而出的纏綿香艷情思撲面而來,越是含蓄,越是勾人,漂亮,工整,情意秾艷熾熱,甚至比兩人往日見得到面的時候美麗濃烈得多。

    所謂筆如刀,就是如此直剖入心,兇猛澎湃,斬神斬魂,斬去理智。

    末尾,甚至清楚明白了催瑞香日后多寫,說,你我如今相見艱難,不可相親,見你親筆情信甚為感動,因此贈你螺鈿漆盒,我這里亦有一模一樣的鈿盒一只,愿你我甜言蜜語,能夠滿溢。如此文字,通篇難免將自己寫得懇切可憐,似乎沒有對方回信就凄凄慘慘,孤孤單單。??尤其如此盛宴之后獨自入睡,真是歌中醉倒誰能恨,唱罷歸來酒未消,只盼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入夢中。

    情即為恨,恨即為情,哀感頑艷,不說情字只說幽幽之恨,淋漓盡致,簡直是以文字隔空萬般挑逗,百種狎昵,過分至極。

    寫完天色已經(jīng)亮起來了,李元振熬了一夜沒睡,又捧著自己找出來的幾對漆盒玉匣錦盒其中之一,連帶書信一起送去了含涼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