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你奉真心求一愿,我無以報覺悵然
菖蒲原是官家子弟,后來因祖父獲罪,全族被抄家流放,內(nèi)眷則沒入掖庭為奴。他的年紀和皇帝差不多,只年輕一兩歲,當年被當做稀奇四處展覽,后來一直做宮奴,被挑選來伺候皇子。 當時皇帝的生母成宣皇后正風光,皇帝也才十四五歲,這是第一次見面。 成宣皇后深信出身低賤的宮奴會帶壞兒子,因此等皇帝這個年紀才安排侍寢官給他開竅,又多加控制,不許沉溺。菖蒲因此伺候過后沒多久就被調(diào)離——皇后來看兒子時見過他一面,覺得長得太好,行止又妖嬈,很不莊重,于是就把他隨手調(diào)了出去。 伺候過皇子,有時候是很了不得的資歷,但沒站住腳就什么都不是。菖蒲在宮中掙扎求存,也曾做過皇帝把他要回去的夢。 皇帝那時候正在此生最圓滿的夢里,因此確實心腸柔軟,許諾過等母親忘了這件事就要他回來。也是因此,菖蒲相信他的。兩人就算沒有多少深情,但皇帝的性情驕傲,怎么能允許自己看在眼里的人仍然做低賤的宮奴?他不愿忤逆母親,只暗中叫人照顧菖蒲,但還沒等到機會要他回來,成宣皇后被禁閉深宮,宮里傳言她做了詛咒之事,再也出不來了。 她的兒子自然也一落千丈,還沒怎么樣,就有按捺不住的皇子將菖蒲帶走。 他是一身不由人,皇帝是萬事不由人,從此菖蒲就流離各處,被當做玩物,先帝做了太子之后,他因容貌出眾,又精擅樂器被送給先帝,成了陪酒的東宮樂伎。先帝那時候還不算荒yin,但他于皇帝不是同母所出,天然是敵對的,宴飲的時候叫了菖蒲去陪酒,顯然對兩人之間那點事心知肚明。 多年后再次重溫舊夢,二人卻再也不是從前的模樣了。 菖蒲流離至此,知道自己已經(jīng)再也配不上皇帝,而皇帝也不復(fù)從前的榮耀與天真,日漸隱忍深沉,他們都不再說承諾的話,都在艱難求存,對視間甚至覺得有不合時宜的感同身受。 當時絲竹管弦響徹高臺,菖蒲艷妝麗服,凄艷一笑,屈身奉酒,鉆進皇帝懷里,姿態(tài)與平常一模一樣。他沉淪深宮,確實學(xué)會了以前從沒想過會學(xué)會的東西。 太子指著他說:“這就是當年薛儼之孫?!?/br> 滿堂轟然大笑,菖蒲感覺得到腰上環(huán)著的男人的手臂猛然勒緊,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本名,忘了自己曾經(jīng)是薛家子弟,鐘鳴鼎食,簪纓華裔。他溫柔婉轉(zhuǎn)托起酒杯,仰頭送到男人唇邊,柔聲道:“請殿下滿飲此杯?!?/br> 眼中滿是祈求。 他本來不叫菖蒲,可他不記得自己叫什么了?;实酆攘怂木?,很快就半醉,借酒裝瘋把他一把抱起,拖了出去。菖蒲回頭去看,見太子眼中寒光凜凜,分明看見卻不做聲,甚至有得意之色。 把從前凌駕自己之上的異母弟弟逼入絕境,他果然很得意。菖蒲不覺害怕,只是寒冷,抱緊摟著自己的男人,被跌跌撞撞帶進一間空房,很快就赤身裸體與他交纏在一起,酒酣情熱,他咬住嘴唇忍受,雖然不甚愉悅,但內(nèi)心卻驟然放松,好似永無終止的墜落,最后落進了他掌心。 已經(jīng)長成的,他的皇子抱著他,進入得略顯粗暴,動得更是兇悍,但他卻全然接受,沉迷于他的呼喚。 “阿宜,阿宜……” 他忽然想起自己原來叫薛宜,那時候他還是薛家的小公子,錦繡繁華尚未一朝覆滅。 他忽然流淚,悶聲痛哭,流出了多年來不肯流的淚。 如果回想過去,可能他就是這個時候愛上皇帝,那時候只有皇帝記得他的名字。兩人都知道這次見面之后,只有遙遙無期,于是都像是要死在床上一樣拼命糾纏,皇帝一面霸占了他身上所有熟悉的地方,一面對他承諾,一定帶他離開,讓他成為曾經(jīng)的薛宜。 是他不肯,抱著他柔聲安撫,笑容以假亂真:“我不走,我留下,殿下會用得上的。” 他聽得出,他心中痛苦,但時機未到,如龍潛深淵,應(yīng)藏鋒守拙,待機而動。 對菖蒲許諾的一切,其實已經(jīng)昭示了他的野心。 皇帝愣住了,似乎第一次見到他一樣。菖蒲縮在他懷里,貪婪地汲取這溫暖與熱情,面上只有坦誠,握住他的雙手:“此身不足惜,若能為殿下做些什么,我很愿意,只要您能記得我,記得曾經(jīng)有個阿宜……將來,我等著那天?!?/br> 那時候兩人想的都是太子位換個人來坐,沒想到龍潛深淵,此后更是許多年。 菖蒲潛伏深宮,是一枚輕易不能動用的暗棋,存活在先帝身邊,全憑他自己。先帝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他憑著溫順柔軟,技藝嫻熟,又極其擅長體察上意,太過好用,最終成為先帝身邊不可或缺的一人,極盛時雖然只是個宮奴,但因在紫宸殿,后宮眾人都要忌憚。 皇帝也是掙扎隱忍過來的,猜也猜得出菖蒲就算不說,又吃了多少苦,多少次涉足險境,危在旦夕。 二人就像是對照,有時皇帝也想,倘若自己生來是菖蒲,是不是也會如他一般,做出一模一樣的事。畢竟一生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他是決然不能接受命運擺布,為人魚rou的。 后來他終于登基,允諾要為薛家平反,放菖蒲出宮,仍然做薛宜。有皇帝在背后,他就算不嫁人,也自可以生活。 平反之事菖蒲并沒有反對,他終究是薛家子弟,不能忘了家族榮耀,雖然當年成年男丁都被斬首,但弟弟侄兒們能夠回來,總可以留下根,未必不能重新榮耀。但他自己卻不愿出宮,寧肯留下?繼續(xù)伺候皇帝。 皇帝深知他在宮中輾轉(zhuǎn)沉浮,已經(jīng)受盡折磨,且不說不可能生育,身子被摧殘,就說內(nèi)心,也是傷痕累累,他自己是一輩子都離不開御座,但卻不覺得留在宮里是每個人最好的歸宿。他愿意放過菖蒲,菖蒲卻不能在外自立,也不愿離開他了。 他說:“十四年了,奴終于能夠重新侍奉當年的殿下,怎么可能愿意離去?即便陛下不要我了,我死也是要死在能望見您的地方的。” 雖然多年來做的都是柔順到毫無自我的人,但他其實并非不倔強?;实鄄豢厦銖娝植蝗虨殡y他,只好將他留在身邊,一年為期,到時候若是他仍然不后悔,就留他下來。 他已經(jīng)變了,面目全非,不再是當年菖蒲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那個意氣風發(fā),略帶驕縱,心腸柔軟的少年,他們誰也回不去,又何必回憶當年?如今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或許有一天也會變成先帝,皇考那樣,菖蒲還能接受嗎? 不知怎么,皇帝心中其實時常有這種擔心。他怕自己從無情輕易到了殘酷,昏聵,癲狂。畢竟血流在季家每個人身上,他又何以確定自己能夠幸免?若到了那一刻,他可以與任何人共同沉淪,甚至毫不心痛一把火燒光整座宮城,但他不希望菖蒲看見。 菖蒲……菖蒲曾經(jīng)是另一個他,也曾經(jīng)為他犧牲了唯一逃離深淵的機會,如果他要愧對任何人,首先就是愧對菖蒲。 如今一年快要過去了,菖蒲只是望著他,固執(zhí)地搖頭,又無奈地笑:“就算是出去了,我又能去哪里?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留在陛下身邊,已經(jīng)是我從未想過的最好的結(jié)局了,您又何必一定叫我走呢?我說了,一輩子做宮奴我也不怕,我離不開這里了。” 他眼中隱隱有淚光,不只是在說心甘情愿,還有多年被馴化的別無選擇。 叫他出了宮,他要怎么生活?沒有要伺候的人,他怎么自己站得起?太多年了,太多年了,皇帝不再是曾經(jīng)的皇子,他也不再是薛宜,他只能做菖蒲。 其實,做菖蒲也沒有什么不好。雖然不記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就盼著他入主宮城,但當他來的時候,菖蒲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如今他在紫宸殿,雖然照舊做的是從前的事,絲毫沒有因功獲封,甚至還要親眼看著這里來來往往,愛寵無數(shù),但心情已經(jīng)與從前截然不同。 皇帝已經(jīng)登基,就早已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人,但他若不是真的在乎自己,愿意替自己想想,又何必故意做得如此無情?不就是要他知難而退嗎? 可他一生最難的時候絕對不是現(xiàn)在。 見皇帝仍然相勸,菖蒲反倒更加堅定,只一味搖頭:“陛下于我,是幾十年來,唯一的光彩,您覺得自己不夠好,可于我已經(jīng)足夠了。滴水能活性命,何況是陛下的憐惜,您該比我更懂,這有多重。我不愿離去,并非為了報恩,而是為了自己。若是離開陛下,那就不是我所愿了。我想留下,這一年來,難道是不是真心,陛下看不出嗎?” 皇帝難得沉默了,良久后嘆息一聲:“……只是冊封之事,尚需與皇后商量?!?/br> 他還沒忘了瑞香,甚至莫名有些擔心瑞香不快。畢竟瑞香是皇后,如今又快生產(chǎn),這事還是急不得。 既然說了冊封,那就是打算將自己收入內(nèi)宮,給個名分。菖蒲并不關(guān)心身份高低,但見皇帝還記得與皇后商量,顯然是知道以后他要在皇后手底下過日子,開頭太過囂張沒有好處。何況…… 菖蒲內(nèi)心微微笑了。他是親眼見過皇后的,也親眼見過他與皇后的纏綿,心知皇帝的忌憚與遲疑并非僅僅出于安頓自己的難題。但他并不說破,只在水里行禮謝恩:“陛下隆恩,奴……難報萬一?!?/br> 雖不過是一句套話,可他說出來時卻覺得眼睫濕潤,幾乎快哭出來。如今他早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時刻都可以端莊美麗,再也不會失態(tài)的深宮內(nèi)眷標準模樣,可在皇帝面前卻總是破功。 他沒說假話,對皇帝他從沒有說過一句假話。 當初遇到他,能在最倉惶孤苦之際得到他的憐愛與欣賞,得到他會接自己回來的承諾,后來他又在一落千丈后愿意觸怒太子帶他出去,登基后還記得他,愿意放他離開深宮,如今又因為他一意孤行而留下他…… 薛宜此生已經(jīng)在十幾年前終結(jié),菖蒲……卻終究算是很幸運的。 他默默投進了皇帝的懷抱,環(huán)住他寬闊赤裸的肩背,上下?lián)崦?,如同母親安撫孩子,慢慢爬上他懷抱,柔聲細語:“陛下容得我的放肆,就是對我最大的恩寵了,將來若是有一天……請不要為我傷心,我這一生……是值得的。” 他的壽數(shù),恐難長久,其實留下確實是對皇帝的一種勉強。要他親眼看著自己死去,未免太過殘忍,可菖蒲一生不由己,現(xiàn)在能有人讓他做主一回,他舍不得離開,要知道離開或許就是永別。 留在宮里,總能夠多見幾面,多纏綿幾回。 一年里他的身子從未被碰過,卻又已經(jīng)熟慣情欲甚至烈性媚藥的滋味,早已忍耐到不能再忍,一靠近菖蒲就沉淪進愛欲中,哀感頑艷,又嫵媚至極。 皇帝聽他驟然提及壽數(shù),提及一生,眼瞳微凝,神情復(fù)雜,卻并未推他離開,反而伸手摟住艷奴纖細的腰肢,往下一滑就摟住了菖蒲豐軟的臀rou,宮奴薄薄綢裙被撩起,嘩啦啦一陣水聲,菖蒲察覺他的意圖,立刻撐著他的肩膀直起身,自己往他豎起的性器上套。 那被調(diào)教到極致的xue早流滿了yin水,又緊又綿,咬得有力,軟rou卻一層一層,觸感如絲綢錦緞層層堆疊,饒是皇帝這般久經(jīng)風月的人,也忍不住腰間陣陣酥麻,一路自脊椎躥上天靈蓋。 菖蒲一觸到頭就快要不行,進去的過程中始終在不停泄身,被釘在高潮上無法下來,不一時就徹底軟下來,死死纏住男人。他試圖用學(xué)到的精湛技藝取悅自己的愛人,卻忽然大腦中一片空白,睡夢中都能做得熟練的事,現(xiàn)在居然無論如何都沒有力氣做了。 皇帝也無需他伺候,摟著他轉(zhuǎn)身頂在池壁上,不用他哀聲懇求,也不用他發(fā)瘋般做出癲狂yin態(tài),就立刻給了他。 鼓脹雙乳飆射出潔白奶水,豐軟嫩rou被又揉又捏,菖蒲放聲哭叫,不一時哭得像個長途跋涉,衣衫襤褸,腳底傷痕遍布,終于回家的孩子。 他躲在皇帝懷里,眼神迷離,身子登臨極樂,卻仍然抱著他埋在自己胸前的頭顱,心里喃喃自語:不要緊的,不要怕你不能給我同樣的真情,我不要那個,我已經(jīng)得到太多,我不恨你,我不怨你,我真心只要你好,只要留下,就已經(jīng)夠了…… 皇帝最后埋在他懷里被緊緊抱著,在豐乳雪臂之間筋疲力竭地射了出來,隨后許久不曾說話,只是環(huán)著他的腰。菖蒲含著一點盈盈淚光抱住他長聲喘息,慢慢平復(fù),在皇帝發(fā)頂留下蜻蜓點水般毫無痕跡的一個吻,手指游移下去,撫了撫他的肩膀,半晌,心滿意足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