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的上班時間是八點，他是個條理清晰又有計劃的人，他會提前一些到辦公室，去為他接下來的一整天做準備。這不是什么稀有的習(xí)慣，我看著車窗外一起行駛的車輛，感嘆這些與我們匆匆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們總是在謀生這一方面不約而同。

    六月，我與弗蘭克初遇時的大雪早已在這熾熱的陽光下融化得無影無蹤。這條我?guī)缀跏敲刻於家闼黄鹱哌^的路也在寒冬和盛夏的輪換中悄悄發(fā)生變化。街邊的店有些關(guān)了，有些還開著，有些關(guān)掉的店換了新的店面，有些還開著的店換了新的老板。

    算不上物是人非。

    我突然回想起我第一次走過這段路的心情，彼時的我曾哀怨自己無處可歸。我為我當初的幼稚而感到好笑，我一定想不到我會愛上我的訓(xùn)誡師。

    我想著我的弗蘭克達到了目的地。

    弗蘭克把車停到了指定位置，我習(xí)慣性地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小七。”

    我把手從門把位置縮回來，轉(zhuǎn)過去認真地看弗蘭克等他吩咐。我注意到他解開了安全帶，靠在座位上一臉嚴肅。

    我不免緊張。

    “過來一點。”

    我繃起神經(jīng)準備聽弗蘭克有什么不得了的發(fā)現(xiàn)。短短幾秒，我從殉道者來襲到十一處找麻煩全都思考了一遍并又一一排除，我相信我的警戒能力，沿途我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可是，弗蘭克的觀察力也不俗，難道他注意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為自己的疏忽懊悔。

    “先生?！蔽夜鹕眢w做好第一時間戰(zhàn)斗的準備。

    弗蘭克蹙著眉，先斜過眼睛然后慢慢轉(zhuǎn)動腦袋。他的手一點一點移動到我的手腕處，似乎要隨時拉我逃跑。

    我一下子變得更緊張，并且十分確定周圍有我沒發(fā)現(xiàn)的敵襲。我清楚現(xiàn)在不是自責(zé)的時候，我的第一任務(wù)是保證弗蘭克安全。

    “先生，你先逃，我……唔！”

    我被他扯進懷里，被他牢牢圈住。弗蘭克的手托住我的后腦，他把控我的身體，讓我湊上去給他親。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不是有敵襲嗎？

    “往哪逃？”弗蘭克看著我，橄欖色的眸子藏不住狡黠，“你想讓我逃到哪去？”

    我這才意識到，我又被他捉弄了！我迅速臉紅，羞赧地向后躲，可他把我抱的太緊，我竟無可奈何。

    “還敢跑！”他揚手在我的屁股上招呼一巴掌，我因受驚失聲尖叫。然而弗蘭克并沒有因此放過我，他在我叫出聲的一剎那咬上我的嘴唇。

    他咬我迅速，放開我也迅速，把我翻個面摁在腿上扇巴掌更迅速。而等我反應(yīng)過來，我已經(jīng)揉著屁股站在車邊看他哼小曲。

    “怎么回事，小朋友，臉怎么這么紅？”

    弗蘭克的快樂絕對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飛速用手背碰一下我的臉，低下頭朝遠離他的位置挪了一小步。我的小動作毫不意外被他盡收眼底。他挑了挑眉，我苦著臉又挪了回去。他向我伸出手，我表現(xiàn)著不情愿主動拉上了他。

    “一會記得洗把臉，看你臉紅的，像是我在欺負你一樣?！备ヌm克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我們一起穿過學(xué)校，來到弗蘭克辦公室所在的學(xué)院樓，并在衛(wèi)生間前短暫分別?；蛟S是因為此時正是老師學(xué)生來往的時候，走廊里有些嘈雜。我看著弗蘭克的背影，加快腳步走進衛(wèi)生間。

    我擰開水龍頭，冰涼的自來水沖在我的手心，我這顆從早上開始就燥熱的心終于略微冷靜了一點點。我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嘆口氣，又捧起一些水準備簡單地洗把臉。

    我剛剛俯身，便聽見門口有人進來。但他只是站在門口，把什么東西放下轉(zhuǎn)過身對門外說話。

    “不好意思，現(xiàn)在不能進，謝謝配合?！?/br>
    我慢慢倒掉手里的水，直起身體盯著鏡子。通過鏡子，我看見他身穿橘黃色的制服——這是臨光大學(xué)里所有清潔工的統(tǒng)一制服。

    我冷淡地看著他不是很合身的衣服，緩慢地將雙手撐在洗手池上，不動聲色地盯緊鏡子。此刻他已經(jīng)勸走了無辜的路人，并且關(guān)上了衛(wèi)生間的門。

    “啊呀，這里還有個人吶?！鼻鍧嵐さ皖^轉(zhuǎn)身，用并不精湛的演技表現(xiàn)他的驚訝，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在我身后站定。他很講究地藏在我的身后，我看著鏡子里的我。

    “你說妨礙別人工作的家伙，該不該殺掉呢？Silence　?！蔽腋杏X到某個長而堅硬的東西抵在了我的后背。

    我聽著他興奮的語氣，沒什么表情。我按照他的設(shè)計緩慢歪過頭，我看清了他這張與不久前那個當街行兇的粉襯衫一樣的面孔。我沒興趣表現(xiàn)出他期待的錯愕。

    “你想讓我說什么？”我著急回到弗蘭克身邊。

    可能是我的反應(yīng)太過平淡，菜鳥二號的表情有些惱怒。我感覺到他的槍驟然抬高了幾寸，直指我的心臟。但我篤定他不敢殺我。

    “WRATH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并不適合這份工作?！蔽页芭乜粗R中的他，他和那個粉襯衫長的一模一樣，也蠢得一模一樣。

    “你他媽閉嘴！”

    或許是感覺到我的嘲笑，菜鳥二號暴怒。但他也只是又把槍抬高一些，從心臟的位置移到我的后腦。

    他果然不敢殺我。

    我對菜鳥二號有了新看法，他可比那個粉襯衫膽小多了。不過膽小鬼大多擅長審時度勢，我覺得我可以借此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我正準備進一步用言語激怒他，卻沒曾想他先開口。

    “Silence　，我們需要你回來。你看，我們給你帶了‘鑰匙’來解開你的項圈，而且還帶來了幫手輔助你?！?/br>
    “這么好嗎?！?/br>
    “是的，”他突然放下?lián)專瑥难澏道锾统鲆粋€芯片，他拿著這個芯片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一下，“輕輕一劃，它就能讓你重獲自由。”

    我懶得猜測他到底是因為太有誠意還是單純的愚蠢，也轉(zhuǎn)過來，靠坐在洗手池上。

    我心情很好，好到忍不住和他多聊幾句。

    “你不想為你死去的雙胞胎向我復(fù)仇？”

    “復(fù)仇？不，Silence，我要感謝你把我干掉我的競爭對手。WRATH大人讓我們把你帶回來，誰成功了，誰就能成為新的‘處決人’。那傻子選擇了強硬手段，而我，我選擇和你協(xié)商?！?/br>
    “你準備和我協(xié)商什么?！?/br>
    菜鳥二號后退兩步，把芯片拋給了我。我接住芯片，一邊在手里擺弄觀察一邊聽他講話。

    “殺掉你的訓(xùn)誡師，然后想辦法到日暮冶煉廠。WRATH大人在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