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把你裙子拽開線了嗎,小公主
電光火石間,另一波震耳欲聾的音浪轟到眼前,打晃兒的紫色捷豹猶如一道閃電,以要將那中型貨車切割開的速度踩炸油沖去。 “哐?。?!” 捷豹車頭頂上貨車車尾,慣性使然,貨車當場被迫漂移一圈半,車尾甩到窄巷的矮墻上,又是一聲巨響,塵土飛揚,貨車也被捷豹和矮墻牢牢卡住,輪胎原地打轉呲咔響,無奈它一動也動不了。 捷豹車頭部分也已經完全變形,轟油門的聲音再次響起,雄獅示威低吼一般,捷豹還在往前碾那輛貨車,鐵皮劇烈劃擦,聽得人耳膜疼牙也酸—— 貨車司機見狀,推開車門,直接從駕駛座一骨碌摔下來,腦袋著了地,但他立馬蹦起來,頂著一頭一臉的泥灰,不管不顧地撒腿就跑。 捷豹的車門深陷成一個弧,只聽“咣”一聲響,屠鈺踹開門,從車里走出來,直接到后備箱里拎出根棒球棍,順著貨車司機跑去的方向走去。 穆芳生從沒見過屠鈺這副神色。 在自己腿側狠敲幾下,手撐了一把地,試圖站起來。 不行,腿還是麻,站不住。 他抬起頭,看見那個貨車司機正一瘸一拐地朝巷尾小跑。 而屠鈺手上垂著握棒球棍,一步步與貨車司機拉近距離。 剛才司機摔下來那一下八成摔壞腿了,看著明顯有一條腿借不上力,跑的都沒屠鈺走的快。怕這小子真失去理智一棍子敲死人,他吸了一大口氣喊道:“回來!” 屠鈺連個停頓都沒有,壓根兒沒往他這邊兒看。 “cao?!蹦路忌桨l(fā)著急,再次試圖站起來,一邊自己嘟囔:醫(yī)生不是說過嗎,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只要心里覺著沒事,腿就沒事,沒事。 老和尚念經一樣默念了好幾遍,心理暗示似乎真有用,血液重新充盈血管,麻痹的神經逐漸恢復,他趕緊追上去,可前邊二位已經拐進巷尾左邊岔道。 等他終于重新看見屠鈺和那貨車司機時,銀白色的棒球棍剛好高高揚起,陽光將寒鐵折射出刺眼光芒,剎那間,他急吼一聲:“屠鈺!” 棒球棍還是照著貨車司機落下去——紅褐色的磚灰迎面吹了穆芳生一臉,嗆了嗓子又迷了眼睛,“喀嚓”脆響過后,貨車司機背靠著的紅磚矮墻轟然坍塌成U形,片刻后,剩下的斷壁如多米諾骨牌一樣都坍了下去! ——有人一棒子敲碎了一面墻! 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癱坐在地上的貨車司機被慢半拍落下的半塊碎磚拍中腦袋,呆滯著瞪出一雙凸出的眼珠,忽然嚎叫著哭喊起來:“你別過來!我要打110……”他兩條腿配合著瞎蹬,涕泗橫流地繼續(xù)念叨,“救命啊——啊——” 喊得像恐怖片里被鬼逼到死胡同的活人一樣,張著大嘴四處環(huán)顧,可大中午死熱死熱,這地兒又偏僻,根本沒人。 穆芳生幾步躥過來,身體一橫擋在那司機身前,面向屠鈺:“沒事了,你冷靜點。” 他說的話被干嚎聲蓋住,后邊這位嚎得他腦袋疼死了,穆芳生頓時扭回頭呵斥:“你他媽能不能先閉上嘴!” 貨車司機正處于高度緊張狀態(tài),聞言,先是變成靜音模式,而后慢半拍閉上了嘴。 穆芳生轉回頭看屠鈺,青年的目光終于對上他的眼睛,受了莫大委屈一樣,兩邊唇角微微向下,那雙眼睛盈上點點水光,猛地一把抱住他。 貼得很緊,手臂勒得他喘不上氣。 他慢慢吁出一口氣,抬手揉了揉屠鈺的后腦勺:“不怕不怕,摸摸毛兒。怎么了這是,誰把你裙子拽開線了嗎,小公主?” 他揉著屠鈺手感極佳的頭發(fā),還有心思比較是比家里那只金毛犬的毛摸起來軟多了,有的沒的想了好半天,感覺到箍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可算一點點放松了下來。 “草你麻痹的,鎮(zhèn)里派出所所長是我親兄弟,你等著,我他媽現(xiàn)在就報警——” 貨車司機扶著僅剩下的幾塊殘磚站起來,一抬頭,剛好穆芳生把警證亮到他面前。 他那對眼珠子快從眼眶掙脫出來了,浸在污黃的眼白里,襯托得這副五官越發(fā)不端正,吐沫星兒橫飛道:“你是警察?你咋是警察?” 穆芳生莫名其妙:“我這一身正氣的,怎么不能是警察了,”頓了頓,又看著他微微一笑,“哎,我什么行情?兩三萬?五六千?總不能三五百吧?” 司機愣了愣,翕動破皮的嘴唇,眼球滴溜溜轉了一圈:“我剛才就是犯困沒看見路,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明白……” “聽不明白是吧,回去慢慢聊?!蹦路忌秃蜌鈿獾模敖惺裁疵??” 司機剛要繼續(xù)打哈哈,屠鈺手里的棒球棍無意間擦過地面發(fā)出“噌”一聲,這司機條件反射跳到穆芳生身后,連手都攀上他肩膀,整個縮在了他身后。 屠鈺抬起棒球棍指著那司機:“離他一米遠?!?/br> 司機像只螃蟹一樣挪開兩步。 屠鈺:“叫什么。” 他老老實實答:“余大偉?!?/br> 屠鈺直接伸手往穆芳生后腰里頭摸,穆芳生知道他是摸掛腰袢上的手銬,異樣的火花順著神經末梢跳上去,他登時抓了一把對方手腕:“我沒帶。” 屠鈺重新望向余大偉,視線往下,忽然道:“腰帶解下來?!?/br> 這回不僅余大偉,穆芳生都略驚訝地望了望他。 剛才被捷豹“壁咚”的經歷震懾了余大偉,他對眼前這年輕人有種莫名的懼怕,像兔子見著豺狼虎豹的生物本能,等他意識過來,已經聽話地按照對方要求解開了褲腰帶,一手提著寬大的褲子,一手把腰帶遞過來。 屠鈺:“扔地上,誰要你腰帶。” 穆芳生溜了余大偉那褲子,明白過來,這人穿的是干活常見的工裝褲,褲腰肥大,抽掉褲腰帶,就得一直擱手提溜著褲子。 捷豹發(fā)動機位置下的底盤已經滴滴答答地淌機油了,怕它當場爆炸,他們叫了消防來處置,還蹭了人家消防的順風車,載著余大偉一起回了禁毒支隊。 水城市公安局禁毒支隊。 穆芳生踩上門口臺階要進,正好遇上叼著煙還沒點的秦晚。 瞥了眼秦晚,他問:“怎么不去男廁抽?” “保潔阿姨在里頭擦地,老瞪我?!闭f話時,秦晚嘴上的煙一抖一抖的,愣是沾著沒掉。他回頭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禁毒支隊大廳,拽住穆芳生胳膊往外帶,不知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兒,沒等說就先噗嗤樂了。 穆芳生:“?” 秦晚摸出印著泳裝美女的塑料打火機,點著自己那根煙,吸了一口才道:“那個吸毒仔不是說跟你好毒友,天天一起修仙嗎,我把你照片和別人混一堆兒放到他面前,問他哪個是,你猜怎么著?” 穆芳生挑挑眉梢,只聽秦晚公布答案:“他把周宗敏挑出來了!” “……” 大院門口一輛紅色消防車呼嘯著開走了,秦晚看見了,問:“你們怎么坐消防車回來的?” 屠鈺正好走進院門,看見他身后還帶著個雙手拎自己褲腰的中年男子,秦晚問:“這人誰?” 穆芳生:“余大偉?!?/br> 秦晚:“?。俊?/br> 穆芳生:“剛剛試圖撞死我。” 秦晚正吃驚的呢,沒注意到自己手還抓在穆芳生胳膊上,直到屠鈺直勾勾地看著他的那只手,才悻悻放開,心想:這小孩好怪??! 攏共三個審訊室,兩個都占上了。 一邊是舉報穆芳生吸毒的“道友”,一邊是開車往他身上撞的貨車司機余大偉。 本來三間都不夠,但往他家放手機那位由于信息量太少,無從下手。 在審訊室遞下毒在他水里的人則可能內部人士,熟知城南支隊所有監(jiān)控位置,壓根兒沒給攝像頭拍到。 余大偉咬死說是開車犯困。 另一邊秦晚手下抓著的道友居然死活說他就是和穆芳生一起吸過毒,至于認不出穆芳生長相,那是當時因為吸毒吸嗨了,腦子不清楚沒記住。 證據不足,二位最多前者送拘留,后者送強戒所。 “奇了大怪了。穆兒,你怎么看?” 穆芳生注視著單向玻璃,觀察了片刻,神神叨叨壓低聲音:“海漂兒很邪門,最好不要遇上。” 秦晚一腦袋霧水:“啥?” “從我在水城灣遇上尸塊,到現(xiàn)在,這個走向都快變恐怖片了。” 玻璃上映出兩人的影子,一段恐怖片常用的背影音樂的調子霍然響起來——“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兩個八拍過后,秦晚忍無可忍打斷:“夠了啊,你能不能不要自己擱那兒配樂?” 倆人坐審訊室隔間里公然插科打諢,直到叩叩兩聲敲門響,秦晚跟被觸發(fā)了什么機關,立即正襟危坐目視單向玻璃。 朱萍推開門,看向秦晚:“領導,有人找你。我讓她在小會議室等了?!?/br> 劉曉莉雙手抓著自己的布包,一聽見走廊有腳步聲,就趕緊回頭看看門口。 沒過兩分鐘,門口終于有兩個人走進來,她下意識把掉在手肘的布包帶推回肩上,站起身。 這兩人其中一個剛來過店里找他,是個叫穆芳生的警察。 “您是秦支隊長吧?”劉曉莉天生性格內向,尋求地看了眼穆芳生,得到對方肯定的眼神示意,手指小心翼翼地從褲線抬起指了指穆芳生,道,“你這個同事……說你認識我家東碩,張東碩。” 穆芳生趁機飛快地遞給秦晚一個外人看起來再平常不過的眼神——大學四年上下鋪,養(yǎng)成了鐵一般的默契。 秦晚信號“滋”的接通,只見他抿了抿嘴唇,嘆了一口長氣,摸著凳子坐下來,再抬頭語氣變得相當深沉:“只匆匆見過一面,那天剛好日出時分,我在外頭給毒販打更守夜。等歸隊之后才知道東碩也是警察。但那時候……”秦晚說到這兒停住,一低頭,眼圈唰的紅了,再抬頭已經有切洋蔥的效果了。 旁邊穆芳生看得一愣一愣,恨不得用腦袋在空中給他比劃一個“糞”字……錯了,是“服”字。 劉曉莉也跟著淌下眼淚,穆芳生趕忙兒遞過紙巾盒,她和秦晚就差執(zhí)手相看淚眼,秦晚又聊了幾句意識流方面的屁嗑,比如他鄉(xiāng)只有月亮星星陪他流浪之類的,情感烘到位,劉曉莉放下肩包,兩手攥在一起,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