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在你這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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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慶沒回話,畏畏縮縮地在原地站定了,抽了抽胳膊無果,嘟囔道:“好疼……” 他似乎是想不明白這貴氣逼人的男子為何如此兇,目光驚懼地在納蘭珟身上來回轉(zhuǎn)悠,和這人撞上視線便立即躲閃開來,不時又鼓足勇氣偷偷抬眼看那張臉。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清艷出塵的好相貌?章慶心緒一派混亂地想道。只是那對鋒利的雙眉若能平緩些,看他的眼神能柔和些,那便更好了。 “回世子,夫人鬧著不肯下馬車呢!”侍女這時還不忘說章慶的壞話,仰著下巴斜睨這土俗粗野的男人,眼中時刻閃爍著精明和算計的神色。 納蘭珟始終神色淡淡的,但倚墨跟了他許多年,心里門清得很,登時不悅地皺緊眉頭。 她那點小心思哄哄傻子就罷了,真以為能在世子的眼皮子底下蒙混過去?章慶之前再怎么出身下賤,如今也是王府娶進門的主子,哪輪得到她騎到頭上?分不清主子和奴才的身份差別,遲早要變成攪亂后院的惹禍精,不如盡早趕出府去,提早將這麻煩解決了。 侍女見世子和倚墨都沒呵斥她,還暗自竊喜呢,含羞帶怯地看一眼納蘭珟,又得意地看向章慶,哪知道自己在王府的好日子已經(jīng)走到了頭。 納蘭珟懶得關(guān)心下人的那些腌臜事,他只當章慶還在耍心眼,像以往一樣用拙劣的手段博取他的關(guān)注,索性縱容這沒腦子的蠢東西一回,省得他再占在王府門口丟人現(xiàn)眼。 “隨我進府。” 章慶被拽著往王府里走,那只習(xí)過武的手鉗著他的手腕,力氣大得幾乎要將他的骨頭捏碎了。他吃痛地叫了兩聲,卻不敢反抗納蘭珟,只得乖乖隨他進去,心里頭醞釀的異樣情愫也緊跟著煙消云散了。 還以為是什么憐香惜玉的天仙兒,想不到竟如此兇惡。為了他的小命著想,還是莫隨意招惹得好。 章慶被帶到自己住的院子后就無人管顧了,只留他和幾個仆役在這里生活。納蘭珟走得毫不留戀,他反而松了口氣,開始慢悠悠地在住處閑逛。 房間里頭添置的東西顯然是新的,奢侈有余,但隨手拿起一樣都感覺不到什么人氣。不像他和云兒住慣了的屋子,每樣擺放的物什都是他們相依為命的依據(jù)。 “云兒……”章慶呢喃一聲,雙眼無神了片刻,隨后渾身狠狠一抖,抓在手里的花瓶立刻脫手摔落下去,在地上綻開無數(shù)碎片。 他想起來了,他不該在這的,他的云兒分明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假的! “夫人!”聽見響動的仆從跑進來,看見滿地的碎片,忙請他挪開腳,以免扎傷自己??匆娬聭c愣神的模樣,還以為他被嚇壞了,趕緊問道:“夫人,您沒什么事吧?” 這可是繼老王爺和世子兩位主子之后的又一位新主子,可不敢怠慢了! “我……”章慶不知所措地低頭看著花瓶碎片,良久后怔然道:“我是不是要賠新的?” 他過慣了寄人籬下的日子,一時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目前的狀況。 “您是主子,這院子里的一切都是您的,哪里需要賠?。磕煨╇x開這里吧,讓我掃掉碎片,免得之后傷到您。” “哦……”章慶恍恍惚惚地往外走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身問道:“能替我……替我買幾樣?xùn)|西嗎?” “他買了經(jīng)書?”坐于桌案前的納蘭珟聽見手下的回報,筆尖頓時一止,隨即不在意地說,“那就隨他去吧,你繼續(xù)盯著他。” “是?!惫蛟谙路降哪腥吮幸欢Y,閃身離開了屋子。 為何突發(fā)奇想要念經(jīng)?在無人時,納蘭珟停下了手頭的事務(wù),思索章慶的怪異之舉。 從他數(shù)日前莫名中了下三濫的媚藥后便懷疑起了章慶的目的,否則為何那人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偏偏在他受藥效折磨時跑到了自己跟前?因此他一直在派人調(diào)查跟蹤章慶的來歷和動向。 雖然所有情報都證明章慶及其親族只是清清白白的市井小民,甚至沒人習(xí)過武,也未曾沾染過可疑之事,但納蘭珟從不信巧合。 他早知道章慶在遇見自己之初便慕戀自己,毫不加掩飾欽慕的心意,總借著和溫家那位庶子的親戚關(guān)系跑來與自己搭話,誰知這男人接近他時打的是什么算盤?若只是想攀高枝也就罷了,可如今正巧處在風(fēng)口浪尖的時期,萬一他是存著別的心思靠近過來也說不準。 只是最近章慶的表現(xiàn)有些反常,不僅不像狗皮膏藥一般賴在他跟前,反而安安靜靜地躲在屋子里,實在讓人覺得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經(jīng)書……納蘭珟緩緩敲擊著桌案,冷聲對空蕩蕩的屋子道:“調(diào)查他在讀的所有東西?!?/br> “是?!?/br> 最近章慶的日子還算好過。他逐漸接受了自己似乎回到了云兒出生前的時候這一事實,每日照舊過著在寺廟里過慣了的規(guī)律生活,只是吃食從素餐變?yōu)榱送醺?yīng)的奢侈珍饈。 更重要的是,沒有納蘭珟的打擾,他活得自在多了。 章慶不習(xí)慣吃那些好東西,但想到肚子里還有云兒,整日吃素齋對云兒的身體不好,只能強行咽下可口的飯菜,然后欣慰地摸一摸未顯懷的肚子。 既然能夠重來,他發(fā)誓要保護好云兒,再不能讓他早早地夭在自己懷里,而是要和他一起離開王府,到外頭去自由健康地長大。 是的,他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等生下云兒,盼到納蘭珟像“前世”那般棄他們離去,他便會動身逃出王府,帶云兒躲到納蘭珟的手夠不到的偏遠地方過閑云野鶴的生活。 這次娘一定會照顧好你。章慶神情柔和地撫著肚子,想象著小小的嬰孩在他的肚子里成長的樣子,又張嘴咽下一大口飯。 可惜他躲清閑的時光結(jié)束了。桌上的這頓飯還沒吃完,納蘭珟這位不速之客就闖進了院子。 “夫人,世子來看您了?!痹谡聭c幻想著以后的時候,仆人進來高興地說。 世子自從娶了夫人回王府后就沒來看過他,眾人還以為是新夫人遭到了厭棄,誰知道世子今天突然就造訪了,讓跟著章慶的人紛紛松了一口氣。畢竟主子得寵,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才能沾光。 誰知章慶剛才還吃得好好的,聽見下人的稟報,手里的筷子都握不住了,反應(yīng)夸張地捂住了嘴,瞪大眼睛畏怯地望著走進來的男人,險些因為胃里翻騰的感覺吐出來。 “你,你……”他本不想讓納蘭珟靠近的,甚至想搬起一碟飯菜扔到對方臉上,質(zhì)問他怎么能那么狠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旁人害死。但僅存的理智告訴他如今要好好對待自己的夫君,不能叫他起疑,否則所有的計劃就都該付之東流了。 所以章慶強行鎮(zhèn)定下來,起身勉強笑道:“夫、夫君今日為何過來了?” “今晚我在這過夜。”納蘭珟自顧自地坐在章慶對面,看見桌上樸素簡單的餐食便皺了皺眉。 “過夜?”章慶的目光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算算他們兩輩子親昵的次數(shù),攏共就只有酒后那么一次,納蘭珟嫌棄他、煩他還來不及呢,怎么肯與他……與他行夫妻之事? “你是我的夫人,這不是你的分內(nèi)之事么?”納蘭珟瞥他一眼,那雙冷清清的眸子里像是盛了一汪水,讓章慶不自覺就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兒子。他們父子兩個的眼睛簡直像神了。 “我知道了……”因著云兒的存在,章慶對納蘭珟產(chǎn)生了些愛屋及烏的情感,不禁留戀地望了幾眼納蘭珟的眸子。他的云兒若是能平安長大,想必也是這幅豐神毓秀的好模樣吧。 發(fā)覺納蘭珟的視線投過來,章慶又慌忙移開盯著人家瞧的目光,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了一會,還是納蘭珟開口給了他臺階下。 “坐?!奔{蘭珟看著這蠢男人局促不安的樣子就有股子莫名的煩意,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坐下,別在自己跟前晃悠,盯著章慶乖乖坐下了才吩咐下人:“我還沒吃,重新布一桌菜?!?/br> 那也太浪費了……望著被撤走的碟子里還沒動多少的rou魚,章慶心疼極了,聽見納蘭珟叫他,身子又狠狠抖了一下,畏怯地看了過去。 “聽說你最近在念經(jīng)?” 納蘭珟的視線始終沒從章慶的臉上移開過。對方像缺了什么似的,沒了飯菜就拼命地捻起桌上的糕點果品往嘴里塞,兩頰都塞得滿滿當當?shù)?,聽見他這邊的動靜才睜著滿是驚慌的眼睛看著他,但嘴里的動作也沒停下。 “是……”章慶含含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繼續(xù)埋頭苦吃。 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就這么僵住了。 章慶以前迷戀納蘭珟,會想方設(shè)法地講好話討他歡心——雖然效果甚微,現(xiàn)在他滿心滿眼都是肚子里的孩子,哪有心思在意拋棄過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