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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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年前術法如雨落人間,世間有靈眾生得大機緣者,即可登山修行。 元圤所在的宗門原本是在此方天下版圖最小的流繁州都排不上號的山門小宗,只是虧得數(shù)百年前出了個天資卓絕的天生道種,尚未及冠便連破筑金丹兩境成為了整座天下年紀最小的元嬰地仙。 彼時整座天下七洲氣運盡數(shù)落入那人所在的小小山頭,祥云普照異象萬千,數(shù)件已開靈智的仙兵法寶凌空而至,山中靈氣激蕩,原本不過只是尋常地界的山頭頓時多出許多靈氣盎然的藥植仙草。 不過勉強夠的上三等下宗的宗門自此“雞犬飛升”,僅憑一人之力便躍至了二等上宗。而當那人拒絕掌門之位,只以宗門長老的名義收取數(shù)名弟子后,隨著幾名弟子逐漸成長開始嶄露頭角,原本被外人背地里取笑“雞犬宗”的宗門也漸漸因這些驚才絕艷的年輕一輩得以重新正名。 等到元圤作為那人的關門弟子拜入宗門時,宗門早已成為整座流繁乃至七大洲的仙門大宗。 元圤上山時年紀很小,許多事都記不清了,按照幾位師兄師姐的說法,他被師父撿回來時便已經(jīng)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與驚才絕艷的幾位同門相比,元圤的資質充其量只能算是中上,除了那副在山上修士中都算得上出塵絕艷的皮囊,作為“流瑎長老”關門弟子的他似乎并沒有其他值得稱贊的地方。 在外人看來,不過一介孤兒的元圤能僥幸入得滄辰峰,成為流瑎長老的關門弟子無疑已經(jīng)是天大的造化,只可惜少年天資駑鈍,接不住這份福緣,修行十四載才將將筑基,比之同脈幾位早早便結丹的師兄師姐,實在相形見絀。 時日一久,山中難免起了些風言風語,一開始那些言語顧忌著流瑎長老還比較婉轉,但當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元圤這被流瑎長老親自撿回來的“關門弟子”似乎并不怎么受寵,就連與宗門里的人發(fā)生爭執(zhí)也不曾見對方有何表態(tài)后,那些瑣碎的言語便漸漸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許是受師父流瑎影響,滄辰峰一脈的弟子除了元圤外性子都或多或少有些清冷孤傲。對待元圤這個小師弟,幾人態(tài)度算不上疏遠,卻也遠談不上親近。平日里會輪流替元圤講解術法,指點修行,但只要師弟元圤與人爭執(zhí)斗毆沒傷及大道根本,那么幾人要么無視,要么也只是勸氣急敗壞的少年別去理會,修行要緊。 如此一來,自然又是讓少年越發(fā)難過氣惱。 又一次秘境歷練,元圤好不容易靠著水磨工夫磨死了一頭同境異獸,氣喘吁吁地從獸腹中剜出那顆如冰晶剔透的妖丹,心弦剛剛一松,后背便被人猛地一踹,整個人轟然摔在鮮血淋漓的獸尸上。 嬉笑著從狼狽不堪的少年手中搶過妖丹,領頭的年輕人看也不看便將妖丹扔給了一旁的少女,末了睨著好不容易撐起身子的元圤,隨手扔下一瓶養(yǎng)氣丹,“多謝元圤小師叔的禮物,禮尚往來,小師叔可別嫌棄,畢竟咱們峰頭日子苦巴巴的,可比不得滄辰峰......” 掙扎著站起身,滿臉的血污也擋不住少年那副精致的眉眼,只是與絕美的長相相悖,元圤的脾氣卻是出了名的暴躁。根本不等那算得上同門的年輕人再說什么,便已經(jīng)捏了一記電光雷法轟砸過去,身形一閃也跟著疾沖向對方。 然而年輕人見狀卻是笑容譏諷不躲不閃,隨即便見他身邊的少女笑盈盈地丟出先前拿在手里把玩的妖丹,未等元圤反應過來,那顆他好不容易取到的妖丹便在那道電光攢簇的雷法中轟然粉碎。跟著,趁著他心神不穩(wěn)的瞬間,少女又是掐出一道劍訣,朝著先前元圤腰間被妖獸所傷的一道猙獰傷口狠狠刺去。 “唔——”凜冽的劍意一剎那便貫穿了整個腰部,殘余的劍氣沿著經(jīng)絡四處亂撞,少年喉間嘔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猛地從半空摔落在地。 年輕人緩緩走到渾身顫抖的元圤身前蹲下,抬手捏住少年的臉頰,將一整瓶丹藥都灌進了他的嘴里,“哎呀,小師叔真是不小心,怎的被只筑基妖物傷得如此之重。” 丹丸化作靈氣從喉間涌入,原本即將受損的丹田險之又險的得到了補給修復,血流不止的傷口也隨之漸漸開始愈合。然而因為靈藥急速效力下帶來的副作用,奇經(jīng)八脈傳來的劇烈疼痛仍是叫元圤不可自控地慘叫出聲。 好整以暇地看著少年硬生生被痛暈過去,年輕人才松開手站起身,用傳音符與他們一行的護道人隨koujiao代了幾句,便帶著少女悠悠然離去。 他當然知道那枚妖丹是少年想要送給師父流瑎的生辰賀禮,只是那樣低劣的玩意兒,怎配得上拿到流瑎長老面前。 腦海里閃過曾經(jīng)驚鴻一瞥的那道修長身影,青年先是神色一恍,隨即眼中諷意愈秾。 那位元圤小師叔反倒該謝謝他替他又撿回了次面子才對。 而等到元圤再次醒來已是數(shù)日之后,腦子還未完全清醒的少年在得知自己不僅錯過了師父的生辰,對方更是馬上就要閉關破境后,也顧不得什么,腦子一熱借著數(shù)道縮地符便沖了出去。 只是等見著了那張眉眼清冷的俊美面容,頭發(fā)凌亂衣衫不整的少年才又后知后覺地漲紅了臉,僵在原地說不出一個字。 身姿修長的男人站在梨花怒放的簇簇雪白下側眸看向匆忙現(xiàn)身的弟子,神色淡漠,“有事?” 聽到師父的問話,元圤臉上神色越發(fā)窘迫,攥著拳又沉默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擠出句細若蚊吟的言語,“師,師父,我,我,我不是故意,錯,錯過您的生辰......”抬眼飛快看了眼男人,少年憋足了一口氣將剩下的話全都喊了出來,“我給您準備了禮物是一顆冰屬性的妖丹但被溪川峰的徐諾搶走打碎了他還故意打傷我讓我錯過師父的生辰師父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一早就想好要給您準備生辰禮了可是最后卻變成這樣我,我......” 說到最終,元圤的聲音漸漸哽咽了起來,向來倔強好強少年猛然紅了眼眶,他狠狠地抹了把臉,可是還是止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流瑎靜靜地看著嗚咽不止的少年,神色仍舊沒什么變化,見對方似是沒有再開口的跡象,便又將視線望向了身前枝繁葉茂的梨樹。 到最后,還是另一名聞訊趕來的弟子將元圤帶了下去。 而至始至終,除了最初的那句問詢,流瑎對元圤便再無第二句言語。 甚至在少年未曾察覺到的一瞬,男人那雙寂靜無瀾的眸中曾閃過一抹深惡痛絕的厭惡,在那轉瞬即逝的剎那,恍若謫仙的男人看向元圤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卑劣無恥的蟊賊,卻又像是從他身上看到了僅存的一絲騏驥亮光。 師父流瑎此次閉關破境化神所需時日不短,元圤便想著在對方出關時能夠成功結丹,從而得到對方的一句肯定。 只可惜十數(shù)年來修行不曾懈怠過一絲一毫,如今更是越發(fā)刻苦,但到底受限于資質,僅是躋身筑基中期就花費了元圤整整六年時間。 好在如今除了小部分嫡傳,其他峰頭的修士大多境界都比他低了一兩境,先前的那些明目張膽的挑釁也在他的拳腳術法下逐漸弱了下去。加之前不久元圤在及冠禮時從師兄手中得到了一件師父閉關前留給他的法寶作為禮物,雖不曾見他施展法寶神通,更不知那盞琉璃盞的法術跟腳,但多數(shù)人還是覺得這是長老流瑎的一種表態(tài),示意那些針對弟子元圤的算計惡意可以停止了。 元圤在宗門里的日子突然變得平靜不少,甚至偶爾還會有人主動與他問好。只是已經(jīng)長成青年的年輕修士極少理會這些人,反倒是在一些新進的外門弟子面前會有些許笑臉。 于是暗地里,便又開始有了元圤目中無人,倨傲不恭的說法。不過相較于曾經(jīng),如今這些閑言碎語便真的只敢是藏在人后的嚼舌根了。 流瑎留給元圤的那件法寶琉璃盞本命神通其實只是一個溫養(yǎng)神魂的作用,并且本體極其脆弱,哪怕只是一記普通雷法便能將其打碎。當這盞琉璃盞被交到元圤手中時,那位奉師命行事的師兄交出了一份上等的煉物法訣讓元圤將琉璃盞煉化為本命物,如此一來,只有他身死道消,才會傷及琉璃盞。 不像是給了元圤一件法寶傍身,倒像是讓他用命護著這件法寶。 將有些悖逆的念頭猛地打消掉,元圤謹遵師命,小心翼翼地開始煉化琉璃盞。當他好不容易耗費大半年光陰將琉璃盞中煉之后,突然有一天,便開始重復做起同一個夢。 夢里有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牽著一個孩子在一條金光粼粼的河邊緩緩前行,期間兩人身遭的一切都像是一張張走馬畫卷飛快閃過,只是比起始終看不清面容的兩人,那些飛逝而過的畫卷落在元圤眼中卻是剎那就能清楚知道所繪場景是什么。 那些畫卷里大多是些尋常的風景以及一些市井人家的畫面,就像是男人帶著孩子曾經(jīng)走過的一段段旅途,漸漸地,在元圤眼中,那個孩子慢慢長成了少年。也是在那個時候,一直行走的兩人第一次停了下來。 隨著他們的停下,周遭的畫卷也都跟著停了下來。從其中一副畫卷中走出幾人,他們站在男人與少年面前,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那副畫卷。 男人低著頭似乎在勸說什么,只是少年卻仍是松開了他的手,跟著那幾人毫不猶豫地走向了停滯的畫卷中。元圤看著被留在原地的男人,明明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但是他還是覺得他此刻的表情應該是有些難過的。 而沉默片刻后,男人也選擇進入了那幅畫卷。 夢境的最后,元圤看見了那幅畫卷所畫內容。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一道山門,在山門后方,云霧繚繞的群峰之中,有一道山峰巍峨矗立。 那是滄辰峰。 幾乎是在看清滄辰峰的瞬間,元圤就會從夢中驚醒。 修士的夢境往往都是種暗藏天機的預示,更何況不停地重復同一個夢境。但鬼使神差地元圤卻不想將與算得上護道人與傳道人的幾位師兄師姐談及此事,他仍是專心修行與煉化本命物,唯一的區(qū)別就是開始頻繁出入藏書閣,尋找翻閱起一些與宗門歷史相關的札記。 在那些錯綜雜亂的字里行間尋找了數(shù)月,元圤終于在一段老舊描述中尋到零星的一句——修士陽燧攜徒入主滄辰。 元圤看著書頁上字跡潦草的那行字,怔愣許久,直到外間傳來幾位前來閱書的弟子的說話聲,才猛地回過神將手里的札記放回了原處。 當晚又一次進入夢境后,看著那道高大的身影,元圤在心中默念出白日里看到的那個名字。而就在他念出“陽燧”二字后,曾經(jīng)始終無法看清的面容在那一瞬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張英俊又溫柔的臉龐,可讓元圤真正心神巨震的,卻是面容同樣變得清晰的少年。 雖然眉眼變得稚氣了許多,但毫無疑問,那就是他心中視若神明的師父流瑎。 可是這怎么可能? 祖師堂上香,各峰祖師畫像可從未出現(xiàn)過這個叫陽燧的男人。更何況,他也從未聽師父與同門提起過滄辰一脈還有位師祖。 心神混亂,人身小天地便跟著動蕩起來,元圤這一次是被經(jīng)絡里亂竄的真氣給硬生生痛醒,大汗淋漓地從床上爬起,一夜未眠。 第二日,在屋中思索許久后,元圤還是敲開了大師兄的房門。問了幾個修行上的問題后,他才狀作隨意的問了句,前些日在札記里看見了一個叫陽燧的名字,似乎與咱們滄辰峰還有些關聯(lián),不知道師兄有無耳聞? 說罷便屏息凝神等著對方的反應, 但可惜對方沉吟了片刻后仍是搖了搖頭,“未曾?!?/br> 元圤有些難掩失望,見對方疑惑地看著自己,才驚覺失態(tài),連忙找了個借口就要匆匆告辭。但當剛要跨出門檻,他驀地回頭又問了句,“師兄可知師父師承何處?” 作為最早被收入門下的弟子,被元圤稱為大師兄的青年神色在一瞬間有了絲僵硬,但那抹異樣很快就被掩下,若不是元圤一直注意著對方,只怕就要錯過了。 青年最終給了個與之前那個問題相似的答案,“并無?!闭f著,似是覺得這位小師弟今日無關的話語有些多了,不由沉聲提醒了一句:“師弟還是需更加專心修煉才是?!?/br> 元圤連忙點頭承諾自己會認真修心修行,不想隨即又得到對方一句“未躋身筑基后期前,師弟就莫要四處閑逛了”,竟是給他下了禁足令。 元圤心中叫苦,卻也只能老實答應下來。 直到年輕修士的氣息徹底消失,始終執(zhí)卷坐在書案后的青年才緩緩抬手揉了揉額心。 快要被淡忘的鉆心痛處似乎隨著記憶的復蘇跟著被憶起。 年幼時,他曾因一樁福緣得以額開天眼,以此觀萬物心像。 然后,他便無意間看到了師父流瑎的心像。 彼時對方看著滿臉驚駭?shù)乃裆晕⒂行┎粣?,隨即用手指輕點了他的額頭一下,淡聲說了句:“以后記得管住眼睛?!?/br> 僅僅只是一瞬,額間那只天眼便傳來一陣幾乎撕裂神魂的劇痛。 而讓他痛失一道本命神通的那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個被囚禁在深淵中的男人。 一個被師父喚作師父的男人。 雖然被師兄下了禁足令,但對方那一瞬的異樣神色已經(jīng)證實了元圤一部分的猜想,所以倒算不上全然沒收獲。 只是沉默著回到自己院中,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元圤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實按照他如今的性子本不該如此執(zhí)著此事。許是吃夠了少年時極其容易被扇動,動輒便暴起與人廝打的虧,又或是為了不想惹師父嫌惡,最近一兩年元圤刻意收斂心性已經(jīng)極少會再被旁人勾起情緒漣漪。 容貌姝艷的青年臉上神情愈發(fā)疏冷淡漠,與滄辰峰其他幾位嫡傳,或者說是與他們的那位師尊變得越來越像。 自從夢中人的容貌變得清晰后,許多之前元圤沒有留心的光陰畫卷也變得越發(fā)生動具象起來。夢境仍舊會在男人跟著少年師父進入滄辰峰那幅畫卷后戛然而止,但在那之前,兩人所經(jīng)歷的種種過往開始愈發(fā)清晰。雖然師父自年少起便已經(jīng)是副清冷的性子,但大概是觀察得久了,漸漸地還是讓元圤察覺到了對方那些不甚明顯的情緒起伏。 被男人牽著手走在鬧市街頭的少年神色微冷,當身旁的人低頭朝他言語時,眼神中更會流露出些許嫌棄。唯有掩在發(fā)絲間微紅的耳廓,悄悄暴露了主人真正的心緒。 元圤望著兩人,越發(fā)疑惑眼前這個自己本該稱呼一聲師祖的男人為什么會被抹去存在痕跡之余,看著男人那張笑意溫柔的英俊臉龐,他的內心深處不知何時竟?jié)u漸生出了幾分艷羨,以及幾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緒。 對于陽燧,在初次入夢見到彼時還面容模糊的男人時,元圤就莫名對對方感到一絲親切,只是當時乍然見到年少的師父讓他有些慌了神,如今冷靜下來后心中又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原本落在自己師父身上的目光,自然也就變得越發(fā)頻繁地落在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 然而讓元圤未曾料到的是原本平靜無瀾的一顆道心竟開始因此而有了一絲不穩(wěn)的跡象,甚至連煉化琉璃盞也變得越來越吃力,如同冥冥中有什么在警告他,不能再起念。 直覺告訴他必須想辦法平復雜亂的心緒,最好的方法就是將夢境一事向師兄全盤托出。可好幾次下定決心,最終卻仍是連院子都沒能踏出就又走了回來。 好在煉化琉璃盞的效率雖然大打折扣,但最終元圤還是靠著水磨工夫一點一點地將這件法寶成功大煉為了本命物。大概是琉璃盞溫潤魂魄的本命神通的作用,這些日一直無法平靜的人身小天地如同一陣春風拂過,一顆道心終于再次回歸平靜。 只是未等元圤徹底松口氣,他便發(fā)現(xiàn)腦子關于陽燧的記憶漸漸開始變得模糊,不過片刻,他就再也想不起男人的容貌。 元圤心神俱震,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周遭一切明明都很正常,自身也沒有任何異樣,但腦海心湖中的記憶卻不斷被抹去,而隨著整場夢境的記憶逐漸被抽離,他的心緒卻開始完全不受控地變得平和,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吞噬記憶的同時,也要將他隨記憶而生的一切情緒一并抹去。 近乎絕望的驚怒之下,元圤甚至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人身小天地各個竅xue的靈氣開始瘋狂涌動,前赴后繼地匯入丹田,絲絲縷縷的靈氣簇擁團集,最終在一點靈光的牽引下漸漸凝結成一顆金丹雛形。 結單帶來的氣機漣漪讓整個屋子的靈氣都變得紊亂起來,心竅洞府之中原本璀璨瑩潤的琉璃盞有了一瞬的黯淡,元圤尚來不及察覺異樣,腳下一空,整個人就已經(jīng)被拽到了一座僻靜小筑前。 懸滯在半空,元圤呆呆望著腳下不遠處的那座建筑,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直到廂房房門被推開,看著緩步走出的那道熟挺拔身影,元圤才猛地回過神,只是當視線落在對方微霜的雙鬢上后,便又是一陣恍惚。 陽燧的樣貌與先之前并無沒太多變化,但許是那礙眼的絲絲霜發(fā)的男人悴疲憊。 修士一旦登高修行,rou體的衰老速度就會變得極為緩慢,壽元自然也隨著境界攀升而增長,到了金丹元嬰的境界修士rou身更是被稱為“金枝玉葉”,除非傷及大道根本或是陽壽將盡,否則絕不會與山下俗子一般顯露老衰姿態(tài)。 想到這里,元圤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而仿佛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男人忽然抬頭朝他看了過來,黑潤的眸子里映出張神色呆板的少年面龐,丑陋猙獰的瘢痕盤踞了大半張臉,唯一完好的只剩右眼那小塊地方。 “怎么又跑樹上去了?” 醇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原來不知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被男人帶回到了地面。頭頂被輕輕拂過,男人捏著枚樹葉笑道,“怎么?睡迷糊了?小石頭?!?/br> 小石頭。 他終于回過神來,是了,他是石玉,是眼前男人前些年從妖獸手下救回來的小精怪。原本男人是想將他收為弟子,但卻被宗門祖師堂駁回,最終一番僵持后才將他算作了外門雜役弟子。可他這樣毫無修行資質又面容丑陋的精怪,即使是在外門也突兀礙眼得很,他人的冷眼嘲笑與欺凌辱罵漸漸成了家常便飯。 若不是又一次被男人撿到,他估計就真的死了。 “想什么呢?”腦袋被人微微用力地揉了揉,石玉整個人隨著力道晃了兩下,他看著眼前的男人眨了眨眼正要說話,身后卻傳來一陣悚然的寒意。 “陽燧?!?/br> 清冽嗓音乍然響起的一瞬,石玉猛然被一道氣勁摔了出去。 瘦竹竿般的身子結結實實地撞在樹干上,發(fā)出道沉悶的聲響。石玉忍著痛抬起視線,身穿雪白長袍的青年正站在自己剛才的位置上,不偏不倚剛好擋住了男人的視線。 “回去了?!彼犚娗嗄暾f,衣袖微動,像是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 石玉看不見兩人的表情,只能看到那道僵硬的挺拔身影在沉默許久后最終如之前許多次那般,由著青年拉著一起走回屋子。 在轉身的剎那,容貌俊美的青年視線微微掃過匍匐在地精怪少年,如同一位高不可攀的謫仙,俯瞰卑賤低微的螻蟻。 院子里最終只剩下趴在地上的單薄身影,劇烈的疼痛隨著時間流逝略微褪去幾分,石玉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熟練地將脫臼的手臂重新接好,少年步履蹣跚地挪向不遠處緊闔的房門,靠著門檻緩緩蹲下。 身后屋子里傳來熟悉的聲響,隱約的rou體拍擊聲間或夾雜著男人喑啞低沉的呻吟。石玉背靠著門牖,雙手擱放在膝蓋上,抬頭望向遠處掠空而過的飛鳥,眸色如晦。 宗門里記得陽燧的人,知道男人存在的人越來越少。最開始是不許下山入世,再是不許與宗門其他人接觸,最后便是將人囚在了這座小筑。因為自己丑陋卑賤命如螻蟻,所以那人才會容忍自己待在小筑,但石玉知道遲早有一天自己也會被趕出小筑,也許會如其他人一樣被消去記憶,也許會被更干凈的處理掉。 石玉并不怕死......或許還是怕的,可如果能讓男人在這逼仄的牢籠里得到一絲喘息的話,那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自毀容后便只剩木然神情的丑陋面容突然有了一絲抽動,少年似是想做出一個完整的表情,但直到日落西斜,茜色的余暉由階墀漫上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也仍舊是副扭曲猙獰的模樣。 元圤突然驚醒過來,一時間只覺頭痛欲裂,捂著腦袋坐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擱置在本命竅xue的琉璃盞不知何時自行出竅靜靜地立在了半空。 神色微微恍惚,元圤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自己先前終于將琉璃盞大煉,更以此為契機順利結丹......隨即似乎就因氣府靈氣激蕩而短暫入定了片刻。 晶瑩剔透的燈盞周身泛著層溫和瑩潤的光澤,在元圤的心神牽引下來到青年跟前。 元圤遲疑了一下,將這件本命法寶收回竅xue。 心神沉浸化作一粒芥子巡視人身小天地,除了多出一顆金丹外并沒有什么其他異常。 重新收斂心神,伸手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xue,然而不知為何,元圤心中沒有半點破境的欣喜,反而越來越煩躁。 明明沒任何異常,可為什么,他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對勁,他卻怎么都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