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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常在河邊走在線閱讀 - 63 大獎賽(下)

63 大獎賽(下)

    因為雨勢,正賽被推遲了近一個小時,等到雨幕稀薄變成了迷蒙的一片輕煙時,賽道上才陸續(xù)出現(xiàn)了賽車的身影。發(fā)車格在場地的另一頭,林言根本沒看到那三盞紅燈,就聽到了引擎的聲響,倏忽間,第一輛車已經(jīng)沖到了他的視野正下方。后面緊跟著密集的車隊,這還算一次比較成功的發(fā)車,雖然有人掉到隊尾但并沒有出現(xiàn)碰撞事故。

    那些咆哮著的鋼鐵野獸只在他的視野里停留了幾秒,就躥到前方去了,在這么近的距離看,他方才感受到這些賽車的速度,他甚至都分不清那些吹拂到自己臉上的風,是天氣的緣故,還是因為那些極速運動著的車劈開了空氣。

    “開這么快不會出事嗎?”林言想起自己考路考的時候踩一下油門都要心驚rou跳得不行,至于賽車的速度,他覺得自己會直接被慣性折斷脖子。

    “三號彎比較危險,是個盲彎?!币慌缘膹埜n顯然也挺緊張,兩只手緊緊攥著一起,像個在祈禱的信徒?!拔抑幌M麄兡苌俪鰩状伟踩??!?/br>
    他話音剛落,賽道上就有了動靜,主看臺下方,一輛車在賽道上突然失控,在道路中央打滑旋轉(zhuǎn)了起來,順帶把兩輛跑在它身邊的賽車也帶出了賽道。觀眾一片驚呼,林言也聽到了身邊幾個人的抽氣聲。

    “紅旗了!”張竛用右手在自己的左手上狠狠錘了一下,“我就知道今天事故少不了!”

    工作人員出示了紅旗,場上的比賽被暫停了,賽車回到了維修區(qū),另一組工作人員動作迅速地清理著賽道,將受損的賽車帶離。一輛看起來和普通汽車區(qū)別不大的車不知什么時候開上了賽道,有些緩慢地跑著,有車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維修區(qū),排成一條直線跟在它身后,這么排成線跑了五圈,比賽才再度開始。

    “居然有隊現(xiàn)在就換掉了雨胎。我想他們太心急了,這賽道還沒那么容易干,而且說不定一會兒還有雨?!眲偛攀鹿实臅r候空中的雨就徹底停了,但賽道上還是rou眼可見的濕滑。安全車離場后,賽道上的氣氛瞬時劍拔弩張起來,車隊頭部和尾部都有車越開越近,林言聽到主看臺觀眾中又爆發(fā)出一陣驚訝的呼喊。

    兩輛不同涂裝的賽車你來我往地在那一連串彎道上交換著位置,最終一前一后地跑到了林言他們正前方的直道上,在這兒,前面那輛紅色涂裝的車擴大了自己的領(lǐng)先優(yōu)勢,把身后那輛銀色的甩遠了一截。

    “精彩的纏斗,但是直道上引擎的差距未免過于明顯了。”醫(yī)生在一旁搖頭嘆氣,但他沒過多久就興奮起來,因為他最愛的車手羅茲,剛剛又超過了一輛車。

    “干得真漂亮!說不定可以撿個領(lǐng)獎臺呢!”他幾乎要蹦起來,把一位工作人員遞上來的新鮮果汁仰脖一飲而盡。

    接下來挺長一段時間,場上都比較風平浪靜,雨又開始下了,有幾輛車手忙腳亂地奔回維修區(qū)換輪胎,出來就掉到了隊尾。根據(jù)主辦方提醒,本場賽程已經(jīng)過半,領(lǐng)頭集團的位置沒什么變動,萊克朗依舊是第一位,瓦索倫的兩位車手則包攬了二三,羅茲通過幾次精彩的超車,上升到了第五,比賽還有二十二圈。

    突然,就在林言感到有些無聊,甚至開始試圖聽清身后不遠處的兩個男人在嘀嘀咕咕說些什么的時候,一聲巨響將他的視線抓回了賽場,他驚魂不定地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左手邊的一個彎角處正往上騰起濃煙,紅旗瘋狂地在場地上揮動著,一次撞車事故。

    “這下修車錢爆炸了!”一旁有人連連搖頭,林言看向好友,發(fā)現(xiàn)張竛也緊鎖著眉心。

    這次的紅旗遠比上一次嚴重,濃煙散去后,林言方才能看清那個彎角發(fā)生了什么,只見那輛倒霉的賽車已經(jīng)在護欄的墻板上撞成了一團不成形的鋼鐵,車手剛剛被從車里拉出來,此時正被工作人員攙扶著往維修區(qū)的方向走來。

    “算他走運,要是以前,他就只能躺在擔架上了。”林言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轉(zhuǎn)過頭去,他發(fā)現(xiàn)那是一位十分端莊的女士,銀白的頭發(fā)漂亮極了,她輕輕搖著頭,在那價值不菲的毛料大衣胸口劃著十字。

    “以前很容易死人嗎?”他回轉(zhuǎn)過頭對著莊文發(fā)問。

    “是比現(xiàn)在容易些,但也沒那么可怕,上一次賽道上有造成死亡的事故,已經(jīng)是五年前了。”

    這次事故幾乎用了半小時才被處理完畢,比賽二度恢復(fù),安全車帶著場上剩下的賽車跑了十來個圈,等到安全車退場時,比賽只剩下最后八圈了。

    對于那些期待更好名次的車手來說,這是放手一搏的時候了,安全車剛剛退下賽道,就有不下三輛車向前車發(fā)起了攻勢。領(lǐng)跑的萊克朗也遭到了身后的瓦索倫車手的攻擊,林言看著那兩輛車在賽道上糾纏著,每次在彎道,它們都會挨得很近,而出彎后的直道上,萊克朗便能拉開一點距離。

    主看臺上的觀眾隨著二人的纏斗,時不時地發(fā)出夾雜著失望與高興的聲浪。瓦索倫的勢頭很猛,萊克朗的應(yīng)對也很沉著,考慮到比賽只剩下最后幾圈,他們勢必只能靠賽道上的表現(xiàn)分出勝負了。

    場上的十六輛車飛馳著,向終點的方格旗前進。比賽進行到最后四圈的時候,羅茲又通過一次彎道超車上升到了第四位,主看臺的觀眾爆發(fā)出一陣連林言都聽得到的吶喊喝彩聲,一旁的張竛也死命地鼓動著自己的雙手,高興得滿臉通紅。

    最后三圈了,在一處彎道,瓦索倫再次對著領(lǐng)頭羊發(fā)起了挑戰(zhàn),十分兇狠的動作,林言幾乎疑心他們要撞車了,但被攻擊的萊克朗很靈巧地,以一種林言看不懂的方式擺脫了身后車輛的追擊,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多么精妙的防守!他配得上今年的冠軍,不是嗎?”一個外國女士的聲音響了起來,林言用余光瞟到她正和身旁的另一位小姐興高采烈地討論著,熱情地贊揚著剛才的絕妙演出。

    然而在這勝利凱歌即將奏響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陣驚呼。回頭放眼望去,他看見領(lǐng)頭的那輛車正迅速地慢下來,逐漸開出了賽道,身后的車一輛輛超過了它,最終它孤零零地停在了賽道旁的緩沖區(qū)上。

    “怎么回事?”

    “故障退賽!” 張竛的眼睛在放光,聲音也如被一只毫無章法的手撥動的琴弦般顫抖個不停。象征著比賽結(jié)束的方格旗出場了,他大力一跳,落地時差點扭到了自己的腳,“領(lǐng)獎臺,羅茲是季軍!”

    一共有十五輛車完賽,瓦索倫車隊包攬了冠亞,在車隊年度冠軍的爭奪中,占據(jù)了至關(guān)重要的優(yōu)勢。

    頒獎儀式很快就開始了,獲勝車隊和獲勝車手所代表國家的國歌依次在場館上空響起。張竛第一時間沖進了圍場,成了那些圍住頒獎臺的車迷中的一員。勝利者們互相噴灑著超大瓶的香檳,人們的拳頭舉在半空中,一直有些陰沉的天空此刻也仿佛臉色好轉(zhuǎn),似乎是連烏云也被人群的熱情驅(qū)趕走了。

    抱著林墨站在包廂里,看著那些瘋狂的人和攝影機不斷亮起的燈光,林言只覺得有些荒謬,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有人就會因為外因失去一切,而其他人并不會認為這有什么奇怪,他覺得這項運動有些叫他毛骨悚然。

    他回到俱樂部大廳,這里也沒多少人,大部分貴賓都下到圍場里和車隊一起慶祝了。莊文說要去洗手間就把孩子丟給了他,可林言覺得他八成是找馬克去了,這樣也好,不知怎么的,他并不怎么想向招待他們的主人祝賀這運氣爆棚的勝利。

    和樓下的喧鬧相比,樓上簡直有些冷清。他抱著林墨在走廊上轉(zhuǎn)悠著,一轉(zhuǎn)身,幾乎和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他的道歉脫口而出,卻在看清了那人是誰的時候愣住了。

    “該道歉的人是我?!狈揭愕南掳?,卻有如此柔軟的口音,兒時,體育雜志上有這張臉出現(xiàn)的那幾頁,總會被父親剪下來保存。

    “不,是我沒注意……”林言喃喃,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萊克朗的個頭并不是很高,甚至比自己還矮上一些,而以前,他總覺得萊克朗應(yīng)該是個高大無比的男人。

    “不是您的問題,我才是那個出現(xiàn)在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的人,不是嗎?”面前依舊穿著賽車服的男人微笑了,林言注意到他眼角的皺紋,和那顆有些歪的下門牙。

    按理說,完賽后車手還需要在圍場內(nèi)接受媒體采訪,萊克朗此時在這兒現(xiàn)身,顯然是躲避了記者。林言知道那些記者會拋出什么刁鉆的問題,畢竟,一次功敗垂成的退賽,要比一次勝利更值得大寫特寫。

    “對于您今天的遭遇我很抱歉。我想說,我爸爸是您的車迷?!彼荒苷f出一句毫無分量的安慰,試圖把在自己懷里掙扎的林墨抱穩(wěn)一點。

    “很高興聽到您這么說,今天的事沒什么要緊……”他看到那頭已經(jīng)有些暗淡的金發(fā)垂落下來,與此同時,林墨在他懷里猛地往前一撲,差點飛了出去。

    手忙腳亂地把孩子撈回來,還沒來得及教訓(xùn)他,這小子卻惡人先告狀地大哭了起來,兩只手直往前伸,似乎在等著身前的萊克朗把他從這兒拯救出去。

    “太不好意思了,他可能是有些餓了?!绷盅詫擂蔚脽o地自容。

    “沒事,沒事。”那雙有些疲憊的淺綠色眼睛笑著,“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抱一下他嗎?”

    “那太麻煩了!”

    “一點也不,我有很多弟妹,在這方面,我還是很有經(jīng)驗的?!?/br>
    在萊克朗的懷里,林墨出乎意料地安靜了下來,他把自己的一根手指含在嘴里,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這位車手,讓對方撫摸自己的小腦袋。

    “可愛的孩子,叫我想起我弟弟麥爾小時候?!比R克朗把林墨的手指抽出來,捏了捏他的手?!八啻罅??”

    “七個月。”

    “比我想的還要小呢?!?/br>
    一聲極輕的,快門的動靜,兩人轉(zhuǎn)過頭去,看見一個剛把手機放下來的年輕男人,這被抓包的偷拍者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來,“發(fā)給你們留個紀念,哈?”

    回家去的路上,張竛的情緒依舊高漲著落不下來,喋喋不休地念叨著羅茲有多么棒多么親切,并表示自己要把今天的襯衣掛起來永久珍藏,因為他忘了帶紙,不得不讓偶像把簽名寫在了襯衣領(lǐng)子上。

    這天躺在床上,林言難得翻起了體育版的賽車新聞,萊克朗的退賽毫無疑問地占據(jù)了絕大多數(shù)新聞標題,媒體一致認為,這次慘重損失的打擊是致命的,要想再奪得世界冠軍,接下來的兩站,他不得不寄希望于對手的壞運氣了。

    把屏幕按黑了,林言仰面望著天花板,又想起那車手離開時,對自己說的話,那時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卻又突然回過頭來對自己說了這么一句,他的聲音在那句話里就如鋼鐵般冷硬。

    “你得到,你失去,有時毫無理由,但這就是生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