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錯
卷簾后面?zhèn)鱽砟_步聲,他先看見一只手伸出來。那是女子的手,帶著鐲子,十指纖細,緩緩掀開卷簾,那女子容貌意外的姣好,身材纖細高挑,只是眉目間有幾分冷淡。氣質(zhì)獨特,有幾分清冷,她身后的人終于走了出來,露出真容。 晏玖呆呆地看著那人,說不出話。 男人生得極好,面容俊美,眉目精致,那雙含情的眼輕易叫人淪陷,朱唇不點而紅,是沒有任何攻擊性的好看、且耐看、比起容貌,他的氣質(zhì)更吸引人,君子如竹,不剛不柔,自有一番風(fēng)骨傲立于世,不顯風(fēng)流輕浮。 晏玖擅丹青,對人物肖像最是拿手,盡管他不曾看著那人長大,眼前的人也變了很多,皮相比從前更甚,但他皮下之骨,有當(dāng)年那個小皇子的模樣。 “是你嗎……”晏玖聲音發(fā)顫,不敢輕易下定論。 “你希望我是嗎?”男人盯著他的表情,覺得虛偽,“你當(dāng)年做得多好,現(xiàn)在又何必做出這樣的表情,做給誰看呢?” 晏玖回過神來,花了片刻平復(fù)心情,他平靜說,“你方才問我對你對宋國,悔不悔,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答案,有,也沒有?!?/br> “于私情,我有悔,但是拋開私人情感,我不覺得自己做錯,在當(dāng)時,不是我死就是你們死,我不過是選擇了對自己有利的一面?!?/br>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他晏玖又不是圣父,戰(zhàn)場上,不講感情,只有生死、只有輸贏! 他的話似乎激怒了男人。 “砰!”晏玖猛被推倒在桌面上,身上的人沒有之前的睿智與冷靜,他美好的一面瞬間扭曲,似癲狂,似怨恨,“晏玖——你這個——沒有心的?!彼坪鯊臎]罵過人,不知道怎么發(fā)泄出來,最后只能痛苦又充滿憎恨的質(zhì)問,“你選擇了季承鄞,為了他顛覆天下……既然如此,當(dāng)初為什么要來到我身邊,為什么要說我是這天下的主人,又為什么要利用我!” 他控制不住情緒,低吼著,猛地將手置放在晏玖的胸膛,感受著皮rou之下跳動的心臟,恨不得掏出那顆心來看看,看看這個人是不是真的石頭變的,“你不悔?!你忘了你曾經(jīng)生在宋國,長在宋國,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你這里的血是冷的嗎?我那里做錯了你要這樣對我,對宋國,你究竟對得起誰!” 那雙眼睛的怨毒幾乎都要變成刀子把他扎成刺猬。 對仇人可以憎恨,飲血骨rou,但絕不是這樣——晏玖隱隱覺得,這個人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表情……他不應(yīng)該被仇恨如此蒙蔽。 他只跟小皇子相處過那兩年,怎么會長在宋國?他明明……晏玖剛剛想到什么,的瞳孔突然瞬間放大,變得空洞無神。 無數(shù)數(shù)不清的記憶走馬觀燈一樣讓他以旁觀者的角度,看盡一個人的的平生。 宋國大將軍江恒,家有一子,名喚江勉,性格頑劣,不惜拘束,年僅七歲,便有將才之風(fēng),陛下歡喜,特允許進宮做皇子伴讀,然江勉聰明才智,年歲不過十之一二,太學(xué)的夫子已經(jīng)教無可教,再不敢管制,導(dǎo)致江勉成日里招貓逗狗,到處闖禍。 宋國皇帝怕他學(xué)壞,又怕?lián)p他一身才學(xué),特意開了特列,指給太子做帝王師,其實不過是哄小孩罷了,真正教學(xué)的還是太子太傅。 大約是小孩子的心理,覺得既做了帝王師,該拿出幾分態(tài)度,于是像模像樣的教,竟真的讓被寵壞的太子逐漸好學(xué),只要是往好的方面發(fā)展,皇帝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江勉教。 他和太子一起長大,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闖禍,一起瘋玩,少年最肆意的時光,形影不離,彼此感情好到讓別人驚羨的程度。 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許下多少承諾和豪言壯語。 “子鈺,你以后一定會是天下共主。七國十六洲,都是你的囊中之物?!?/br> 太子握著筆,小嘴微張,驚得墨水染了宣紙,回過神來,說他一句“狂言?!?/br> 少年帝師不滿道,“我是認(rèn)真的!到時候你做皇帝,我給你做將軍,替你鎮(zhèn)守八方豪雄,讓他們再不敢欺負我們宋國!”他說著掏出一張圖紙,“看,這是我為宋國將士們設(shè)計的兵器,有了此物,進可攻,退可守,要不了多久,我宋國就是第一大國!” 年少的太子看著圖紙激動非常,“你說的可是真?若真那么有用,由吾代呈給父皇,替你討賞!” 少年人立刻催促,“快去快去,我要黃金萬兩?!?/br> 那張圖紙立刻就被征用,打造出來的兵器讓宋國常常立于不敗之地,帝王龍心大悅,不只許了金銀珠寶,黃金萬兩,還破格升官位,對少年帝師喜愛非常。 十七歲的江勉隨父出證,第一次打仗就首戰(zhàn)告捷,不算名揚天下,也是小有名氣,然而這樣的天生英才似乎很是短命,竟在班師回朝的路上得了急癥,遽然病逝。 太子悲痛欲絕,至此衰落,再沒有昔日風(fēng)華,也不再理會朝政,整日沉迷招貓逗狗,好似活成了那人的模樣。 “你說話??!你對得起誰,江恒元帥,我父皇母后,還有那些玩伴,可有誰半點對不起你,你竟容不下他們……破我宋國國門,殺我宋國將士,踐踏我宋國子民!” 444已經(jīng)申請解封了他被清空的記憶。 晏玖從陌生又熟悉的記憶中回過神,那該是他從前的記憶,是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被他遺忘的過去。 他也終于明白為什么他去宋國的那兩年會被小皇子如此交付信任。 因為他和曾經(jīng)的江勉長得很像,他的行為習(xí)慣,喜好,都是江勉曾經(jīng)會做的或者喜歡的。 無論是借尸還魂或者是他的什么,小皇子,不,是宋子鈺,他不在乎,也認(rèn)定江勉是用另外一種方式回到宋國。 可是他做了什么?他幫著季承鄞毀了他曾經(jīng)的家國,殺了他曾經(jīng)守護的百姓和將領(lǐng)同袍…… 這讓晏玖無法接受。 宋國也曾經(jīng),是他的故國。 “你哭什么,你當(dāng)初做的時候,可有一絲動搖?!”宋子鈺并不知道自己也落淚,他的家國,他的父皇母后,他曾經(jīng)的小伙伴,都被他所深信的人給毀了,而他茍延殘喘,為的就是要晏玖,要季承鄞付出代價! “你現(xiàn)在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幫我,重登王座?!?/br> 家國故土,王權(quán)寶座,他都要討回來! 晏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他甚至都沒聽見宋子鈺說的話。也沒想過恢復(fù)記憶是如此令人痛苦的事情,之前是他想的太簡單了。 他竟然親手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晏玖喉頭一腥,竟吐了血,硬生生昏迷過去。 盡管444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也沒想到晏玖反應(yīng)那么大。 它嘆了口氣,“所以才說,要封掉記憶嘛……” 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有的事情超出了承受的臨界點,很多宿主都會瘋掉,或者崩潰。 原本晏玖不用再想起這些的,可是他一開始就埋下了隱患,也為自己的命運寫下了悲劇的結(jié)局。 如果他當(dāng)年在季承鄞誅殺宋國皇室血脈的時候,沒有救下宋子鈺,也不會有后來的種種,遭受算計,跟季承鄞離心,落得一個挫骨揚灰的下場,這是他平行支線眾多結(jié)局之一。 系統(tǒng)也沒想到第一個任務(wù)目標(biāo)的記憶竟然沒有清零,才導(dǎo)致陸第三個任務(wù)線的觸發(fā),就是陸遠舟這條隱藏線。 如果他不來找晏玖,用點數(shù)救下他,晏玖就該死在那一天的,也不會有機會知道自己曾經(jīng)在宋國有過一段經(jīng)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