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火葬場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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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醫(yī)院干凈冰冷的走廊,空蕩蕩,陸承舟坐在地上,背靠著墻,手機(jī)不停震動,他沒有力氣去接,他甚至沒有辦法回想從家到醫(yī)院的半個多小時。 手機(jī)終于安靜下來,陸承舟半仰著頭,盯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等到邱羽和邱翡匆匆趕來,陸承舟轉(zhuǎn)過臉望向他們,只能看到一片日光燈留下的黑色斑塊,擋住了邱羽和邱翡的臉。 這樣也好,陸承舟不想看到同情或者憐憫的目光。 “顧孟怎么樣了?”是邱翡的聲音。 “流產(chǎn),正在做清腔手術(shù)?!?/br> 說完,陸承舟仿佛耗盡了身體里所有的力氣。 三個人都沉默下來,邱羽認(rèn)識陸承舟二十多年,第一次不敢去看陸承舟的臉,他怕自己也跟著崩潰。 麻醉師和護(hù)士將顧孟從手術(shù)室里推出來,醫(yī)生告訴陸承舟,手術(shù)情況不錯。 “這種小手術(shù)很安全,幾乎不存在風(fēng)險,等麻藥勁兒過了,他就能醒。”醫(yī)生摘下手術(shù)帽,用責(zé)備的目光看向陸承舟,話在喉嚨里轉(zhuǎn)了轉(zhuǎn),“你這個丈夫是怎么當(dāng)?shù)??我第一次見懷孕還能瘦成這樣的?!?/br> “多大?” 醫(yī)生愣了片刻,才明白過來,答復(fù):“剛一個月吧?!?/br> 應(yīng)該是在體檢之后,陸承舟想。 醫(yī)生看著陸承舟的臉,不再說什么,卻也沒有半點兒同情,她一看顧孟下體的狀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這些只顧滿足占有欲的alpha。 陸承舟不在意醫(yī)生隱約的鄙夷,也沒去看邱家姐弟的神色,行尸般走進(jìn)病房。顧孟還在沉睡,身體淹沒在病床的白色里,面目也像籠罩著霧氣似的,模模糊糊。 此刻,陸承舟清楚,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是他自己親手掐滅了最后一線生機(jī)。 甚至不敢伸手去觸碰顧孟,只能呆坐在病床邊上,看著顧孟沒有血色的臉,營養(yǎng)液順著輸液管流進(jìn)顧孟的靜脈,會不會冷? 護(hù)士進(jìn)來把恒溫加熱器夾在輸液上,看了陸承舟一眼,沒有說話,離開。 房間又變得死寂,陸承舟看著濁白的營養(yǎng)液一滴一滴墜落。 顧孟醒來,麻醉劑的藥勁兒還沒有完全過去,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聲:“陸承舟?!?/br> “孟孟?!标懗兄壑李櫭现皇且驗槁樽頉]有完全醒,才會叫自己的名字,“孟孟……” 輕輕叫了顧孟兩聲,顧孟聽完,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再次醒來,已是深夜。 顧孟想坐起身喝口水,手卻軟得像煮熟的面條,沒有一點兒支撐力??吭谝巫永锏年懗兄垩杆傩堰^來,倒了杯溫水,插上吸管,慢慢喂給顧孟。 “再睡會兒吧?!标懗兄厶挚戳丝磿r間,“現(xiàn)在剛過十二點?!?/br> “我睡不著。”顧孟的聲音很輕,帶著沙啞,“一點兒也不困?!?/br> “孟孟……” “多大?” 顧孟問了和陸承舟同樣的問題。 “剛一個月?!标懗兄鄹械缴ぷ永镩L了很多根刺。 只有豌豆那么大,還沒來得及被發(fā)現(xiàn)就離開了,顧孟想。 “陸承舟?!鳖櫭虾孟裢蝗辉敢飧懗兄壅f話了,“那天,陸老先生問我,用rou體交換了重生的機(jī)會,就真的重生了嗎?” 果然是這樣的誅心之言。 “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嗎?” 陸承舟看向顧孟,他的心從未如此忐忑。 古董捷豹汽車后座。 顧孟微微一笑,看向陸老爺子,說:“陸老先生很英明,但這次恐怕想錯了,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重生了,正相反,我覺得自己死了,死在了那個早晨?!?/br> 陸老爺子面上不顯,心中卻是一驚。 “當(dāng)然,這些都不重要了?!?/br> 陸承舟知道顧孟打算拿出拼圖的最后兩塊了,他一直想知道,一直猜不透的謎底。 “你知道我為什么拿那五十萬嗎?”顧孟沒有看陸承舟,“因為我撐不下去了?!?/br> 顧孟話里有話,陸承舟等著他說下去。 “其實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廂情愿,而你不會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我戴著口罩和護(hù)目鏡,你連我的臉都沒看清??晌疫€是不受控制地記住你,一遍遍在心里翻出來看。 “沒過多久,家里就出事了,但我不害怕,我覺得只要挺過去,就有機(jī)會再次見到你。我偶爾幻想我們的重逢,是輝煌的宴會大廳,還是亮著一盞小燈的街角,你會站在我身后,對我說,別怕。 “只要這樣想著,我就能撐住??墒敲\給我們安排了那樣的重逢,好像誰都沒錯,又好像誰都錯了。那天早上,我醒過來,明白自己沒辦法再抱著幻想的光在黑暗里繼續(xù)走下去,于是,我拿了那五十萬,將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愛,變成一場徹底的賣yin。” 顧孟說完,疲憊地閉了閉眼睛,他很少說這么多,但此刻,他不得不說。 只有讓陸承舟知道這些,才能—— “放我走吧,陸承舟?!?/br> 陸承舟說不出話來,他本能地想要拒絕,想要去描述將來,卻一個字也吐不出。 “從我走進(jìn)那間房,再次遇到你,我們之間就已經(jīng)……” 結(jié)束了。 陸承舟第一次,泣不成聲,他在無意中將自己和顧孟推向了深淵。 “陸承舟,你不要內(nèi)疚,該內(nèi)疚的人是我,是我用自己一意孤行的暗戀綁架了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br> “不是的?!标懗兄圻煅手?,“孟孟,能被你愛,是我陸承舟此生最大的榮幸?!?/br> “但也只能到這里了?!?/br> 顧孟說完再次閉上眼睛,連眼淚都沒掉一滴,流眼淚也是一件很耗力氣的事情。 替顧孟掖好被子,陸承舟走出病房,到住院部和綜合樓之間的半封閉走廊透氣,他從未體驗過此刻的感覺,呼吸不上來,有什么東西,壓在胸口。 陸老爺子在顧孟入院的第二天下午前來“探望”,他當(dāng)然不至于去直面顧孟,只和陸承舟在貴賓休息室短暫地交談了幾句—— “大致情況,季同跟我說了。” 陸承舟沒有作聲,直勾勾地看著陸老爺子。 “目前的結(jié)果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br> “那你想看到什么結(jié)果呢?”陸承舟問,“利用梁溪對付顧孟,讓顧孟知趣地離開我,然后大家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幾年,等我徹底放下顧孟了,再娶個你滿意的omega?” 陸老爺子的確是這樣想。 “你圖什么呢?陸肇延?!标懗兄劬归_始直呼長輩大名,“你在危難之際接手鴻晟,你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里面,覺得鴻晟的輝煌就是你能力的證明,為了守住你失敗人生里的這點兒成功,你可以毫不猶豫地將我變成你的工具?!?/br> 老人沉默了,坐在沙發(fā)里,脊背依舊挺直。 “你和梁溪,是同一種人?!标懗兄壅f,“我知道你想來干嘛,但是……” 空氣凝滯。 “你不怕我毀掉鴻晟嗎?”陸承舟笑著,笑意未到眼底,他沒有在開玩笑。 “承舟……”老人頹然,“你就為了……” “你詫異是嗎?我不像我父親那樣,早早就顯露出反叛,我看起來一直很順從?!标懗兄蹛澣灰恍Γ澳侵徊贿^是因為,我從來都沒有遇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人或物?!?/br> “顧孟……” “顧孟會離開我,或者說,我會放他走?!?/br> 陸承舟是一頭疲憊且憤怒的野獸,坐在那里,沒有再說話。 一切無可挽回。 陸承舟再回到病房,顧孟還在沉睡,許是消炎藥劑帶來的副作用。他坐在病床邊的椅子里,一動不動地盯著顧孟,多看一眼是一眼。 剛才對著陸老爺子那番話固然真心,顧孟是陸承舟人生里唯一想要拼命留住的,但另外一半話,陸承舟沒對老人說——事到如今,陸承舟看似可以報復(fù)很多人,在六年前給他下藥的梁溪,和梁溪聯(lián)手的聞易、周鐘銘,還有默許甚至幫助梁溪的陸老爺子,亦或無心之失的邱羽……但他比誰都明白,真正傷害顧孟的只有他陸承舟,這不是一句命運弄人就可以推脫的。 顧孟或許不這樣想,他看起來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低頭看看手背上的針眼,抬頭又能像普通朋友那樣和陸承舟聊天。 “你真的不去上班嗎?我現(xiàn)在好多了,醫(yī)生也說再過兩天我就可以出院,你不用一直在這里守著我?!?/br> “打算去哪里?”陸承舟反問顧孟。 “還沒想好,先投簡歷試試看吧?!鳖櫭陷p笑一下,“我會記得去你們鴻晟的官網(wǎng)看看哪些公司不能投,你也別再繼續(xù)收購了。” 陸承舟沒有笑,只是看著顧孟依舊帶著病氣的臉,在心里一遍遍叫顧孟的名字。 “總之,我們都會回到各自的軌道里。” 顧孟如此總結(jié),但陸承舟還是開口:“孟孟,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再一個人挺著,給我的律師打電話。放心,我不會再去打擾你的生活,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自己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謝謝?!鳖櫭蠜]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只說,“陸承舟,你是個不錯的朋友?!?/br> 但不是愛人。 顧孟離開時只帶著一個十六寸的登機(jī)箱,沒有裝滿,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仨?,老申將行李箱立在地上,關(guān)上后備箱,看向顧孟,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辛苦你送我這趟。”顧孟笑著道謝。 “應(yīng)該的?!崩仙昕粗櫭蠠o意識地裹了裹風(fēng)衣,“顧先生,對不起?!?/br> “怎么每個人都來跟我說對不起?世事無常,從來都不是哪一個人的責(zé)任。”顧孟轉(zhuǎn)頭看向不遠(yuǎn)處,竟看到王錚和秦潛,這倆人怎么也來送行了,矯情兮兮的,“我朋友們在那邊等我,我得先去跟他們道別。” 老申輕輕向顧孟鞠躬,仿佛顧孟是陸家少夫人。 顧孟懶得跟老申糾結(jié)這些,揮了揮手,走向王錚和秦潛,又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著老申,開口:“老申。” 老申猛地站直。 “告訴陸承舟,好好活著?!?/br> 不待老申回答,顧孟已經(jīng)走遠(yuǎn),王錚正和秦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所以,顧孟一直這樣?他剛進(jìn)公司的時候,同事們都覺得他是故意端高姿態(tài),瞧不起人,所以才不跟大家玩兒?!?/br> “以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別人也在背后這么說他?!鼻貪撈缌藷煟粗邅淼念櫭?,“你還真是,如果不是我打不通你電話,去塞斯找你,都不知道你要辭職跑路。” “我本來想到新地方安頓好,再聯(lián)系學(xué)長?!?/br> “那個……” “就麻煩學(xué)長了。” 顧孟沒有讓秦潛說下去,秦潛也知趣地?fù)Q了個話題:“到了新地方,集體活動什么的,還是偶爾參加一下,不要老讓別人找理由背后編排你。” “好?!?/br> “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蓖蹂P知道顧孟住院的事情,同事們私底下什么話都說得出來,刨開那些難聽的,也有一兩分真,“飯什么的還是按時吃,也不知道你的新同事會不會跟我一樣,一到飯點兒必須去食堂?!?/br> “我會記得吃飯的?!?/br> 顧孟什么都不辯駁,甚至微笑著,搞得秦潛和王錚不好再說什么,只得依依作別,放顧孟進(jìn)入出發(fā)大廳。 其實顧孟本想問秦潛要根煙抽抽,又怕倆人嘮叨個沒完,只得作罷,拖著半空的行李箱去換登機(jī)牌,也不知道…… 顧孟走神間不小心撞到了別人放在一旁的行李箱,行李箱上的手提袋掉落下來,一堆單獨包裝的手工餅干散落在地,顧孟慌忙道歉,蹲下身去撿餅干,有幾塊還摔碎了。 “實在太抱歉了,我……”顧孟愧疚地看向餅干的主人,一對老夫婦,妻子的五官深刻,明顯是個混血,丈夫看起來比妻子年輕一些,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不要緊的?!被煅猳mega女人完全沒有因為碎掉的餅干生氣,反而熱切地關(guān)心顧孟,“沒有撞壞你的腿吧?” 顧孟更加不好意思,連忙搖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Mia,你嚇到小伙子了。”丈夫微笑著對妻子說道,表情活潑。 “沒有沒有,是我感到太抱歉了,不知道該怎么……” “幾塊餅干而已,小伙子你別緊張?!闭煞驌е拮?,笑著解釋,“碎了也不會影響味道,再說,我家臭小子,就配吃碎了的?!?/br> 顧孟更是愧疚,想來餅干是母親為孩子準(zhǔn)備的,但那個叫做Mia的omega顯然不在意這些,離開前還塞了一塊餅干到顧孟手里。 對于陌生人的友善,顧孟一向生疏,沒有什么應(yīng)對經(jīng)驗,只能道謝,然后在登機(jī)前鄭重地吃完餅干,口感細(xì)膩,有很濃的奶香味,或許真的該好好吃點東西。 “老公,我們剛剛該問那個小beta要個聯(lián)系方式什么的?!盡ia挽著丈夫的手,“他長得真好看,就是有點兒病懨懨的?!?/br> “還是先想想怎么教訓(xùn)咱家的臭小子吧?!闭煞颦h(huán)視著故土的一草一木,“真沒想到,三十多年了,我居然是因為這種事情回來。” “你對Freddy太苛刻了?!?/br> “是你對他太縱容了?!?/br> 老夫婦像世間所有父母那樣討論著自家的孩子,摁下門鈴,走進(jìn)電梯,等在電梯口的是一個優(yōu)雅的女性omega,朝他們笑了笑。 “陸叔叔,Mia阿姨,你們終于到了……” “臭小子呢?”陸磐問。 邱翡轉(zhuǎn)頭看向客廳,陸承舟坐在地上,頭靠著一個透明的亞克力箱子,五層,每層都放著植物,細(xì)軟透明的膠管輸送著營養(yǎng)液。 陸承舟一動不動,Mia走過去,蹲下身,看著胡子拉碴的陸承舟,伸手摸了摸陸承舟蓬亂的頭發(fā)。 “mama,我做錯了很多事,弄丟了最愛的人?!?/br> 陸承舟轉(zhuǎn)頭看向母親。 “那就不要再錯下去,F(xiàn)riedrich,你首先要好好活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