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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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漸遠,而玉屑清冽的氣息仍縈繞鼻間。 楚逐羲抬腕以手背揉了揉酸澀的眼眶,再抬眸時卻瞧見那覆著白雪的蒼翠青竹間有一抹清癯身影一閃而過,幽靈似的,只稍稍轉(zhuǎn)眼便不見了蹤跡。 ——師尊?! 楚逐羲瞳仁微震,幾乎是遵從本能地奔出屋檐外,一身單薄的沖進了飛雪之中。 雪天濕滑難行,他卻如履平地,身前青竹與足下石塊皆成了虛幻的影子,似乎一切事物都在飛速地褪色,連吃人的大雪亦被甩至身后,意欲追逐卻迎面撞上一堵無形屏障觸及即化。 他飛步越過一道黑白分明的交界線,天地好似被顛覆般天旋地轉(zhuǎn)起來,眼前也驟然一暗。 盡管感受不到絲毫風雪,楚逐羲仍是蒼白了面頰,仿佛被凍壞了一般,他嘴唇顫顫地抖著,又緊緊抿起,黑暗降臨一瞬倒是叫他心中安穩(wěn)不少。 ——滴答。 漆黑地面忽地泛起漣漪,鮮艷如火的紅蓮自足下生起,嬌軟花瓣漸漸舒展,熒熒火光從中飛逸而出,將眼前之路打亮。 “……!”楚逐羲驚異地撐大雙眼,眸中清清楚楚地映出一條生著朵朵紅蓮的長路。 蓮花生得寥落,卻連續(xù)的綿延至遠方也不曾斷過。 他垂眸望向靴下?lián)u曳的蓮,顫顫巍巍地又踏出一步來,水波輕悠悠地一圈圈蕩開。 果不其然,又一朵紅蓮自那漣漪中央生長了出來。 楚逐羲心念一動,沿著那花路一步步地跟去。 雨聲漸起,淅淅瀝瀝地落入漆黑之中,卻奇異的泛起層層波紋。鳥雀啁啾,自遙遠一方飄搖而來,空靈而虛無。 “闕?!?/br> 吐字清晰的一字遙遙遞來,楚逐羲抬眸望去,入目便是一片蒼翠崎嶇的山峰,小路曲折蜿蜒,靠近他的一端卻是微微透明的。 披著柔光的人影立于那孤島似的一隅地里,身前是一座簡陋的墳冢。 他聲音輕柔,似是怕驚擾了安眠于地底的人般:“我去年給你送來的那柄劍可還順手?” 楚逐羲眸光微動,一步步地向前踏去,紅蓮輕晃著被雨水澆灌得愈發(fā)艷麗。 那溫和的聲音也愈來愈近,師尊的身影也愈來愈清晰。 “……我與他師徒一場,卻又不止師徒一場。他是我親手養(yǎng)大的,我怎能對他生出這般骯臟的心思,又怎能,做出這般有違倫理的事情來?!?/br> “那我同我?guī)熥?,又有何異??/br> 近了、近了,紅蓮鋪滿了來時路。 “他干干凈凈地來,我哪里忍心將他拖入泥潭?!?/br> “我不想變成我?guī)熥鹉菢拥娜恕!?/br> “可我真的……” 僅差一步之遙,他不僅瞧見了冢前微微弓著身子的容瀾,亦見到了披裹著溫軟柔光的容瀾。 “好歡喜他?!?/br> “我不愛你了?!?/br> 最后一朵蓮花悄然綻放,將熒光點點潑向岸頭。 楚逐羲看得真切,也聽得真切,靴下一滑猛然踩進了漆黑虛無的水面。 水聲突然炸響,引得岸上的容瀾偏頭望來,他眼中有驚愕,又微微蹙起眉。 竟是一時無言。 冢前的容瀾化作碎光消散,獨獨留下魂體與他遙遙相望。 魂體輕輕嘆氣,只當自己是瞧見了幻影,于是旋身往漸開的漆黑深處而去。 楚逐羲清清楚楚地瞧見黑水的另一頭,竟是立著一座破爛的木橋! 橋下飄過一朵朵水紅的蓮花,偶有幾朵簇著短燭,閃動著妖異的火光。 原是忘川紅蓮。 “師尊!” “師尊別去那里——” 魂體卻并未回頭。 “——容瀾!別去那里,你沒聽見嗎?!” 直至手腕被一道猛力擒住,容瀾才錯愕地回頭。 “你……”他皺了眉,抬臂想將腕子從對方掌中抽出,卻被握得更緊,終是嘆了口氣,“……你來此做甚?” “我——”楚逐羲脫口而出,“我來帶你回家?!?/br> “……帶我,回家?”容瀾大抵是聽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般,“楚魔尊說笑了,容瀾身若浮萍,哪里有家?!?/br> 笑容自他唇角綻開,倒是顯得輕松無比。 楚逐羲聞言一愣,手掌收得更緊:“天下之大,總有能容身的地方……那,至少同我回去罷,師尊?!?/br> 容瀾卻搖了搖頭,鍍了柔光的面容顯得圣潔無比:“不回了。” “回去罷……”楚逐羲只是握著他的腕子,如何也不敢抱他了,低垂著頭,瞧上去可憐得緊。 “我回去做甚么?”容瀾平靜的看著他,語氣亦是沉靜如水,“回去受你不分青紅皂白的欺辱嗎?” “我不會了——” “再不會了?”容瀾的聲音終于有了幾分起伏。 楚逐羲眼中一亮,重重地點頭。 容瀾卻是涼涼地看他一眼:“騙子。” 楚逐羲呼吸一頓。 容瀾垂睫緩道:“你當真以為我甚么都不知道嗎?韶寧……是混沌中誕生的魅,他的眼睛能瞧見甚么,我會不知道么。”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楚逐羲胸中血氣一陣翻涌。 “你三番五次借復仇之名折辱于我,口口聲聲說我挖你金丹、毀你筋脈,叫你生不如死,這些我都不曾做過,我從未想過置你于死地。你想過嗎,倘若我想讓你死,你便不可能活著下誅仙臺……罷了,這時再說這些又有甚么用?!?/br> “你從來都不信我,我也不敢信你了?!?/br> 他說話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叫人害怕。 “楚逐羲,我不曾負過你,從前是,”容瀾咬了咬唇,半晌才緩緩抬眸,低啞的吐出余下半句話,“……現(xiàn)在也是?!?/br> 從前、現(xiàn)在。楚逐羲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從前的舊事,如今的……那個孩子。 容瀾的心緒恍若自千丈之上落下的洶涌洪水,頗得楚逐羲心口生疼,他方才想開口,便覺一股外力正緩緩地匯聚自身側(cè),又一點點地纏繞上他的身體。 楚逐羲微微一愣,隨后面色霎時蒼白。 “夜紗鈴,我不要了,你若想要便拿去罷,你拿走了東西,也該放我走了罷?” 容瀾聲音輕飄飄的,恍若一片捉摸不住的鴻羽,只一轉(zhuǎn)瞬便會消失不見一般。 “不許!”楚逐羲忽地爆出一聲吼叫,“師尊、師尊你同我回去,同我回去,求你了!同我回去罷!” 起先那股外力還只是輕輕柔柔地勾扯著他的衣角,此刻卻是爆發(fā)出一道驚人的力量,試圖拉扯著他往天穹的方向而去。 楚逐羲在鏡中渡過良久,自是知曉現(xiàn)下如果慌了神,便再也無挽回的地步,于是強行穩(wěn)住心神抵抗著那股直擊魂靈的勁力,手臂一彎猛然將容瀾摟入了懷中。 “你想走可以,同我回去,我放你走、我放你走!只要你同我回去……” 身體疼得厲害,四肢都好似被扯斷了一般,血腥氣息自喉間迸開,熱燙的液體于胸中翻涌,迫切地上升著急于尋一個泄口。 “臨星闕,你的故友,你不想同他把酒言歡嗎,還有、還有球球……球球她還在云間海等著你,你當真不回去瞧瞧她嗎?” 容瀾闔起眼:“闕自有他的歸宿,至于球球……狐王待她如己出,有啻毓的庇佑,她自能逍遙一世?!?/br> 言下之意,便是不肯走了。 楚逐羲眉心一跳,那股自天上而來的力量愈發(fā)暴烈,撕扯得他幾近窒息,慌亂間倒也記不得要輕聲細語地哄了。 血管已被撐裂,他紫眸中含著血,額角青筋亦是突突直跳,嘴唇上下一碰,不擇言的話便從口中吐了出來。 “倘若你不同我回去,我便、我便——”楚逐羲掐緊了容瀾的雙臂,面目陰沉猙獰恍若修羅降世,“我便將球球殺了,剝了她的皮、放了她的血,叫她也下去陪你,啻毓是我干爹,你猜他會聽誰的?我做得出來的,師尊。” 一字一句都好似淬了血般陰毒。 “你——”容瀾猛然睜開眼又偏頭瞪來,倒是當真被他氣到了,“楚逐羲,你當真是……” 他急促地吞吐著氣息,胸腔不斷地起伏,終是將情緒平復下去,疲憊而無奈地吐出輕軟的二字:“……罷了。” 不住撕扯著楚逐羲的力量猛然抽離開去,他只覺渾身一輕,被壓迫得泛起猩紅的視野亦隨之恢復了色彩。 于黑水之上綻放的忘川紅蓮驟然間崩離四散,水紅花瓣紛紛揚揚地上升鋪滿了晦暗無星的穹頂,又化作點點熒惑潑往四方。 “師尊……唔——!” 那道猛力再度襲來,狠厲地將毫無防備的楚逐羲囫圇抓起,突如其來的強烈抽離感瞬間便叫他失去了意識,眼前徹底黑去之前,他還徒勞的掙扎著想去捉身側(cè)容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