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稚聲-Half Ocean Half Flame(少量炮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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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通神經(jīng)、打開電極。 大腦下達抓握指令,金屬關(guān)節(jié)停頓片刻,隨即勻速曲起。 喻稚聲往后靠上秋千椅,地下城的人造黃昏泛著麥穗的顏色。 心理醫(yī)生靠近了。 “別灰心,建議您酌情加大訓(xùn)練強度,至多一周后就能完全康復(fù)?!?/br> “謝謝?!?/br> 心理醫(yī)生抬起頭。 暮色憂郁燦爛,白云豐腴有如油畫。 “十天了,您一直躺在這里,是在看什么呢?” 喻稚聲轉(zhuǎn)過眼,長而上翹的睫毛在眼下打上濃郁的陰影,“我在呼吸?!?/br> 心理醫(yī)生走遠了。 * 喻稚聲在港口附近挑螃蟹,半落的太陽壓在海平線上,海面上拉長的倒影宛如一道粼粼的燦金色緞帶。 地下城地勢向下、上城區(qū)地勢向上,最終在此處交匯,共同通往無際的海洋。 喻稚聲蹲在魚池前面,托著下巴,目光專注。攤主搖著蒲扇道:“小伙子,再給我推薦幾支股票唄。之前你說的那支一周漲了四十個點,把之前賠的全掙回來了。” 喻稚聲單手點開手機,從股票池里選出幾支收益穩(wěn)定的,另手從魚池里撈出一只張牙舞爪的螃蟹,與其大眼瞪小眼片刻,“這個是……母的吧?” “哎,又錯了!算了!”攤主記下股票代碼,麻利地挑揀出幾只個大飽滿的肥蟹裝進籃子里,一邊問,“小伙子,我看你總是一個人來,沒女朋友???” 喻稚聲搖頭,把手中的公蟹也扔進籃子里。攤主道:“我堂哥女兒在云川醫(yī)學(xué)院讀書,托我問你要不要認(rèn)識一下。特漂亮,看看照片?” “謝謝?!庇髦陕暩逗昧隋X,起身微笑了一下,“但我老公還在家等我?!?/br> 攤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漸漸到了荒無人煙處。喻稚聲沿著海岸線一個人走著,耳機里不斷傳來男人急促的喘息呻吟聲,除此之外,還有激烈撞擊的悶響。 點開手環(huán),彈出光屏,監(jiān)控視角里,赫然是一口紅腫外翻的肥屄。 黑色槍管口連接著一柄假陽具,不住頂開花唇,迅疾抽插xue眼,帶出“噗噗”的水聲。 抽插的間隙,隱約可以看見后xue露出的按摩棒尾端,此刻正勻速震動著。 鏡頭拉遠,男人被固定在床上,小腿折疊墊在大腿下,膝蓋向兩邊分開,馬眼里堵著尿道堵。雙手被綁在背后,兩顆乳尖翹向空中,因為長期的吸吮舔咬已經(jīng)腫大了一圈。 奶頭根部被細(xì)細(xì)的紅繩纏緊了,紅繩末端掛著鈴鐺,隨著男人小腹劇烈起伏不停發(fā)出“叮叮”的碎響。 那聲音沖淡了少許窒息感。喻稚聲看了片刻,將炮機的檔位調(diào)到了最大。 炮機立刻火力全開、全速抽插,以非人的頻率重重夯進深處,震得嫩屄汁水四濺、不住顫抖。陳嶼腰部向上劇烈挺動,rutou上鈴鐺隨之輕響,嘴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哀叫著:“不要了……不要了……” 然而,再怎么崩潰無助,那冰冷無情、只知道抽插rouxue的機器也絲毫不會心慈手軟。 更何況,陳嶼哀求的對象,也不是喻稚聲,而是“正在輪jian他的對象”。 另一塊屏幕上,腦電波極其興奮地起伏著。 每當(dāng)虛擬現(xiàn)實里上演輪jian的戲碼,男人現(xiàn)實里的身體都會激動得發(fā)抖,一直潮吹直到虛脫,敏感度更是提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無倫陳嶼心中如何想,他的身體給出了最誠實的反應(yīng)。 喜歡被羞辱、喜歡被輪jian、喜歡被迫露出。 這是喻稚聲不停調(diào)整參數(shù),終于找到的,能讓陳嶼身體上最為興奮、精神上最為痛苦的性愛情景。 也不知是藥物激發(fā)出的yin性,還是男人本就是個天生的浪貨。 喻稚聲剛確認(rèn)陳嶼的性癖好時,簡直是憤恨地,想要把所有路人的臉換成自己的臉——不過那樣一來,場景會變得相當(dāng)恐怖。 日復(fù)一日的催眠和精神控制下,男人漸漸變成了性欲的奴隸,一天的大多數(shù)時候里,腦子里只剩下性愛。 到了現(xiàn)在,喻稚聲已經(jīng)摧毀了陳嶼的神智,不再需要用vrcao控男人的精神。 但喻稚聲有時需要出門,只能讓工具代勞。只能被炮機狂插的話……似乎有點太無聊了。 至少在這個方面,喻稚聲還是想讓他快樂。 將按摩棒也推到最高檔。鏡頭里,男人急促驚叫著,腰部遽然上頂,前端的性器抖了一抖,jingye洶涌而出,沖開尿道堵,盡數(shù)射在了小腹上。yin水淋在假陽具上,順著柱身滑落。 “哈啊…去了……哈啊……” 男人不住潮吹痙攣的xue口被炮擊毫無停頓地激烈沖擊。他很快又顫著腰再度潮吹了,淚水從眼角滑落。 “……又、哈啊…又去了……”他微弱地掙扎著不住喘息,卻被綁得牢牢的無法掙脫,只有胸部在鏡頭里輕晃著,“不行了…快停下……” 交易系統(tǒng)在在后臺穩(wěn)定運行,炮機和按摩棒亦是如此。 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最重要的是,陳嶼終于不會再離開了。 腥咸的海風(fēng)吹過來,落日緩緩?fù)祀H線上下沉。 窒息感卻如海浪涌上心頭。 自從莉莉說出那句[怎么會有人放著真品不要要仿品],喻稚聲就仿佛被人活埋。 四面八方悶不透風(fēng),周圍人群徑自來往,沒人能拉他一把。 他前十幾年的人生中最多的感受是無趣,在那天之后,變成了無法解脫的窒息。 手臂恢復(fù)后,終于可以抱住男人的身體,嗅聞男人的皮膚,像抱著一顆大樹汲取氧氣。 可是抬起頭,看著男人抗拒的眼神,肺部又像是一下被抽干。 后來他用催眠和藥物,把陳嶼變得沉默而乖順。 晨起時會騎到他身上,用rouxue把他喚醒。 會主動穿上情趣內(nèi)衣,朝他掰開腿,露出濕漉漉的雌屄,露出“好想要”的眼神。 也會在喻稚聲下達指令的時候,乖乖爬到鏡子前脫光衣服,分開腿露出yinjing和兩xue。他不說停,男人就不停地玩弄自己,直到把鏡面上吹滿精水。 然而,時間越久,喻稚聲越是喘不過氣。 這樣的男人太好侵犯了,他對誰都可以這樣。而陳嶼對外界充滿了好奇,隨時都有可能逃開。 喻稚聲在陳嶼身上系上鈴鐺。用各種手段建立了條件反射。 只有聽到鈴鐺聲,才能獲得性愛,才有人牽著他的手去海邊散步。 現(xiàn)如今,陳嶼仿佛巴普洛夫的狗,半天聽不到鈴響,就會茫然慌亂地發(fā)抖。 只要站在陳嶼能聽到的地方搖響鈴鐺,男人就會循著聲音來到身邊,揪起自己的奶頭,讓喻稚聲用鈴鐺連著的紅繩捆住。 窒息感卻仍是縈繞不去。 男人明明已經(jīng)變成了溫順的傀儡。在虞清晝撥通訊過來時,會按照他教導(dǎo)的那樣,告訴對面“我和少爺很幸福。別再來打擾了,我一直都很討厭你”,也會在他出門時親吻他,說“我愛你”。 可……那都不是真的。 事情越來越糟糕。 陳嶼會突然在半夜驚醒,滿是驚痛地叫著“主人”,趁著短暫清醒的片刻,拿過手機想要回?fù)堋?/br> 如果沒有提前屏蔽所有通訊信號…… 不,不能再想了。 落日已將近全部沉入海平面以下,天邊僅余一層薄薄的暮色。 螃蟹在籃子里爬動,噗噗吐著泡泡。海水漫上沙灘,又徐徐退去。 這里氣候溫暖,但傍晚的海水仍是微涼。海水漫過膝蓋時,喻稚聲輕輕地打了個抖。 裝螃蟹的籃子被放在岸邊,他一腳深一腳淺地朝著海里走去。 又一個浪頭打過來,將他淹沒在水中時,窒悶了好幾個月的呼吸,忽然間變得輕盈豐沛。 真奇怪,他又不是魚。 回到沙灘上時,剛巧看見漫上沙灘的海水退潮,好幾只螃蟹都被沖出籃子,揮動八條腿,飛快地向四周爬走。 籃子里的螃蟹只剩下兩只,一公一母,正在交配。 搞什么。 喻稚聲嘆口氣,把濕淋淋的黑發(fā)捋向后腦。從沙灘上撿起一塊螺旋形的貝殼,提起籃子往海邊小屋走去。 開門時,喻稚聲隨手把貝殼投進門后半滿的魚缸里,卻沒聽到熟悉的鈴鐺聲。 他忽然想起來,耳機被海水沖掉了。 室內(nèi)安靜得讓人無法忍耐。喻稚聲皺起眉,走進陳嶼的臥室。 房間里,床單濕淋淋的,床上空無一人。 再三確認(rèn)房里沒人,又確認(rèn)下午出門時鎖好了男人的腳鐐,根據(jù)水跡干涸的時間,估算出男人離開不超過五分鐘。 喻稚聲簡直喘不過氣來,有時他會懷疑他和陳嶼,到底哪個才是條件反射的狗。 這是一處隱蔽的海角,被他買下了所有權(quán),極少有人光顧。 因此,當(dāng)喻稚聲在沙灘上看到那幾個年輕人時,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懸崖邊停泊著一艘游艇,大概是這幾人出海游玩,無意間駛到此處。 他們好像把一個什么人團團圍住。 “cao,這表子用臉蹭我的吊呢!”海風(fēng)將調(diào)笑送到耳邊,伴隨著細(xì)微的鈴鐺碎響,“真是找cao!” 疾風(fēng)一瞬間沖刷過額頭。 肺部被瞬間抽干,可是奔跑的速度卻前所未有。他撞進包圍圈,正對上男人茫然的視線。 嘴角破了,嘴唇上沾著點還未干涸的jingye。 周圍全是肢體推搡和罵罵咧咧,喻稚聲卻毫無所覺,心無旁騖地脫下外套罩在男人頭上,隔著衣服捧住他的臉,輕聲說:“不要看我?!?/br> 夕陽完全沉了下去,海浪一陣陣漫涌上沙灘,發(fā)出規(guī)律的潮音。 喻稚聲收回槍,陳嶼還老老實實地坐在原地,頭上罩著件外套,看上去有些滑稽。 全身赤裸,只有腳踝處系著金色鈴鐺,被喻稚聲攥著手站起身時,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以陳嶼從前的格斗技巧,不至于毫無反抗地被人掀翻。 但現(xiàn)在的陳嶼,遇到男人只會像只哈巴狗似地貼上去。 喻稚聲牽著陳嶼的手,走出血腥的包圍圈。扯掉男人頭上外套的時候,對方的表情分明是有些可憐的,握住他的手往濕漉漉的下體摸去:“好想要?!?/br> 喻稚聲下頷一緊,猛地?fù)渖先グ讶讼品诘厣稀?/br> “為什么逃?”他發(fā)狠地攥著男人的黑發(fā),“你要去找誰?!” 男人卻把他的暴怒視為性愛的信號,眼下迅速漫上潮紅,“嗯…快點插進來。” 喻稚聲咬緊牙關(guān),喉嚨像被砂磨過,拉下褲鏈,猛地插入。 男人兩腿掛在他手臂上,不住喘息低吟,腳踝翹在空中,懸掛的金鈴不斷響動。 然而,這響聲卻再也無法讓喻稚聲感覺到安心。 他的肺像是絞成一團,痙攣得發(fā)疼。又像是腹腔破了一個大洞,用盡全力呼吸,喉嚨吸氣吸得發(fā)出嘶鳴,氧氣卻不停從破洞中流失,一點也留不下來。 等到男人終于高潮,喻稚聲拔出性器,又攥住他的頭發(fā),“為什么要逃?” 陳嶼好半天才從高潮中緩過勁來,聽了這話,有些困惑的神情。伸出手摸他潮濕的黑發(fā):“不要哭?!?/br> “我沒有哭啊,”喻稚聲忽然笑了,可是眼眶分明紅得厲害,“你到底為什么要逃走?。俊?/br> “我沒有,逃走?!蹦腥苏f。 “那你出來干什么?”喻稚聲毫無動容,“誰幫你解開的繩子?” “用這個,割斷了?!标悗Z從旁邊拾起一枚貝殼,眼神清澈,“我出來,撿貝殼?!?/br> 喻稚聲怔然一瞬,雙手不自覺松開。 他怔怔然坐在地面。陳嶼再次露出困惑的神情,又摸摸他的黑發(fā),沉默地站起身來。 喻稚聲隨之地抬高視線。 高大的男人在周圍走來走去,不斷彎下腰,從細(xì)沙里剝出各色貝殼,握在手心里。 他的手很大,可以抓住一大把貝殼。 喻稚聲忽然無法忍受地皺起臉,飛奔回家中,拽回來一個巨大的魚缸,里面是男人攢了三個多月的貝殼。 他幾步走進淺水區(qū),抬手把魚缸掀翻,貝殼隨著動作嘩啦啦傾倒向海中。 氧氣也隨之不斷流出腹腔,他幾乎能聽見“呼呼”的響聲。 陳嶼一下子沖過來,卻為時已晚,把魚缸掀回來時,只剩下缸底淺淺一層貝殼。 男人一下子露出極其傷心的表情,把魚缸拖回岸上,坐下把它抱在懷里,望著海面,眼圈紅紅的,怔怔的不說話。 喻稚聲在他身邊蹲下,嗓子因為窒息不住痙攣著:“你到底撿貝殼干嘛?” “好看,我喜歡?!蹦腥顺榱艘幌卤羌?,“存起來送人?!?/br> “什么?”喻稚聲試圖露出一個微笑,從牙關(guān)里擠出幾個字,“你還想送給誰?” 男人卻把這句話當(dāng)成一個單純的問句,把魚缸平放在沙灘上,從魚缸底捧出一把貝殼放在喻稚聲身前的地上,絲毫不計前嫌地解釋著:“這一堆給阿蓮?!?/br> 他又捧出一堆:“這一堆給李小姐?!?/br> “這一堆給維恩?!薄£悗Z又從魚缸里捧出好大一堆,“這是送給主人的?!?/br> 他發(fā)現(xiàn)余量所剩無幾,全部倒出來后也只有可憐的幾片,只好從其余幾堆中各勻出幾片,總算湊出一堆,看上去總算滿意了:“這堆送給嘉欣?!?/br> 魚缸里,一片貝殼也不剩了。 喻稚聲嘴唇開始顫抖,張合兩下,說不出一個字。 男人卻慢慢皺起鼻子,愣愣的,露出難過的眼神。 “不對,嘉欣已經(jīng)不在了?!彼哉Z著,“這一堆……給稚聲。” 陳嶼總算分配完貝殼,露出一點滿足的神情。 仿佛在他混沌的意識里,另有一顆孤獨又幸福的星球,在那顆星球上,所有人都其樂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岸邊棕櫚長葉嘩啦啦響動,喻稚聲驀地擰過頭去。 好半天才轉(zhuǎn)回來,“那你自己的呢?” 陳嶼問:“什么?” “你留給自己的貝殼?!?/br> 男人擺擺手:“沒有了,沒有了?!?/br> 他很寶貝地把貝殼裝回魚缸里,喻稚聲又問:“為什么……”他的聲音直打抖,“你不是說你喜歡……為什么,不給自己留?” 男人茫然地看著他,手上不由自主停下了動作,展臂把他攬進自己懷里:“不要哭。” 男人的胸懷寬闊,帶著海風(fēng)的淡淡咸氣,心臟平穩(wěn)有力地跳動著。 “你說……我不愛你……”喻稚聲深深吸著氣,氣流在氣管里進出,形成類似哭腔的聲音,“那你教教我,愛是……愛是什么?” “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要送我們貝殼?” 過了很久,男人才勉強憋出一個答案,“我想讓你們開心?!?/br> 喻稚聲猛地推開陳嶼。 “騙子!”他的聲音陣陣發(fā)緊,牙關(guān)輕微打戰(zhàn),“你根本……根本就沒有讓我開心過!” 男人莫名地看著他,喻稚聲重重喘著氣,伸出手:“起來!” 他死死扣住男人的手,大步往海里走去。冰涼的浪潮打在身上打在臉上、一浪高過一浪,阻力漸漸加強,喻稚聲被迎面襲來的一浪淹沒頭頂,窒息感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強烈了。 耳膜邊全是水漫涌流動的聲音。 沉悶的、滯澀的、令人窒息。 胸腔深處慢慢涌上來的東西,如潮水,如眼淚,浸透了心臟。 “騙子……”他兩手攥緊又松開,猛地轉(zhuǎn)身,死死抱住陳嶼的脖子。 海水在臉側(cè)沖刷奔涌,喻稚聲兩只胳膊死死收緊,不顧說一個字就有海水灌進嘴里,不停地嗆著水,鼻腔酸澀不堪,“我恨你…咳…我討厭你……我恨死你了……” 男人一個字都沒聽清楚,不明所以地攬著他的腰,因為有些喘不過氣,便抱著他往岸邊回退。 恨死你了。 這么咸的水,還冷。 差一點……差一點就…… 喻稚聲掛在男人身上,臉埋在他寬闊的肩膀。雙眼緊閉、渾身顫抖。 仿佛有氧氣源源不斷流入肺葉。 不愿意被人聽見看見的,最真心的聲音和眼淚,全淹沒在在洶涌澎湃的浪潮里。 * 護照、身份證明、通行證、武器、防護罩。 陳嶼坐在對面,把東西收進大書包里,有些吃驚的樣子:“我真的,可以走了?” “真的啊?!庇髦陕暵冻鲆粋€微笑,“你想去找誰就去找誰。” “為什么突然這樣……”陳嶼苦惱地低著頭,“少爺,我好像總是搞不懂你?!?/br> 喻稚聲早就想好了答案。 這還用問?當(dāng)然是俗套的正義戰(zhàn)勝了邪惡,愛戰(zhàn)勝了恐懼。 當(dāng)然是因為想要學(xué)著愛你。 一邊說,一邊還要眼圈微紅,含笑掉淚,怎么能惹男人憐惜就怎么哭。 可是真的忍不住要哭了。 喻稚聲預(yù)感他這一哭,樣子肯定沒假掉淚好看,強行忍住了,勾起唇角:“我會一直在這里。” 男人愣愣地點頭,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有聽懂。 一看就沒聽懂。 喻稚聲道:“你可以走了?!?/br> 陳嶼坐立不安半天,最終憋出一句十分感激的:“少爺,你對我真好?!?/br> 真好騙,只要對他好一點,之前做過的所有混賬事都可以一筆勾銷。 真想把他生吞下去。 喻稚聲端坐原地,微笑道:“再見?!?/br> 陳嶼剛走出沒兩步,喻稚聲道:“回來?!?/br> 他指指桌面的文件:“在這里簽個字?!?/br> 陳嶼毫無提防地簽了,轉(zhuǎn)身又走了沒兩步,喻稚聲道:“站住?!?/br> 男人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喻稚聲走上前去,張開手臂把他抱住。 “你一定要去找他嗎?”他努力隱藏著哽咽,柔聲說,“如果你想,可以一直住在這里。我們還像以前一樣——我是說,我小時候那樣?!?/br> 男人也反手抱住他,只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算了,”喻稚聲松開陳嶼,轉(zhuǎn)身背對著大門,低聲道:“想走就直接出去?!?/br> 想留下就站著不動。 一直到腳步聲遠去,門被輕輕帶上,喻稚聲的肩膀才輕輕顫抖起來。 會不會這腳步聲是假的,就像他在倉庫里播放的錄音那樣,是個無傷大雅的報復(fù),一個惡作?。?/br> 會不會滿臉淚水地回過頭去,陳嶼卻正站在原地揶揄地著看他? 他小心翼翼、淚眼朦朧地回頭看去,身后空蕩蕩一片。 喻稚聲后退兩步,倒在沙發(fā)上,揪住胸口處的衣服,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閉上眼,淚水滾滾而下。 他無聲地流著淚,呼吸音卻尖銳如同哨笛,不敢置信地?fù)u頭,根本喘不過氣來。 居然就這么放他走了。 不過沒關(guān)系,喻稚聲抱住自己的肩膀,凍僵了似的不停發(fā)抖,一邊想著。 畢竟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有無需公證的實體財產(chǎn)以及虛擬財產(chǎn),早在陳嶼簽完字的瞬間,轉(zhuǎn)移到了陳嶼的名下。 像陳嶼這種只記得人好、不記得人不好的家伙,如果知道了這件事,再考慮到七年的感情,一定會回來的。 至于陳嶼要怎么知道這件事,暫時還沒想好。 喻稚聲讓下屬暗中保護好男人,讓他們沒事少來找他,自己切斷了其余和外界的聯(lián)系。 科莫執(zhí)行官爆出戀情什么的,為了避免看到這種新聞,還是少和熟人聯(lián)絡(luò)為好。 喻稚聲在海邊小屋的落地窗外移植了成片的玉蘭花樹。 有點水土不服,不過最終勉強解決了。 在強求這件事上他向來很是拿手。 玉蘭花的花期是二到三月份。只要陳嶼在大半年內(nèi)回來,就能和他一起欣賞、共同懷念舊日時光。 一天、兩天。 一周、兩周。 一個月、兩個月。 陳嶼沒有回來。 他開始亂摔亂砸東西,無論寫哪種語言,最終屏幕上出現(xiàn)的都會是滿屏的“哥哥哥哥哥哥哥哥”,賣螃蟹的攤主一見到他就小心翼翼地問:“賠了嗎?賠了多少?盈虧都是人生常態(tài),不要太放在心上啊!” 那兩只趁亂交配的螃蟹一直養(yǎng)在家里,簡直就是一對兒霉神。喻稚聲每次都得沖著它們咒罵一頓,才能忍住將其敲骨吸髓的沖動。 半年后,這躁郁漸漸平息。 他的頭發(fā)蓄得很長了,柔順地搭在胸前。燈下顧影自憐,往往不停搖頭。 不美嗎?明明美得很啊,出一趟門能被五十個猥瑣大叔要聯(lián)系方式,到底哪里比他差? 差在五顏六色嗎?什么審美啊,就這么喜歡非主流? 一想到這么漂亮了,卻沒人會欣賞,一怒之下,又提起剪刀把頭發(fā)刷刷剪短了。 成日以淚洗面、精神恍惚。看到那兩只總是在交配的螃蟹,都會忍不住伸出手去戳母螃蟹的殼,淚如雨下:“為什么啊,為什么連你都有老公……為什么我老公還不回來……” 公螃蟹一鉗子過來,把他的手指夾住了。 喻稚聲好半天才把他拔下來,扔回魚缸里,母螃蟹立刻湊上來,二蟹又開始交配。獨他一人兩眼汪汪,舉著鮮血淋漓的手指站在魚缸外邊,心痛得簡直就像被陳嶼咬了。 一年、兩年,陳嶼還是沒有回來。 喻稚聲的精神狀態(tài)逐漸平靜了。 天空永遠那樣藍,大海永遠那樣靜。時間像是凝固了,一動不動。 每天起床,默念“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各三遍,往往有平復(fù)心情的奇效。 要實在不行,那就只能搬出殺手锏——“等到老東西年老色衰,哥哥自然會把他踹了。” 可若是這么安慰自己,就不由得想到紅顏枯骨是共有的宿命。假如哥哥真把他踹了,那么有一天也會把我踹了;如果哥哥不把他踹了,那么我連被踹的機會都沒有…… 某一日,喻稚聲提著水壺去花園澆花,無意間看到了陳嶼。 夜深人靜,一個黑影閃現(xiàn)在身后,一言不發(fā)地跟著他,像只忠誠的大犬。 喻稚聲做了好半天心理準(zhǔn)備,剛叫了一聲哥哥,黑影就消散了。 心情說不上是喜是憂。 喜的是總算又見到哥哥了,憂的是原本還以為心態(tài)很良好,沒想到居然精神分裂了。 當(dāng)喻稚聲鉆進陳嶼的衣柜里,用陳嶼那條洗過不知多少次的內(nèi)褲自慰時,黑影又出現(xiàn)了。半邊身體在衣柜里邊,半邊身體在衣柜外邊,又驚奇又羞澀地看著喻稚聲射在內(nèi)褲上面。 喻稚聲用內(nèi)褲把性器擦干凈,嘆氣,“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 說著說著,鼻腔一酸,又掉下淚來。 明明這就是自己產(chǎn)生的幻覺,潛意識里期盼出現(xiàn)的場景,可是當(dāng)這場景因為精神不穩(wěn)定當(dāng)真出現(xiàn)在眼前,又會因為它畢竟不是真的而傷心了。 第三年,陳嶼還是沒有回來。 喻稚聲的手機里已經(jīng)存滿了“和未來男朋友必做的20件事”一類的清單,萬事俱備,只欠老公。 并不是不知道,早在陳嶼第一年沒有回來時,大概率他永遠不會回來了。 不過,生活是一種不難忍受的痛苦,忍忍也就過去了。 澆花時,想象陳嶼在身邊,睡覺時,想象陳嶼在身邊,自己和自己下棋時,想象對面是陳嶼的手——這個不行,有點失真。 他在海邊安裝發(fā)電設(shè)備和光學(xué)折射鏡。這是一項極其巨大的工程。完成之后,只要陳嶼踏進他的領(lǐng)地一步,整片海水會被一分為二,瞬間點燃。 近處是蔚藍的碧波,遠處是奔騰的烈焰。 白日里的火焰是明媚熱烈的火紅;到了夜里,近處的海水變灰,火焰也會變成凜冽的冰藍。 沒見過世面的男人,一定會說著“少爺好厲害”,一邊看個不停吧。 睡覺、吃飯、澆花、玩合成大榴蓮,每天費上十個小時、就為了把紅光和藍光投射在遠處的海面上。還有他曾經(jīng)最嗤之以鼻的、[等待]這個詞本身。 真的是很無聊。但有想象著有哥哥陪在身邊,也還不錯。 真是的,為什么沒有早一點發(fā)現(xiàn)呢。 想要每天都和哥哥一起撿貝殼,做成紀(jì)念品運貨給港口售賣,撿完貝殼就回家吃飯,吃完了最好能上個床——好吧,不上也行。 一直生活在這一小片海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直到兩個人都老了,就用賣紀(jì)念品的錢坐吃山空。 即便是生活最缺乏變化的人,聽到這樣的一生,也會感嘆一句“太無聊了”吧。 一點也不無聊。 畢竟…… 那可是哥哥啊。 喻稚聲一邊拆電線一邊想著。 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愿望很普通很普通的,想要你也愛我。 他無意間抬起眼,發(fā)現(xiàn)遠處的海水變紅了。 三年間,喻稚聲反復(fù)暢想著陳嶼回來找他時,他要以怎樣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男人面前。 起初的核心詞是“熱情似火”,撲上去撒嬌賣嗲,纏得陳嶼再也走不了了。 可是陳嶼遲遲不回,核心詞漸轉(zhuǎn)“冷若冰霜”,畢竟這么久都沒回,自己還一看到他就撲上去,男人怎么會珍惜?要矜持以對,讓陳嶼患得患失就是最好。 無論是哪個核心詞,在喻稚聲的想象中,他一定會打扮得很好看,非要讓陳嶼一見之下,傾心顛倒不已。 然而現(xiàn)在,T恤短褲,滿身油污,灰頭土臉。 喻稚聲站起身,憤恨地踹了一腳電機。 連續(xù)幾步跳下礁石,沿著長長的棧道飛快拾級而上,滿是水汽的海風(fēng)迎面而來。 遠處的沙灘上,有一個不斷接近的黑影。 拿出望遠鏡,對準(zhǔn)目鏡。 身材高大的男人,背著一個愚蠢的大書包,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像是趕了很久的路,正對著一張地圖不停地看。 喻稚聲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想。 應(yīng)該……至少應(yīng)該先去換身衣服吧。 腳下卻不由自主,沿著海岸線朝男人的方向走去,走,然后疾行,小跑,一直到狂奔。耳邊風(fēng)聲呼呼作響,凹凸不平的卵石踩在腳下,跌倒時膝蓋磨出兩條長長的血痕。顧不上疼,爬起來卯足勁地沖刺。 粉紫色晚霞如同綢緞在上空輕盈舞動,芭蕉葉嘩啦啦作響,潮濕的海風(fēng)卷著豐沛的氧氣涌入鼻腔。 枯萎的肺葉一點點重新煥發(fā)生機,腥咸的海風(fēng),岸邊繡球花的甜香,雨后濕潤的空氣……像一幅前所未見的畫卷在眼前徐徐鋪展,林林總總、匯于鼻端。 陳嶼遲鈍地從地圖上抬起頭,喻稚聲炮彈似地撞進他的懷里。 男人后退兩步,接住了他。 不是虛影,不是精神分裂,是真切的、堅實的存在。 凝固的秒針又開始滴滴答答地走動,肺葉里氧氣前所未有地充盈。 喻稚聲將埋在陳嶼肩上,如同歸巢的幼鳥。 “哥哥?!?/br> 他悶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