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合德松開手，不自然的摳摳額頭說：“你現(xiàn)在走了，他明天早上吃飯怎么辦？”

    “你摸摸他不就好了，幾秒鐘的事?！?/br>
    “早上那么趕，誰記得這個？你今晚不許走，等明天他吃了飯再走。”

    林驚堂嘆了口氣，“趙合德，你明白我說的結束是什么意思嗎？就是我不想再見你，我們現(xiàn)在沒有關系了。你是不是覺得我跟你開玩笑說著玩的？”

    吱吱啃哧啃哧吃完了一碗糧，轉頭看著站在門口的林驚堂，然后繞著空碗轉了幾圈朝林驚堂叫，意思是沒吃飽。

    趙合德盯著林驚堂揚揚下巴，林驚堂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還是無奈走過去又給吱吱添了一碗，邊摸他的頭邊小聲說：“吱吱你乖一點，好好吃飯，過段時間我就把你接回去好不好？在這里你就乖乖自己吃飯。”

    吱吱像是聽懂了林驚堂的話，抬起毛茸茸的腦袋看了看他，然后又開始埋頭吃。林驚堂站起來，“我真的要走了，我晚上還有事?！?/br>
    趙合德倚在桌子邊看著在門口穿鞋的人，眼睛瞪得通紅，“林驚堂你信不信，你只要今晚敢出這個門，我下一秒就把吱吱扔出去。”

    林驚堂系鞋帶的手頓了一下。他相信趙合德不會是那么無情殘忍的人，但是立馬他又否定了。趙合德對他不就是那么無情又殘忍嗎？

    “你何必要跟一只貓過不去呢？”

    “我還就是過不去了?！?/br>
    “你也不是跟貓過不去，你是跟我過不去。我跟你說結束，你自尊心受挫，恨我恨得要死吧？要是現(xiàn)在我能變成一只貓，你恨不得立馬把我從窗戶扔出去吧。”

    趙合德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他站起來一步步走向林驚堂，“你以為你多重要？你有點自知之明?！?/br>
    “是，我對你來說太不重要了。”林驚堂的視線越過面前的人的肩膀看向吱吱，“吱吱我現(xiàn)在沒法帶走，我今天也真的有事不能留下，你還想讓我怎么做？”

    趙合德往旁邊挪了一步遮住林驚堂的視線，逼迫他抬頭看著自己，“那你就每天回來喂完他再走?！?/br>
    “這不現(xiàn)實。”

    “林驚堂，我沒義務給你養(yǎng)貓。當初是你要拿回來養(yǎng)的，現(xiàn)在你說不養(yǎng)就不養(yǎng)？”

    “我沒說不養(yǎng)，我只是說暫時……”

    趙合德打斷林驚堂的話：“有區(qū)別嗎？現(xiàn)在還是要我養(yǎng)?！?/br>
    林驚堂盯著趙合德的臉看了一會兒，曾經(jīng)偷偷注視過那么多次的臉，曾經(jīng)看到就會臉紅就會雀躍的那張臉，現(xiàn)在怎么看怎么陌生。

    他自嘲笑了笑轉身按下門把手，“隨便你吧?！?/br>
    “你不信我會把他趕出去是吧？”

    “隨便你，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比缓笏銖街背鋈?，把門輕輕關上，隨后屋內(nèi)就傳來一聲玻璃摔到地板上的清脆破碎聲。

    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林驚堂靜靜在樓梯間等了一會兒見趙合德沒有喪心病狂真的把吱吱趕出來才慢慢下了樓。

    夜里的風有些涼，林驚堂混沌的大腦漸漸清醒，回想起剛剛在房子里的情景，他的背后冒出來一層細汗。在趙合德面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他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和勇氣才能在他面前保持冷靜，不至于瞬間丟兵卸甲。

    林驚堂站在樓下望向樓上那個熟悉的窗口。過了半晌，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小劉，嗯，不好意思啊這么晚還打擾你……車的事情你幫我找好買家了嗎……盡快吧，價格可以再低一點，18，19萬也行……沒辦法我現(xiàn)在急著用錢……好，那謝謝你了?！?/br>
    林驚堂掛斷電話重重嘆了口氣，揉揉臉，忍住想再一次回頭看向窗戶的沖動，大步走進nongnong的夜色里。

    小劉的效率很高，一星期以后就給林驚堂打來電話說買家找好了。林驚堂抽了個周末去店里簽合同，就算是賣出去了，后面的瑣事都交給小劉處理，他搞不清楚，也不想管。

    “林哥，你這車才買三年保養(yǎng)得又好，跟新車似的，要不是你急著賣肯定價能賣更高?！毙⒂行┛上?，那么好一臺奧迪A4L，幾乎是打了半折賣出去的，他都替林驚堂可惜。

    林驚堂用手摸了摸車前蓋，輕笑道：“如果不是急著要錢，我也舍不得賣。對方說了什么時候匯款嗎？”

    “說了，估計一周之內(nèi)就能到你賬上了。”

    “行，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我先走了。”

    “林哥慢走?！?/br>
    過了幾天林驚堂收到銀行的短信，他仔細看了一下余額，拋開手續(xù)費和中介費，最后到手就17萬多一點，夠還趙合德的錢了。

    林驚堂下午提前下班去銀行轉賬，他本想著直接把錢打到趙合德賬戶上，但是轉念一想這么大數(shù)額的錢，還是還他的錢，當面給會好一些。

    而且這筆錢有不一樣的意義。把錢給趙合德了，說明他們就徹底兩清了，他再也不欠趙合德什么了，他就有資格以一個平等的身份面對趙合德跟他講話了。

    就憑最后這一點，林驚堂也一定要當面把錢給趙合德。他把錢換成支票后給趙合德打了個電話。

    “你今天有空嗎？”

    “想見我？”

    林驚堂沉默了一瞬，“我想把欠你的錢今天還給你。你如果有空我們就見，沒空就下次找機會。”

    趙合德看了看時間，“行，七點半我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見?！?/br>
    這個點路上難免堵車，林驚堂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一會兒，等他到的時候趙合德已經(jīng)等半天了。

    林驚堂看到趙合德臉色不悅，還沒等他開口就先道歉：“不好意思，路上堵車?！?/br>
    趙合德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火沒發(fā)出去，心里別著難受，語氣也有些沖：“那你不會提前跟我說一下，讓我在樓下等這么久?！?/br>
    “你明知道這個點路上堵，還把地方選擇你公司樓下，你不就是故意想刁難我嗎？”

    趙合德抬起頭盯著面前的人，以前的林驚堂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絕對不敢這么和他說話。以前的林驚堂，不管他怎么整他，他都只會笑著溫溫和和的接受，然后拼了命也要滿足趙合德。

    “你能耐了林驚堂?！?/br>
    林驚堂不想跟他吵些沒用的，打開包把支票拿出來推到趙合德面前，“這里是十五萬，加上我上次給你的十五萬，一共三十萬。趙合德，你的錢，我都還給你了。”

    趙合德死死盯著那張支票，半晌他沉著臉開口：“你錢哪來的？”

    “這個你不用管，總之我把錢還你了，我不欠你什么了。”

    趙合德抬眸盯著林驚堂，聲音里有幾分怒氣：“我問你，你從哪突然弄來這么多錢？”

    林驚堂被趙合德莫名其妙的怒意惹得也有些生氣，“那我也再告訴你一次，不用你管?！?/br>
    “半個月以前你還說你沒錢，卡里只剩三四萬了，現(xiàn)在突然就還給我十五萬。林驚堂，”趙合德坐直身子靠近他，“你出去賣去了？”

    林驚堂憤怒抬頭，從來是溫溫柔柔的眼睛里突然閃過一絲明顯的恨意。趙合德被那不加掩飾的恨刺痛，心臟莫名狠狠抽痛了一下。林驚堂這樣的眼神，他沒有勇氣再看第二次。

    他避開林驚堂的眼睛望向別處，“你不肯說，那我只好隨便猜了?！?/br>
    林驚堂放在大腿上的手緊緊捏在一起，他張張嘴努力從盛怒中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放心，這些錢都是干干凈凈的。我知道你覺得我又賤又廉價，誰都給上。這些錢不是我跟別人上床賺的，你別覺得臟?！?/br>
    每句話字字泣血，林驚堂每說一句話就覺得心臟被人攥在死力地捏一下，一段話說完，痛得連呼吸都不順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趙合德被林驚堂這段話驚到一時間說不出來話。

    林驚堂深呼吸幾口氣站起來，“我馬上找到房子了，吱吱我過段時間就去接回來，麻煩你再幫我養(yǎng)兩天?！彼Ｏ聛矶⒅w合德的眼睛，趙合德也抬頭看著他企圖從那雙眼睛里找到什么。只可惜，除了失望，悲傷，悔恨，憤怒，再也找不到曾經(jīng)的愛，曾經(jīng)一眼就能看到的愛。

    林驚堂就這么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趙合德，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闭f完他拎起包走出咖啡廳，留下趙合德一個人坐在那里看著支票出神。

    好輕松。林驚堂站在馬路邊，從來沒有這么輕松過，在喜歡趙合德之后的八年里，沒有哪一天跟今天一樣輕松過。他徹底解脫了，從有趙合德的生活里解脫了。他再也不用看趙合德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猜測他的情緒，再也不用費心竭力去做趙合德喜歡的事，違背自己的意愿去討好他去求他留在自己身邊，再也不用去擔心他會不會愛上別人丟下自己。

    他脫下名為趙合德的枷鎖，渾身上下無比的輕松。即便這種輕松伴隨著心里某一塊無盡的空洞和痛苦。他愛了趙合德八年，現(xiàn)如今把那塊屬于他的記憶和愛活生生挖出來，林驚堂的心被割走一大塊，血淋淋地滴著血流了一地。

    濃烈的血腥味讓他反胃，林驚堂強忍住嘔吐的沖動，眼睛都憋紅了。他扶著路燈緩了緩然后走向公交站等車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