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堂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些松露說要給趙合德嘗嘗。

    趙合德看著那一小盒東西問道：“你給我我也不會做啊?！?/br>
    “你不會做，你家那個會啊。這東西得趕緊吃，不然不好吃了。”

    “驚堂也不會?！?/br>
    “嘖。我說你，你上網(wǎng)查查不就好了?！?/br>
    趙合德開玩笑，“要么你就別給我，要么你就來家里給我做?！?/br>
    莫堂想了想，“那我去你家了能吃到小林做的蝦嗎？”

    “我一會兒給他打電話，讓他回家的時候買一點?！?/br>
    “好嘞?！蹦幂p車熟路打開副駕駛的門，“走吧，趙大少爺。”

    林驚堂接到趙合德的電話的時候剛下班，聽到莫堂要來家里吃飯便多買了些菜回家。車剛開進(jìn)小區(qū)，正好碰見趙合德和莫堂在家樓下。

    林驚堂搖下窗戶跟他們打招呼，問：“怎么不上去？”

    莫堂笑，“趙合德知道你快到家了，等你一起上去呢。”

    林驚堂也笑起來，“那得再等會兒，我停完車就來?！?/br>
    “不急。”

    趙合德和莫堂站在門洞里聊天。莫堂抽出一支煙遞給趙合德，趙合德?lián)u頭，“你抽吧，我不要?！?/br>
    “喲？”莫堂挑眉，“我記得我以前遞給你你也是會抽的啊。”

    “驚堂受不了煙味。”

    莫堂聽了這話抬眸玩味的看著趙合德笑，然后自己點了一根煙抽?！笆裁磿r候?qū)α煮@堂這么上心了？”

    很多事情就是這么湊巧。林驚堂停好車后從后備箱里拎出兩大袋東西往家走，剛走到門洞附近就聽到這句話。他莫名停住腳步，頓了幾秒，鬼使神差般躲到墻后面。他想知道這句話的答案。

    “你覺得這是上心了嗎？”

    “不然呢？你之前可不這樣?！彼铝艘豢跓?，“他有什么過人之處??？床技特別好嗎？”

    趙合德淡淡笑了一下，“還不錯吧?！彼肓讼耄暗?，他不是重欲的人，所以……”趙合德聳聳肩，后面的話沒繼續(xù)說。

    “連情場高手都說小林床技好啊。嘖嘖，那得是多會玩兒啊，羨慕羨慕?！?/br>
    趙合德突然抬眼看著莫堂，語氣里有些捉摸不透的情緒，“怎么？你想跟我一起玩兒？”

    莫堂“嘁”了一聲，“得了吧。你愿意林驚堂能愿意嗎？看他那樣也就只能在你床上當(dāng)婊子，在別人床上就是活脫脫一個貞節(jié)牌坊。”

    趙合德笑道：“確實。”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轟然倒塌。

    到底有多么不愛，到底有多么不在乎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呢？才能在別人羞辱他時無動于衷呢？

    林驚堂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奶奶跟自己說的話。她說，如果這個人不喜歡你，不愛你，就離開他，不要和他在一起。

    但自己卻一次又一次失約，執(zhí)意跟在趙合德身后。這一瞬間，林驚堂突然特別想哭，不是哭趙合德的不愛，而是哭如果奶奶看到現(xiàn)在的他，一定會很心疼，很失望。

    明明有那么愛自己的人，為什么要去愛一個心里沒有他的人。林驚堂覺得自己的愛讓奶奶的愛都變得廉價。

    而奶奶是他這輩子永遠(yuǎn)不能碰的痛。

    林驚堂眼睛紅了，他聽不下去，走到一邊調(diào)整情緒。

    一根煙抽完，莫堂把煙蒂按進(jìn)垃圾桶里。趙合德看著熄滅的紅點，突然道：“一會兒在驚堂面前你別說這種話?！?/br>
    莫堂抬頭，“怎么？”

    “他不喜歡。”

    這頓晚飯林驚堂吃得格外沉默，他甚至已經(jīng)不想顧及趙合德的面子假裝笑一笑。莫堂十分有眼力見，看氣氛不太對吃完飯便找借口直接走了。

    趙合德也能看出來林驚堂似乎不怎么高興，走過去從背后抱住正在清廚房的人。

    “寶貝，怎么了？”

    “沒怎么?！?/br>
    “是嗎？”趙合德見林驚堂不說也只能點點頭，“那我們倆一會兒一起去洗洗？”

    林驚堂深吸一口氣，冷冷道：“我今天不想做。”

    本來就不明白林驚堂到底為什么不開心，聽到這樣的語氣，趙合德唯一一點耐性被消磨殆盡。他想讓林驚堂自己冷靜一下，便松開手去客廳穿外套，“行吧。那你今天好好休息吧?！?/br>
    林驚堂聽到趙合德?lián)Q鞋的動靜，扔下手中的抹布，說：“是不是我不跟你zuoai，你就不會留下？是不是你跟我在一起，就只是因為我聽話又好cao？”

    趙合德停下手上的動作，起身皺眉看著他：“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你沒這么說，但你是這么做的?！?/br>
    “你今天吃槍藥了你。說話這么嗆，我今天招你惹你了？”

    林驚堂從廚房里走出來看著他，“受不了了吧，覺得我不可理喻吧?！?/br>
    趙合德看著林驚堂的樣子，突然愣住了，“你他媽愛怎么想怎么想?！?/br>
    林驚堂就這么盯著他，胸口劇烈起伏。突然的，一顆眼淚就落出來了，然后是兩顆，三顆，四顆五顆，一連串的往下落。

    趙合德心里沒由來的一陣窒息般的痛，他捏了捏拳走過去抱住林驚堂，把他的臉攬入自己懷里，輕輕拍著他的頭。

    “不哭了啊寶貝，不哭了不哭了，是我態(tài)度不好。我今天不走了行嗎？我們也不做，我們就好好抱抱，行嗎？”

    半晌，林驚堂微微點了點頭。

    有很多項目得趕在年前定下來省的一個年過完又節(jié)外生枝許多事。于是哪怕是在元旦前一夜，林驚堂都得去把現(xiàn)場看完，然后元旦三天加個班，假期一過就能及時把方案給甲方看了。

    工地在北京和河北交界的地方，來回車程大概要四個多小時。林驚堂走的時候跟趙合德說：“合德，我今天可能得晚一點才能回家。但我爭取在十二點之前趕回來，好嗎？”

    “沒事。今天正好公司里有元旦活動，我也不會回的太早?！?/br>
    “好?！绷煮@堂圍上圍巾，“你別喝太多酒?！?/br>
    “沒關(guān)系，喝多了張叔送我回來。”

    林驚堂點點頭，都走到門口了又轉(zhuǎn)回來在趙合德臉上親了一下?！奥飞闲⌒?。”

    “你也是?！?/br>
    車開到半路，天上竟然開始飄起雪。林驚堂暗道不好，下雪天不方便看場地，而且路也不好走。但是都跟那邊的負(fù)責(zé)人說好了，現(xiàn)在也不能改了。林驚堂皺了皺眉頭，安全起見還是放慢了車速。

    雪越下越大，連雨刮器都得調(diào)到最大檔才能時刻保持視線不受阻。到了現(xiàn)場，地上已經(jīng)落了薄薄一層雪了。

    林驚堂撐起傘往工地里面走，片刻不歇地跟甲方開始看場地討論上一輪的方案以及下一版該怎改。一直到下午五點多才把整個現(xiàn)場逛完，對接的人原本要留他吃晚飯，但是林驚堂急著要回去便婉拒別人的好意匆匆往北京趕。

    雪落了大半天，此時已經(jīng)能一踩就是一個幾厘米深的腳印了。上車的時候，林驚堂的褲腳全濕了，泥巴混著雪水沾在褲腿上，冰水浸到皮膚上，林驚堂忍不住發(fā)了個寒顫。

    還沒開多久，前方就一片紅色車尾燈。

    過了二十多分鐘了車還停留在原地，林驚堂心中哀嚎。大家都趕著元旦假期前夕開車出去旅游，車流量猛增。再加上雨雪天路滑，本就容易出交通事故，車不能開快。這樣一來，高速公路上堵了個水泄不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都快八點了，林驚堂也就只開出去三公里不到。他忍不住探頭想看前面什么情況，但是除了車尾燈還是車尾燈。

    畢業(yè)以后林驚堂為了能快點追上趙合德的步伐，一直拼命工作，有時候忙起來一天忘記吃飯都是常有的事。幾年下來，胃也有了不少毛病，時不時的就會痛。

    今天一整天林驚堂就只吃了個午飯，晚飯都沒吃，又因為喝了一下午的冷風(fēng)，胃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熟練打開包翻出一板達(dá)喜掰出來一顆吃下，但可能是最近林驚堂本來就很辛苦身體不太好，一顆藥下去，胃痛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qiáng)烈。漸漸的，就好像有一雙大手跟擰毛巾似的擰他的胃，疼得他竟然叫出聲。

    他皺眉，一手捂著胃，一手握著方向盤整個人半蜷在一起，額頭上開始往外滲汗。

    前面的車慢慢朝前挪動，后面的車按了一下喇叭催促林驚堂趕緊往前走。林驚堂疼到手都開始發(fā)抖，他用力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后踩下油門。

    林驚堂覺得自己的情況越發(fā)不對勁，渾身開始淌冷汗，腦子越來越沉越來越不清醒，連視線都有些模糊了。他一陣心慌，不敢再繼續(xù)這樣開車跑高速，他硬撐著直到看見加油站的標(biāo)，也不顧身后的一連串喇叭聲，直直開進(jìn)去找了個空位停下。

    車停下的那一瞬間林驚堂就忍不住了，雙手捂著胃縮在座位里。渾身都開始guntang，林驚堂摸了摸額頭，溫度高得燙手，他掙扎著拿起后座上的毯子裹在身上。

    已經(jīng)快十一點多了，林驚堂知道自己今天肯定不能準(zhǔn)時到家了。他拿出手機(jī)給趙合德打了個電話，那邊響了很久才接。

    “怎么了？”趙合德那邊背景嘈雜。

    林驚堂呼吸都有些紊亂，他輕聲：“合德，還沒有回家嗎？”

    “還沒有，這邊還沒有結(jié)束?！?/br>
    “好?！绷煮@堂把額頭貼在方向盤上，“合德，我今天可能趕不回去了?！?/br>
    “怎么呢？”

    “這里下好大的雪，高速上堵死了。而且我胃好疼，真的好疼，吃藥也沒用。我剛剛摸了一下我的頭，我覺得我好像發(fā)……”

    這時趙合德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趙總干嘛呢！快來！我們等著給你和李元穎一起敬酒呢！趕緊的，李元穎都等半天了?！?/br>
    趙合德捂住聽筒朝那邊回了一句，“馬上來。”然后對林驚堂說：“寶貝，這邊有事，我先不跟你說了。路上開車小心點?！闭f完便匆匆掛斷電話。

    林驚堂愣愣聽著手機(jī)里傳來的忙音，突然猛地把手機(jī)砸到副駕駛上，發(fā)出巨大一聲響。

    “趙合德我cao你媽！我cao你媽??！”林驚堂情緒一瞬間崩潰，氣得渾身都在抖。

    好樣的趙合德，你真是好樣的。那么寶貝李元穎是嗎？讓他多等一下都不舍得是嗎？那我呢！你在意是不是跟我一起度過今年的最后一秒嗎？你在意我說了什么嗎？你在意我冰天雪地的一個人發(fā)燒困在車?yán)飭?？你他媽到底在意我是死是活嗎?/br>
    林驚堂靠回椅背上，劇烈的胃痛和頭暈讓他整個腦子都是木木的。半晌，他突然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當(dāng)初愛上趙合德是因為那時的趙合德讓他感覺到自己的重要，讓他覺得可以依靠，可以被重視。可現(xiàn)在的趙合德一點都不在意他了，他覺得自己在趙合德眼里可能甚至還不如每周來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重要。

    這樣的趙合德，林驚堂不知道還有哪里值得去愛。

    遠(yuǎn)處的天空突然開始炸起煙花，照亮一小方天地?；璋档能噧?nèi)有了微微的光亮，林驚堂側(cè)過頭靜靜看著，濕潤的眼里盛著這場盛大而璀璨的煙火。

    他想起，從前每一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許愿，希望他和趙合德能永遠(yuǎn)在一起。

    好傻啊。

    這一刻，林驚堂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冷靜和平靜。

    結(jié)束吧趙合德，我們結(jié)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