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還支著胳膊，一聲不吭地看著沙發(fā)上的男人。

    男人穿著得體的西服，臉上敷著淡妝，在冷峻的五官上勾連出一絲悱惻。眼尾的線條被有意曳長，隨著視線轉(zhuǎn)動，像刀鋒輕輕刮過，只是一眼，就能讓熒屏前的無數(shù)觀眾為之尖叫。

    可惜刮到趙還這兒，卻硬生生卡了殼。

    “趙總，您知道我一向不接這種戲份?！?/br>
    從踏入辦公室的第一刻，秦襄就知道趙還要找他談什么。

    趙還是他最重要的伯樂，正是仰望著這個年少有為的上司，他才一路摸爬滾打，不負(fù)厚望成為WS的搖錢樹之一。如今有了過硬的實力和積累下來的人脈，秦襄以為自己已經(jīng)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卻沮喪地發(fā)現(xiàn)面對趙還，心中仍存著根深蒂固的敬畏。

    他的心思這么一轉(zhuǎn)，表情更加凝重，五官的冷峻氣質(zhì)更盛。與趙還俯瞰萬物的氣場不同，他更像一座煢煢孑立的陡峭山峰，憑添一股孤僻寂寥之感。

    趙還不明所以地看著持續(xù)低氣壓的秦襄，立起鋼筆在桌上敲了敲：“秦襄。”

    秦襄抬眸看趙還。

    “我知道，你是一個好演員。你不應(yīng)該局促于這種事情。”上來就是一頂高帽。

    趙還不明白。娛樂圈玩得天花亂墜的多得是，怎么到了秦襄這兒，就是守身如玉那一套，連個吻戲都要借位呢？還有夾銀行卡的，用替身的，各種躲躲藏藏的手段，聽著都覺得繁瑣不堪。

    “您不也一向潔身自好么？”

    秦襄下意識抱起手臂，又放下了。

    “我不一樣……”趙還想說如果不是多出來那根驚世駭俗的雞兒，他早就玩海了去了，而且最近其實玩得還挺花。他假意咳了咳，拿復(fù)雜的眼神瞅了瞅秦襄的下身，好奇道：“處男？”

    秦襄的神色變得不自然，含含糊糊吐了句話：“這是個人隱私?！?/br>
    趙還從辦公桌后站起身，繞過桌椅地走到秦襄面前俯視他，正色道：“秦襄，我知道你爬上來有多努力，也知道你多喜歡干這一行。之前的那些替身，借位，都由著你用了，沖影帝的那一部，倒是正好沒有你的親熱戲。但是這次的電影很重要，我的話放這兒，它甚至可以幫你拿到更有分量的獎。你最好能正視自己職業(yè)的全貌，把每一個畫面表現(xiàn)好——或者，在負(fù)隅頑抗之前，至少給我一個可接受的理由。”

    秦襄僵硬地仰視趙還的臉，看著那優(yōu)越的下頜線，還有背光時隱隱發(fā)亮的眼睛，不自在地撇過頭：“趙總，和別人太接近，我會反胃。”

    這個不像理由的理由，他在多年前給過趙還，但趙還只當(dāng)作天才的借口，不曾認(rèn)真對待。秦襄還記得第一次嘗試克服恐懼去演吻戲的情景，他驚恐地看著那個演員越來越接近的嘴唇，用盡全身力氣維持適合的表情，最終還是腹中翻涌，拿寬大的古裝袖袍擋在兩人越來越近的臉之間。

    事后他忙不迭地處理這一舉動導(dǎo)致的后果，滿心自我懷疑地在劇組和公司之間走動，終于引起了趙還的注意。

    第一次見趙還時，天氣很熱，他的妝被汗浸得有點狼狽。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他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比他小兩歲的公司總裁，年輕氣盛和游刃有余的氣場奇妙地雜糅在同一個人身上，那張淡漠的臉讓他一時懷疑到底誰才是需要靠臉吃飯的明星。

    后來的事情有點玄幻，他被猝不及防地要求在辦公室里來一段表演，得到了淡淡的肯定。不日他就收到了劇組同意讓他借位或者用替身的消息。

    那廂趙還看著明顯在走神的秦襄，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該不是真的有什么不能見光的金主，這會兒還在想什么話術(shù)來應(yīng)付他吧？自己公司里和秦襄有關(guān)系的還真沒有，那說不定是其他公司的。能讓秦襄流露出這種似懷念似敬畏的眼神，應(yīng)該也是什么不錯的人物，趙還略一思索，該不會是辛長宜那邊……

    他對待秦襄的眼神一下子古怪起來。當(dāng)初自己縱容他的怪癖還不是因為看他有足夠能吸金的演藝天才，這會兒秦襄身家都在WS，而且悅影那邊不定能沖著才華容忍他的壞習(xí)慣，秦襄應(yīng)該不至于蠢到吃里扒外？那還有什么東西能攛掇得動這棵搖錢樹——

    趙還的思緒轉(zhuǎn)了百八十個彎，手也不停，提溜起他打得整整齊齊的半溫莎結(jié)：“感到反胃？”

    秦襄和趙還的臉距離突然拉近，瞳孔驟然收縮，然后感到趙還的手一頓，自己的鼻梁移到了對方嘴唇的位置上。眼睛往下就能窺見趙還清晰的喉結(jié)，對方溫?zé)岬臍庀⒘脫艿妹夹陌l(fā)癢，他條件反射地要撥開對方的臉，用力抓住趙還鉗制著自己的手腕，一個使勁，兩人猝不及防地晃動了一下，額頭卻落下一個清涼的吻。

    秦襄一下子呆住了，反抗的右手也松下來，立體的五官輕微地扭曲了一瞬。

    趙還感到嘴唇上沾了一些粉末，上下唇磨蹭了一下，在心底尷尬地干笑。他不過是心氣上頭想親自驗驗秦襄，但是突然考慮到自己眼睛的情況不便對視，又不想讓別人聞到自己一頭的啫喱水味兒，便松了手上下錯開正臉。結(jié)果秦襄反應(yīng)忒大了，搞得像他要施暴還是怎么的，誕生了這么一個陰差陽錯曖昧不明的吻。

    他面色不改地暗罵秦襄——反正總不是他的問題——然后就被秦襄激動的眼神又嚇了一跳。

    不就是親了一下，秦襄卻突然看他像在看一塊肥rou，深邃的眼睛里一反常態(tài)燃起影影綽綽的光。

    “能再親一下嗎？”

    秦襄靠坐在沙發(fā)上，話音里帶著顫，細(xì)細(xì)的，掩在平穩(wěn)的語調(diào)中。

    “你？怎么，順竿上爬了？”趙還從齒間漏出一絲嗤笑，“如果秦影帝不會‘反胃’的話，我大可奉陪?！?/br>
    一個溫?zé)岬奈瞧炔患按卦以谒拇缴?，毫無章法的嚙咬仿佛要把嘴唇僅有的一點死皮都吞下去。秦襄的手克制攀上他的脖頸，趙還垂眸和他對視，兩人大眼瞪小眼，唇齒鼻息交纏中，趙還壓下思慮，擰住秦襄的下巴，細(xì)細(xì)啄吻：“真的這么想親么～慢慢來，不著急。”

    “我怎么能不急……”秦襄的聲音被含進趙還的唇間，濕滑的物體闖進齒關(guān)，牽著他茫然失措的長舌共舞，頂弄在口腔內(nèi)部的軟rou上，撩起酥酥麻麻的觸感。他摟緊了手，側(cè)開頭，兩人的唇瓣便貼得更緊，薄薄的口紅一半被吻了去，一半被蹭到唇邊。趙還抬起右腿卡在秦襄兩腿間，左手撐著他身后的沙發(fā)，磨蹭身下人同樣挺拔的鼻梁：“遇到我就不反胃了，是嗎？”

    秦襄眼底翻涌著不明的情緒，伸手摸了摸唇邊暈開的口紅。

    趙還看著秦襄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心一動，埋頭輕輕舔上去：“你這做派，真像為了爬上老板的床胡編亂造的把戲?！?/br>
    秦襄的脖子被刺激得向后彎曲，優(yōu)美弧度的中間是無處躲藏的喉結(jié)，被趙還壞心地叼著細(xì)細(xì)磋磨。他的手搭在趙還肩上，聞言羞惱地低聲道：“我是不是那種人，你會不知道嗎！”

    趙還往他耳畔吹了一口氣，氣流往耳朵眼里灌，秦襄往后更縮了一縮。腿間的膝蓋得寸進尺地前進，終于碰到秦襄胯部，軟囊囊的一團，沒有硬起來讓趙還有點意外。

    趙還的右手掀起秦襄的西裝外套，手指爬進襯衣，衣物內(nèi)部溫?zé)岬目諝庠谥缚p間流過，指尖舒服地展開，劃過鎖骨和后頸，輕佻，試探，纏繞，留下極華麗的看不見的線條。

    最后摸到秦襄背部，摩挲著他的腰rou：“身材管理得不錯?！?/br>
    潛規(guī)則不好說，揩油他總在行。

    秦襄的喘息已經(jīng)變得明顯，身體被撫摸的奇異感受讓他身體都軟去半截。腰rou被碰到時好像觸了電，他瞇著眼睛看趙還被暈紅的嘴唇，曳尾流麗的眼睛，還有隱隱發(fā)亮的眼珠子，恍然是道行深不可測的男妖精，這才一激靈道：“趙總！”

    趙還不為所動，手指一邊在他的腰部畫圈，一邊注視他勉強支撐的神色。直到那喘息聲透出幾分隱忍的滋味，他才笑了笑，散漫地起身丟給他一張抽紙：“擦擦?！?/br>
    好純情，一個被隨便親親就失神的演員，說出去會有人信嗎……

    秦襄被趙還的光速變臉弄得微微一怔，閉緊嘴巴，垂眸整理領(lǐng)帶，不知在想什么。紙巾攥在手心，他啞聲道：“趙總潔身自好的傳聞看來并不可信?！?/br>
    趙還頭也不回，專注地擦拭隨手掏出的平光眼鏡：“秦影帝呢，到底是不是一個為事業(yè)獻(xiàn)身的好演員？我很期待。”

    “你，”秦襄第一次覺得那個背影的神圣感中還多了別的心情，他站起身，看了趙還半天，最終一股深深的無力席卷而來，“罷了。”

    秦襄走到門邊，壓下門把手。

    “那場戲最晚下個月開拍，你看著辦?！壁w還輕輕吹去鏡片上的細(xì)屑。

    “我知道?！?/br>
    秦襄眼底的情緒變幻了幾次，他低頭看自己指腹上沾著的口紅，沉寂得好似險峰被削了頂：被趙還叫來辦公室這么一次，好像什么也沒談攏，倒是往被逼演床戲更進了一步……

    趙還想要他演這場戲的決心，已經(jīng)很明顯了。合同，資源，班底，都在WS手里，秦襄有掙扎的空間，但決定權(quán)卻從不在他手中。他出了門。

    趙還抽出濕巾抹掉自己嘴上的紅色印子，“呸呸”了幾聲?？诩t嘗起來實在不怎么樣，還混著一點粉味，好在總體手感不錯。

    秦襄給自己的解釋很扯，更扯的是這個解釋看起來不是作假。但趙還的腦回路還是偏向樂觀的，既然秦襄能接受自己，就說明這病能治，既然能治，那還放著他搞什么替身什么借位？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去，有病上醫(yī)院。

    也該到下班時間了，趙還收了收東西，揀起桌上隨便放著的劇本又看了看。

    真不錯，就該讓秦襄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