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過敏
要不提他都快要忘記好之前去吃日料來著了,好像有宋小元還有朱子楠,還有別的什么人就記不清楚了。那是他第一次吃煎三文魚骨,是他第二次芥末過敏。 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干魷片,沾了豉油和芥末,他不好拒絕好意,想著這么點量的芥末應(yīng)該沒事的就吃了。朱子楠看他吃了以為他喜歡吃,畢竟桌面上安正能吃的東西也不多,便又幫他夾了幾片。放都放在碗里了,不吃又怕他覺得別人夾的都吃,自己男朋友夾的卻不吃。他迅速塞嘴里沒怎么嚼,囫圇吞下去,順手把碗移開了,以避免源源不斷的投喂。 盡管他喝了很多水,還是過敏了。手上的紅斑rou眼可見,發(fā)作的速度很快,一會就竄到脖子上,臉上,他有點難受,呼吸也跟不上,喘得很急促。朱子楠本和友人聊著天,聽到旁邊有異響回頭才發(fā)現(xiàn)安正捂著胸口短而急的呼吸,還有布滿紅斑的皮膚。朱子楠問他怎么了他又說不出話,還好剛上完洗手間回來的宋小元發(fā)現(xiàn)了,宋小元是知道他芥末過敏的,立刻問他是不是吃芥末了,安正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眨了眨眼就暈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醫(yī)院打吊瓶,飯桌上其他的人沒在,只有朱子楠和宋小元守在旁邊。見安正醒來,宋小元借口去裝熱水,其實是自己不想做電燈膽,給空間他們單獨相處。 沒想到朱子楠第一句說的是,“你不能吃芥末你怎么不說?” 安正身體不太舒服,心里也有點難過,哪怕問問我現(xiàn)在好點了沒也好啊。他把難過壓了回去,虛弱地回答朱子楠說人家給了不好拒絕。 “給你你就吃,吃了遭罪的是你自己。” 話是關(guān)心話,但不知道為什么聽起來更難過了,到底還是壓不住了。也不太想說話了,借口自己好困閉上眼裝睡。 煎三文魚骨端上來了,很香,中斷了安正的回憶。梁年特意挪動了餐碟,把煎三文魚骨放在了安正前面。 “你要芥末嗎?”雖然熱食一般不沾芥末,但古詩還是禮節(jié)性地問了一下安正。 “他過敏?!?“他不要?!?/br> 梁年和梁萱異口同聲,別說古詩和林達(dá)齊了,安正都覺得驚訝。 “嗐……之前我媽叫阿嫂到家里吃飯,我打聽了一下。不過,還是不及我哥,跟寫論文似的把喜歡吃的、不喜歡吃的、過敏的一一列舉發(fā)給我媽了?,F(xiàn)在家里張姨都知道他的喜好,不稀奇?!?/br> 梁萱說完一下夾了三塊北極貝,好像為了彌補自己解釋了一大段所花費的體力似的。其實也不算解釋,只是除了梁年認(rèn)真吃著東西外,余下的人都有點驚訝的面面相覷,就順口說說罷了。 林達(dá)齊搖著頭“嘖嘖嘖”的,仔細(xì)看著梁年,說:“真是活見鬼,這還是我認(rèn)識的梁大少爺嗎?!” 梁年語氣沒什么起伏,回他:“你再廢話,北極貝就沒了?!?/br> 眼看著梁萱又夾走一片,林達(dá)齊立刻下手,但不耽誤嘴,“就你這個對我冷冰冰的態(tài)度來說,還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梁少沒錯了?!?/br> 梁年淺笑了一下,心說:你也不見得對誰的暖粒粒的。要不然為什么古詩什么都沒有夾但碗里卻一會甜蝦一會生蠔一會扇貝的。 安正聽完后其實更震驚了,他并沒有刻意說過喜好或者忌口的東西,心里暖流一股一股涌上來,這煎三文魚骨沒什么rou但是啃得很香。 這頓飯吃了很久,后面還喝了些清酒,要算起來這也是踐行了。梁年和林達(dá)齊還是用他們一如既往的交流方式交流,林達(dá)齊讓梁年不要來送機,梁年笑著說自己很忙,沒空......就像這樣,并沒有因為即將分別而變得悲傷。 但其實是悲傷的。 回到家的梁年突然抱住安正,安正行李箱還沒放好,被抱得絆了一下,安正知道他有情緒,而且不是突如其來的,是蓄滿了溢出來的。 梁年有很多朋朋友友,要是微信通訊錄拉到底的話,可以看到下面會寫著:4036個朋友及聯(lián)系人,但這里面刨去親人家人愛人,最好的摯友就只有林達(dá)齊了。小時候的梁年就很拽,很高冷,一張臉都寫著“生人勿近”,除了林達(dá)齊其他同學(xué)也不怎么靠近他,盡管他看起來對林達(dá)齊也不熱情。 他小時候就討厭別人說他富二代,成績排名保持年級前十是自己考出來的,打籃球能進(jìn)校隊是自己打出來的,這些又不是家里拿錢堆出來的,為什么那些人就只看到“富二代”這一個標(biāo)簽?后來林達(dá)齊知道他不喜歡這個稱呼,再有人說梁年富二代,林達(dá)齊都幫他回嘴,“錯了,他是富三代,從爺爺那一輩就開始富的,沒辦法,老天爺追著喂飯吃?!?/br> 梁年問他這和富二代有什么區(qū)別,林達(dá)齊說字面區(qū)別。還反問他二和三都分不清怎么讀的書?怎么考的年紀(jì)前十?梁年又問他說你家里也很有錢,為什么他們不說你。林達(dá)齊又反問他一天照不照鏡子?說自己要有他這張臉,有他這個成績,恨不得自爆了求著別人叫自己富二代。 ...... 后來,就沒什么人再這么“不知好歹”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梁年可樂只喝可口可樂從來不喝百事可樂,覺得那個太甜。但他卻總是在體育課或者打完球后各買一瓶,因為林達(dá)齊喜歡百事可樂。 有一次打完球,梁年還是按照標(biāo)配買了,但是在門口等了很久林達(dá)齊都沒有出來。等他出來后梁年可樂都喝完了,林達(dá)齊以為他等久了煩躁,天氣又熱。他一直說不好意思,又解釋起耽誤了時間的原因:剛剛幫一個學(xué)弟抬箱子。 梁年“嗯”了一聲,又不說話,手上拿著百事可樂也不給林達(dá)齊,林達(dá)齊也不好問,跟著他一起走。結(jié)果梁年走去小賣部讓店員幫他換了一瓶冰凍的,隨后遞給林達(dá)齊,面無表情地說:“可樂不凍不好喝?!?/br> 林達(dá)齊吃了一驚,嚇得忘記接可樂,直到梁年又問了一次林達(dá)齊到底要不要喝,他才回過魂兒,接過來一飲而盡。 其實也不是什么冰山嘛,內(nèi)心還是一座活火山呢! 安正由他松松緊緊地抱著,一下一下輕輕地拍在他的肩。等他悲傷的情緒抽離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安正問他要不要先去沖涼。梁年說好,但還是把下巴磕在安正頸窩里,又過了一小會兒才松開去沖涼。 安正得了空,把行李箱里的東西整理了,該放洗衣機的放洗衣機,該歸回原處的歸回原處。弄得差不多了梁年也沖完涼出來了,他趿著拖鞋走過去想跟安正說什么來著,結(jié)果電話響了,在茶幾上,震得“嗚嗚”聲。 資產(chǎn)部的老總打來的,梁年接了電話又對著安正指了指書房的門,意思是自己去書房打電話。安正點頭,隨后自己又去沖涼。不過梁年這個電話打得有點久,安正也沒去打擾他,爬山的后遺癥這會兒又體現(xiàn)出來了,安正只想躺下睡覺。 梁年忙完再回臥室的時候安正睡醒一輪了,既然醒了梁年也不怕再吵著,又把人撈過來摟著,嘴唇碰了碰安正的唇,然后問他有味道嗎?安正不明他說什么味道,但確實沒覺得有什么味道,就說沒有。梁年又再深入了些,唇舌交換了后又問他有味道嗎?安正反問他什么味道? “芥末!”梁年說完又親了一次,又問,“有嗎有嗎?芥末味。我剛刷牙的時候刷得很仔細(xì),刷了三次,我怕有味道我要是親你你過敏了怎么辦?” 安正被他逗笑了,又聯(lián)想到晚餐在日料店梁萱說的那番話,他覺得暖心的同時又有點鼻酸,這個人的心思遠(yuǎn)比他想的要細(xì)膩。只是默默無聞地做這些,也不“邀功”,如果梁萱不說,可能安正也不會知道還有這么一回事。 他覺得梁年在從各個方面保護他這件事上越來越擅長,越來越駕輕就熟,而自己也越來越依賴他。要獨立,他也能獨立出來,可在對方的保護里整個人就變懶了起來。反過來,梁年也是這樣的。他會跟安正撒嬌討一個親親,一個抱抱,會因為他用了大量的溢美之詞夸古詩就吃醋。像他說的那樣,只會在愛的人面前像個小孩,他愛他。 帶著他剛睡醒一輪還有點懶的聲音問梁年:“你怎么知道的?那些愛不愛吃過不過敏的東西?” “就平時看你吃什么吃得多唄,我都記下來的。不過,過敏的事是你mama告訴我的?!?/br> “我媽?!什么時候?” “去你家的時候,你睡著了我們在聊天。阿姨跟我說感情的事她和叔叔都不過問,只要我們自己快樂就行,對你、我,他們沒有什么要求。但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我......” “我的過敏源?”安正在梁年說之前已經(jīng)猜到了。 梁年揉著安正的頭“嗯”了一聲,又說:“想到那差點要了你的命就很心疼。” “過去好久了,我都快不記得了?!?/br> 安正說得很平靜,甚至還稍稍帶了點無所謂的語氣,好讓梁年不難心疼,梁年還是摸著他的頭不肯松。他在回憶自己第一次芥末過敏的經(jīng)歷里越來越貪戀梁年的安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