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困秋乏，阮沅變得越來越嗜睡，一個人的時候他大多都在床上蜷著，把被子窩在一起，只露出發(fā)頂，這樣的睡姿讓他覺得很安心。夢里看到的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有少數(shù)片段能在睡醒之后回憶起來，只記得那些焦灼的熱度，肌膚相貼的黏膩觸感。

    這種混沌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很久，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跡象終于無法繼續(xù)忽視，當(dāng)阮沅跪在洗手間吐掉酸水，他終于不能再自我欺騙。

    最怕的情況還是出現(xiàn)了，阮沅以前總覺得他們至少不會做到這種程度，這樣未免太過瘋狂。

    是哪一次？他們做過很多次，每次都用jingye填滿他的身體，阮沅也害怕過，在發(fā)情期過后惴惴不安，但是因為一直沒有出事，他也就放松了警惕。

    好像知道另一個生命的存在，他本就不健康的身體也開始抗議，幾乎已經(jīng)到了食不下咽的程度，所幸他們最近忙于其他事情沒有多碰他。

    在學(xué)校午休時間偷偷跑去買了驗孕棒，藏在書包的夾層里帶回了家。坐在馬桶上仔細把說明書看了一遍，終于還是在看到兩道杠的時候開始哭。

    這是錯的，這是不對的。

    他早就不知道做下多少錯事，可是到了承擔(dān)后果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逃避，他總是在事后后悔，就像小時候?qū)憴z討書時候慣用的句式，假如時光倒流……

    可是時間無法倒流，后果也只能一個人承擔(dān)。

    為什么現(xiàn)在會懷孕，之前都沒有的不是嗎，為什么會是現(xiàn)在呢？阮沅抱著肚子枯坐了一夜，但做出那個決定也沒花多長時間。第二天沒有去學(xué)校，他坐在桌子前慢慢地寫信，在信里和阮荀道歉:“爸爸，對不起，我做了一件錯事?！?/br>
    阮荀會不會也覺得他很惡心，他覺得有些難過，做錯了事就要承擔(dān)后果，阮沅從小就知道的。

    阮沅想，他的寶寶并沒有做錯什么，錯的是他而已，他向?qū)殞毜狼?。懷孕?yīng)該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可是他的寶寶是不被期待的，或許會和他一樣……不行，必須讓痛苦在這里終止。

    阮沅從前總是想不明白一些事，但是這一次他難得敏銳地察覺到謝宵永他們不會同意他拿掉這個孩子，就像后頸的標(biāo)記一樣，他沒有足夠的錢去做這件事，所以他只能想一個兩全的辦法。

    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為他做錯了。

    其實還是想過很久很久，該怎么結(jié)束，其實阮沅是很怕疼的人，他想稍微輕松一點，聽說跳樓會很疼，藥片也同樣，又想起之前書上讀到的臥軌，但是會耽誤大家上班回家吧，還是算了。然后電視上看到有明星在衣柜里上吊自殺，那打開衣柜的人會很痛苦吧，他不想讓別人痛苦。地點也想了很久，在學(xué)校會給同學(xué)留下陰影吧，在酒店跳下去會影響以后的生意吧，他也不一定能夠跑出去。

    在哪開始就在哪里結(jié)束，阮沅坐在放滿熱水的浴缸里，握著那把在學(xué)校做手工的裁紙刀發(fā)抖，可能會很疼，他打了個寒戰(zhàn)，但是這是他罪有應(yīng)得，反正就疼最后一次啦，他不想繼續(xù)疼了。

    是真的很疼，薄薄的刀片很鋒利，碰到皮rou的瞬間就見了血，血珠落到水中變成淡粉色，然后暈開來，然后阮沅咬著牙又用力割了一道，皮開rou綻。那時候他想，可能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吧，刀割過的疼痛，又像火焰灼燒，大概就是這樣，思維也變得混亂不清，很多事情都像雪花一樣在空中飛舞飄散，看不清，落在手心里又融化了。

    是不是像他這樣的人，生來就應(yīng)該與痛苦為伴，壞事也一件一件地來，或許什么時候，他就已經(jīng)把好運氣全都用光了。他安慰自己，沒關(guān)系，反正好的東西他也見過了，再給他就是浪費了。

    水變得很冰，比冬天下的雪還要涼，眼前又是一片紅色，好奇怪，他閉上了眼，竟然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

    “沅沅！”

    陷入黑暗之前好像有人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