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你想怎么樣，你到底還想怎么樣？！”

    林青陽接到醫(yī)院打來的電話時，手機直接從手心中滑落，噗通一聲掉入洗手池里。他沒有多想，甚至大腦一片空白，揣著鑰匙就匆匆地趕到了醫(yī)院。

    甚至在他一路踉蹌著到達(dá)手術(shù)室門口，見到亮著光的“手術(shù)中”三字的時候，他都不肯相信，怎么好端端的就受傷了，還嚴(yán)重到要做手術(shù)的地步。

    他趕到的時候，除了白辛竹，還有一名年輕女人。林青陽從視線移回時，正好與沈維拉相撞。

    倆人都怔愣了一下，默契地瞥開了目光。

    ……這個女孩兒他見過，上次在游艇上，喻沉說是他的親jiejie。

    喻沉？

    和喻沉有關(guān)？

    林青陽只覺心臟突然狠狠地揪在了一塊兒，矗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林叔叔……”白辛竹還穿著校園制服，見到林青陽后，用力地抹去了眼淚，聲音發(fā)顫地喚了他一聲。

    林青陽緊緊地盯著“手術(shù)中”仨字，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沈維拉見到林青陽到來的時候，先是一愣，后是疑惑。她下午接到周管家的電話，了解了自己弟弟在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來龍去脈后，便迅速地趕到醫(yī)院，可她一直聯(lián)系不上喻沉。便讓人先去尋他，如今她和管家到醫(yī)院等待男孩兒的家屬以表誠意，毋庸置疑醫(yī)藥費除了要全部承擔(dān)以外，她還想和受傷少年的家屬聊聊額外的賠償費用，息事寧人就傳不到母親的耳朵里了，但她沒有想到等來了眼熟的人……

    這個男人不是喻沉的男友嗎？和手術(shù)中的這個男孩兒是什么關(guān)系？

    沈維拉還怔愣在原地的時候，身旁的周管家已經(jīng)踱步前往到林青陽的身旁，恭敬又帶有歉意地對他欠了欠身，打了聲招呼后便仔仔細(xì)細(xì)地將來龍去脈告知了他。

    伴隨著對方平穩(wěn)又充滿著誠意的敘述，林青陽垂在身側(cè)的手心無意識地攥起拳頭，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眼尾溢出一片通紅。管家的話就如雜音一般在耳際縈繞，他現(xiàn)在腦子里只有“喻沉”“對不起”“非常抱歉”……

    喻沉喻沉喻沉……

    腦子里慢慢地就只剩下了這倆字。

    又是他……

    為什么又是他？

    為什么總是他？

    林青陽像抽干了力氣般，雙腿發(fā)軟地順著冰涼的墻壁，滑坐在了椅子上。

    周管家以為他是由于兒子的原因才會如此，更是不停地欠身道歉，素養(yǎng)極好地保持著低頭彎腰的動作，似乎不得到對方的任何回應(yīng)他就會一直如此。

    林青陽活了三十多年，受了多少委屈他都能咬咬牙捱過去，沒有被窮困潦倒的日子打倒，為家人一忍再忍。以前為了父母為了meimei，現(xiàn)在為了兒子。但他看做比命還重要的兒子被那個他曾試圖當(dāng)做依靠的少年害得差點兒失去生命。林青陽只覺得自己是個可笑的東西，不是人，是東西。

    他差點兒忘記了，自己捧在心尖的兒子第一次被打到全身傷痕，也是拜喻沉所賜。

    真可笑啊。

    他突然很想笑，可沒有任何力氣笑出來，連扯動嘴角都覺得疲憊。

    三個多小時的手術(shù)說不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對于手術(shù)室外等待的人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

    夜幕降臨，燈光熄滅，醫(yī)生團(tuán)隊走出來時，幾人圍繞了上去，直至聽到了“脫離生命危險”后才稍有緩和，林青陽懸著的一顆心也就此放下了一點兒。他除了不停地說“謝謝”以外，嘴里也吐不出其他的話語了……

    沈維拉在不遠(yuǎn)處聽著這些雜亂的醫(yī)患家屬交談聲，裹擁在一塊兒的人群。她也在混亂中才清楚了一個荒謬的事實，被自己弟弟意外弄傷的少年，也是自己弟弟男友的兒子，是這樣嗎？

    太過于戲劇性的現(xiàn)實讓沈維拉臉部抽搐了一下，扯起嘴角，荒謬地哼笑了一聲。醫(yī)院逐漸亮起的白燈打在她的身上，側(cè)映出一道斜影，她的視線一直盯著林青陽，眼前男人的單薄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她動了動嘴唇，喃喃低語著：“，你都做了些什么……”

    淮安市不下雨以后，沉悶的天氣再度侵襲，溫度也慢慢攀升，郊外夜晚的微風(fēng)拂過，仿佛是裹挾著一股粘膩的熱浪。

    喻沉將自己鎖在主臥里，盯著全景落地窗外無盡的黑夜，一層泳池內(nèi)壁亮著深藍(lán)的燈光，將水面映照得波光粼粼，清澈見底得如墨畫。

    整個房間堆滿了精致的禮盒袋，無數(shù)的貴重物品被包裝得極為精美奢侈。

    喻沉被這些奢侈禮品袋圍繞在中央，眼睛無神地巡梭著窗外。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都是意外，他有方法補救……

    可以補救的吧……

    喻沉挪動了一下身軀，緩緩地站起了身，撈過冷落在地面上被信息轟炸了滿屏幕的手機。

    沈維拉幾十個未接來電和數(shù)不清的微信短信消息。

    喻沉沒什么心情去看，滑下屏幕，一鍵清空后將手機收回了褲兜里。

    桌面上的禮盒斜著打開，他將禮盒旁的金條塞進(jìn)下隔層里，合上禮盒蓋后放入了精致的禮盒袋中。

    將金條放入禮盒的隔層里，這是母親教給他的道歉方式。

    以前覺得時間過得緩慢又無趣，可他最近卻很容易在窗前一坐到天亮，甚至有時候會發(fā)呆好幾天，仿佛回到了兩年前……思緒戛然而止。

    喻沉甩了甩腦袋將其拋之腦后。封存在心底的記憶但凡有冒出的跡象，他都強迫自己壓回去。

    天蒙蒙亮，不到六點，深藍(lán)勞斯萊斯停駐在逼仄的巷口處。

    喻沉額頭輕抵著窗沿，眼睛一直盯著那扇舊木門，思緒涌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了兩個小時，他仍舊一動不動地將視線釘在門上，直至熟悉的男人身影闖入視野中……

    喻沉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大步走向那站在門口開門的男人。

    他走到林青陽身后，下意識地抓緊了對方的手腕，迫使他轉(zhuǎn)過了身來。

    目光相觸的一瞬間。

    喻沉想將他攬入懷中，想和他親吻……

    可下一秒，林青陽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喻沉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兩步，待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對方滿是倦怠的臉上斥滿了怨恨與憤怒，眼睛里布滿血絲……這是一夜未眠嗎？

    “你還來做什么？！”

    喻沉不解地皺了皺眉，壓抑著心頭的煩躁與怒意，下意識地抓緊了對方的雙肩：“我有東西要給你。”

    “我不稀罕！”林青陽突然大吼了一聲，想從少年的臂彎中逃脫，可他越是掙扎，少年就攥得越緊。

    男人抬高了聲音，喘著粗氣怒道：“你想怎么樣，你到底還想怎么樣？！”

    他第一次見林青陽對他露出這樣的神情，第一次敢這樣對他說話，喻沉錯愕了一瞬間，繼而眉頭動了動，咬著牙道：“不是故意的。”

    林青陽突然肩膀抖動了一下。

    不是故意的。

    是啊，他們倆在學(xué)校打架確實不是故意的，可是造就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子质钦l呢？他有無法避免的責(zé)任，不是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得到任何赦免，即便他生在權(quán)勢滔天的大家族，為所欲為，凌駕于法律公權(quán)之上。

    林青陽再也忍受不住了：“你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看我笑話嗎？看一個懦弱的父親對自己兒子遭受傷害只能手足無措的笑話嗎？很好玩嗎？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林星辰？我哪次不是依著你？?。?！你用那種方式讓我兒子發(fā)現(xiàn)的時候，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喻沉，你眼里只有你自己，但凡有點兒不順你的心意，你就會用最壞的方式去報復(fù)別人！”

    “你不就是想讓他看到我那副模樣嗎？都如你所愿了，能不能放過我們?。?！”

    林青陽將所有壓抑在心底的情緒一股腦地傾瀉而出，喘著粗氣望向上方少年時，對方卻漠然得不像個活人，臉色波瀾不驚，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攥著他雙肩的手掌力度在逐漸變大，甚至手背青筋跳動……

    林青陽緩了緩呼吸，他也不指望對方能給他些所謂的回應(yīng)，甚至不奢求對方的道歉。他忍著肩膀的疼痛，抖著聲音失望道：“……玩夠了吧，小少爺?！?/br>
    在這一瞬間，喻沉的情緒波動了一下。

    玩？

    不！不是這樣的，他做的這些兒，只想要……

    想要什么？

    喻沉頓時覺得頭腦混亂，幾秒的凌亂過后，才條理清晰起來……他想要他們之間回到在小鎮(zhèn)的那幾日。

    只要倆人單獨待在一起，就可以變回之前那樣了……

    思緒到了這里，喻沉眼底掠過一絲欣喜，抓起林青陽的手腕直接將他拽走。

    “去哪兒？你要做什么？！”

    林青陽后退著想要逃離，卻被少年沉默著一直拽著往前走，直至來到一輛熟悉的豪車前，男人臉色更加慌亂驚詫。

    這是要？……

    “上車。”喻沉打開車后座的門，將男人拉到車前。

    “去哪里？！我不去！我不去！”林青陽掙扎間一直釘著地面往后，試圖從對方的桎梏中逃脫，卻只能被力氣過大的少年硬生生地拽進(jìn)了車后座里。

    喻沉將他推入車后座的U型沙發(fā)上，迅速關(guān)上了車門后，將男人摁在了身下，使得對方無法逃離。

    林青陽扭動著身軀，眼睜睜地看著車門關(guān)上，行駛……

    他慌亂地將乞求的目光拋向壓自己身上的少年：“不可以……喻沉！讓我下車！你讓我下車！你不能這樣，我兒子還在醫(yī)院，他還沒醒過來……”發(fā)顫的聲音逐漸哽咽。

    林青陽又怒又恨，身軀扭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你不要這樣……林星辰還在醫(yī)院，他還在醫(yī)院啊……”

    “你為什么要這樣……”

    “你究竟還想要怎么樣？……求你了，放過我們吧……”

    喻沉忽然收緊了力道，將對方被自己扣住的雙手往后猛地一壓，二人臉龐距離瞬間拉近。

    “你再跟我發(fā)瘋，我就讓他死在你面前！”

    林青陽被少年這一聲震懾性的怒吼給嚇得怔愣，所有話語都突然被遏止在了喉間，發(fā)抖的喘息從口鼻間溢出。

    他呼吸一窒，動了動嘴唇，瞳孔斥滿震驚……

    “你……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