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你要對我父親做什么？！——”

    林青陽將一顆白菜放到砧板上，嫻熟又快速地跺成絲兒，一把扔在燒得火紅的鍋里，噼里啪啦的滋油聲伴隨著大火在耳邊作響。

    “林叔叔，我們的炒河粉好了嗎？——”幾名初中女生圍坐在小桌前，饑腸轆轆地捂著肚子，撅起小嘴兒尖著嗓子喊道。

    女孩兒拉長聲音：“好、餓、呀——”

    男人反射性應聲答去：“哎馬上馬上！”

    黑色邁巴赫熄停在馬路對面的露天停車場。

    喻沉落下后座車窗，注視著林青陽汗流浹背的忙碌模樣，視線跟隨者男人自己的手背，忙碌中抹去額間的汗珠，發(fā)鬢的汗水流落到脖頸間，他的掌心撫過脖頸，往衣角處快速地擦拭干凈，衣領前的兩顆紐扣被扯開，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遠遠地映入眼簾，被油煙薰得眼角泛紅，隱隱的淚珠兜在眼瞼處。

    這個老男人被掐著脖子會怎么樣？

    會紅著眼眶大口喘息嗎？

    會掙扎著求饒嗎？

    喻沉目光微灼，巡梭著男人的五官輪廓，從下顎到脖頸，從鎖骨到衣下……

    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番。

    也不知何時，少年打開了車門，往馬路對面的人群中融入進去。

    ……

    林青陽將兩盤剛出鍋的炒粉端到女孩兒們面前。

    一名女孩兒用力地吸了一口溢出的香味，大贊著掄起袖子，夾起炒粉就往一次性碗里盛：“還是林叔叔做的香?！?/br>
    “多吃點兒，長身體的時候?！蹦腥诵χf，“沒敢給你們放太多油，叔知道你們小女孩兒一天天都嚷嚷著減肥。”

    女孩兒津津有味地嗦著粉：“哎呀林叔叔，愛美不都是人的天性嘛?！?/br>
    其中一名女孩兒嘬著一次性筷子間，睜大了圓眼睛，雙眸定定地瞅著前方，微微長大了嘴，筷子角直接從嘴邊掉落在桌子上。

    她用手肘戳了戳旁邊的女孩兒，雙眼發(fā)亮：“那個小哥哥又來了。”

    嘴里嚼著粉條的女孩問：“誰？”

    “就上次長得賊好看那個，跟阿辰哥哥一個學校的。”

    林青陽瞧著小女孩們的竊竊私語，也跟隨著視線轉(zhuǎn)過身子。

    只見那名富家小少爺坐在角落的小桌上，紋狀領帶規(guī)矩地貼在襯衫間，端莊的校園制服下，和他的身板很是貼切，寬肩窄腰，肌膚滑嫩白皙，五官雋秀又棱角分明，自帶的貴氣距離感使得他和這處的人群格格不入，讓人一眼就注意到，甚至移不開眼。

    “孩子，你又來啦?！绷智嚓栕呱锨埃樕蠞M是善意的笑容。

    喻沉聞聲抬頭，巡梭著男人的大腿，一路往上，直至目光停留在對方滿是慈笑的臉龐，靜靜地注視著，一言不發(fā)。

    男人眼里隱隱透出幾分疑惑，這孩子是不善交際嗎？

    “你這次……”男人猶豫了一下，試探道，“想吃點兒什么？”

    喻沉巡視了一番，視線落在對桌上被搶奪一空的炒粉，說：“和她們一樣的?！?/br>
    林青陽松了口氣，笑容更深：“干炒牛河是吧，好，還要點兒什么嗎？”

    喻沉思索了一會兒，回應道：“上次那個水蟹粥?！?/br>
    “好勒。”男人欣喜地回應完，轉(zhuǎn)身疾步地走回宵夜攤，開始忙碌了起來。

    對桌的女孩兒用紙巾擦了擦手，掏出手機，悄悄地拍了幾張喻沉的照片，兩指將視野拉近，將他的臉在相機前放大，各個角度都拍了好幾張。

    沒過多久，一盤香噴噴的干炒牛河和熱騰騰的海鮮粥就端到了喻沉面前。

    濃重的油煙味忽然竄入鼻中，喻沉被嗆得從鼻腔中輕咳了幾聲。

    男人見狀，目光有些難為情，笑意微微僵在臉上，兩手揪著抹布揉搓了兩翻。

    這……

    喻沉象征性地拿起筷子，將一根粉條夾到嘴里，面無表情咀嚼了一會兒，才艱難地咽下去。

    又膩又咸。

    難吃死了。

    喻沉剛掏出手機，正要對著宵夜車的二維碼，見狀的林青陽趕緊上前阻止：“哎哎等會兒。”

    男人攥著抹布的手擋住了少年的手機攝像頭：“你可別像上回那樣付這么多了?！?/br>
    喻沉微微蹙眉。

    “上次那三萬塊，阿辰應該還給你了吧?！?/br>
    一片寂靜。

    林青陽收回手，窘迫地攥著抹布，耐心說：“這粥和炒粉，統(tǒng)共加起來就三十塊，付三十就好了?！彼降走€是不明白這富家少爺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喻沉眼底的陰沉猛地消散而去，被難測的淺笑逐漸替代，他抬高手機，掃了宵夜車上的二維碼，應了一聲：“好?！?/br>
    片刻后，付款成功。

    林青陽看到喻沉手機里的三十元付款金額，才松了口氣。

    喻沉收回手機，站起身正要離去，林青陽一個激動，抓住了男孩兒的手腕：“不吃了嗎？”

    意識到自己動作過于逾矩，男人燙手般收回，杵在原地，生怕對方露出嫌棄的目光。

    喻沉停頓了片刻，嘴角盈著淺淡的笑意，對他說：“那幫我打包吧?！?/br>
    “叔叔?！?/br>
    男人被少年的一聲叔叔，喚得心花怒放，綻開笑容回應：“哎，好?！?/br>
    他趕緊像得到認可一般，找了底層干凈的一次性餐盒，給他打包好炒粉和粥，將塑料袋提口勾到他的指尖處。

    滿臉皆是得到肯定的自豪笑容。

    喻沉頓了一下，他對男人說：“那我走了?！?/br>
    林青陽開心地在半空中向他推推手：“哎好，快回去吧，這個點兒很晚了，早點回家休息，明天還得上學呢?！?/br>
    喻沉目光落在指尖上勾著的塑料袋提口，微微蜷起手指，將提口收到更里邊兒，離開了一段距離后，他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望去。

    男人還站在原地，瞧見他側轉(zhuǎn)過身的模樣，臉上的笑容綻放得更加燦爛，向他擺擺手，蠕動著嘴唇，似乎在說著：回去吧，快回去吧孩子。

    心尖兒飄過一絲漣漪，猛地竄開，剎那間消散殆盡。

    喻沉坐回車后座。

    門關上的一瞬，黑色轎車緩緩行駛在有些坑洼的車道，路過并聯(lián)幾排的垃圾桶處時，車輪停駐，昏暗的街道僅有光亮的車燈照射而出。

    喻沉落下車窗，將手中的打包好的粉粥，徑直地扔到了綠桶里。

    不帶一絲猶豫。

    轎車再一次開回逼仄的暗巷深處。

    喻沉在平板上描繪著男人的側臉，直至車輛停在原來的巷口處，他才停筆。

    將觸控筆貼回平板上方，對耳機那頭的人說：“可以了?！?/br>
    大汗淋漓的兩名男人才停下毆打，其中一名男人，喘著氣意猶未盡地踹了一下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喻沉從車內(nèi)走下，邁步向他們走近。

    直至停在倒在地上嚶嚀著蜷縮在一塊的少年面前，蹲下身子。

    一把扯開了扣在他頭上的麻袋。

    林星辰躺在地上，滿臉皆是汗水、淚水與鼻涕，交織在一塊兒顯得狼狽不堪，痛苦地捂著肚子。

    喻沉平靜地看著林星辰那雙眼里的不屈與憤怒，說：“以后別多管閑事兒了?！?/br>
    “你他媽……混蛋?！?/br>
    “你就是個仗勢欺人的……垃圾！”

    擱平日里，喻沉會因為這樣的話而生氣，甚至會狠狠地踩著對方的胸膛，讓對方連求饒都說不出聲，但今天他看在男人的份上，心情大好，懶得去在意林星辰的話。

    喻沉說：“白辛竹的事情，后果不是你能承擔的?！?/br>
    眼眸暗了暗，湊近林星辰耳邊低語道：“也不是你父親能夠承擔的?！?/br>
    “我父親？”

    “我父親怎么了？！”

    “你要做什么？！”

    喻沉沒有回應，僅是站起身子，轉(zhuǎn)頭離去，兩名男人也跟隨他的身后。

    “喻沉！——”

    林星辰躺在地上，扶著墻角，指甲蓋扣到墻壁滲出血絲，對他的背影大吼：“有什么沖我來！——”

    “你要對我父親做什么？！——”

    “啊啊啊！——”

    喻沉手心抵著車門，微微側頭，自言自語般丟了一句：“關你什么事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