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和陸景然幾乎平高,我向他走時他也正往我這邊來,他似乎能感覺到我的意圖,順勢便牽住了我的手。 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磁場,只不過相對于地球引力而言,人類身上的磁場幾乎微不足道。但是我一直認(rèn)為相愛的人之間的磁場是能相互感應(yīng)到的,就好比力的相互性,我愛著他的時候他也在愛著我,我想吻他的時候,他也很想偷食一下這禁果。 我們親了好一會,直到口中的唾液不分彼此,鼻息熾熱地交換,我們才漸漸松開彼此。 我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平復(fù)下來。 “……為什么那么想去旅行?你以前從來不會反對爸爸的決定的?!标懢叭粖A著不平穩(wěn)的喘氣音問我。 “就是想去唄,好不容易高中畢業(yè)了,想放松一下唄?!蔽矣行┬奶摗?/br> “是嗎?” 陸景然一問我就招架不住了,我不想欺騙他。 “你難道不想去嗎,哥?” 我反問,沒直接回答。 “當(dāng)然想了?!?/br> 陸景然回復(fù)的太直接,我以為他會像我一樣拐彎抹角的。 我有些錯愕地看向他,眼神繼而轉(zhuǎn)為期待。 “為什么?”我迫不及待地問他。 “不為什么?!?/br> 我掃興地偏過頭。 “那我也不為什么。” “成源?!?/br> “嗯?”我坐回到了床上,沒看陸景然。 這句輕喚沒了后文,我等了會,既而疑惑地看向陸景然,問:“怎么了?” “聽爸的話,去學(xué)車吧,確實是個很不錯的時候?!彼诹宋业纳砼浴?/br> 我心里一陣煩悶,總感覺他話里有話,可是我看不出來。也或許是我潛意識里不愿面對他透過言語想告訴我的道理,我潛意識里覺得那是毀滅性的,所以我不愿面對。 我躺下身,沒理他。 似是料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陸景然也沒再追問,只是繼續(xù)著他的話道:“去學(xué)車的話,等你拿到駕照,我找爸爭取一下,給你買輛車?!?/br> 我“騰”地起身,驚訝道:“真的嗎?” 陸景然偏過身笑著看著我,道:“當(dāng)然是真的了,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我對車的概念和喜歡是有的,但是都很模糊。不想我對陸景然的熱愛那樣清晰可見。我只是覺得連陸景然高考完都沒有提車的待遇,我忽然就享受了這“高人一等”的地位,莫名竊喜。 “預(yù)算多少?”我追著問。 “看你表現(xiàn)吧。” “不行不行,這怎么能看表現(xiàn)?” 陸景然又深深地看了我一會,繼而道:“兩百萬左右吧?!?/br> “好!”我一口答應(yīng)。 我們的父親是個做事注重效率的人,我們頭天打的商量,第二天駕校的路他都給我摸清楚了。 我放假早,再加上陸景然本來大學(xué)放假也不晚,所以剛開始在駕校待的那段時間都是我一個人。這下好了,沒有旅行,也沒有佳人在側(cè),我還苦逼地每天起早貪黑地曬太陽! 那年陸景然暑假放的時間是真的很晚,我起初沒覺得什么不對勁,只覺得可能是他太過優(yōu)秀,在學(xué)校有很多事情要參與。 大概是七月中旬,陸景然才終于得了空見我。 那是一個烈陽高照的正午。 駕校不在熱鬧的市中心,周圍的綠化還很不錯,剛剛步入三伏天的蟬聲很是喧囂,肆虐的鳴叫像是宣告炎熱的夏天即將成為永恒。 可四季輪回才是常性,幾載春夏,幾歲秋冬,也不過恍惚一轉(zhuǎn)眼罷了。夏蟬要在土地里呆上幾年甚至數(shù)十載才得以沐浴陽光,也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夏蟬并不知道它存活的時間不久,所以才會這樣猖狂。一如我對陸景然的愛,蟄伏了這么多年,也沒想到不過曇花一現(xiàn),一切變數(shù)都始料未及。 陸景然來看我,順便給我?guī)Я吮?zhèn)過的雪碧,我去到的時候已經(jīng)不怎么涼了。 “都不怎么冰了,不過也好,這種天氣再喝冷飲也不好?!标懢叭粚⑹种械难┍踢f給我。 我接了過來喝了兩口,雪碧就見底了,我一用力將易拉罐自腰身捏皺,道:“買了不就是為了解暑嗎?冰鎮(zhèn)還曬暖,這不白費勁嗎,哥?” 陸景然莞爾:“先進(jìn)去吧,這邊好曬?!?/br> “走走走。”我順勢搭上陸景然的肩膀,也不顧自己曬了一上午留下的臭汗會不會弄臟他的白T恤,畢竟他本人也沒說什么。 我當(dāng)時以為陸景然就能每天都來陪我了,可沒想到放了暑假他還是很忙。他只是一味的跟我說是學(xué)校那邊的事情,起初我也沒察覺出什么。我不能說是粗枝大葉,只是我很相信他,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樣。 沒錯,相信我自己。 我一直認(rèn)為我和陸景然掩飾的都很好,至少在父母面前還看不出什么端倪。畢竟只要我們沒當(dāng)著他們的面親到一起去,即使舉止再親密,他們又怎么會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相愛并且還在一起了呢? 任誰看來都是血濃于水的親情。 我那時總是覺得,親情這層關(guān)系是在為我們打掩護(hù),我不知道為什么要打掩護(hù),其實我潛意識里排斥這個答案。 我那時總是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竟覺得又了親情作掩護(hù),我和陸景然就可以這樣一直走下去。 可世事總是難料,我們這種有悖人倫、令人不齒的關(guān)系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而那個人也不是別人,就是我們的父親。 暑假過得可真快,一轉(zhuǎn)眼便入了秋。 陸景然一整個暑假都忙來忙去的,他開學(xué)又比我早,我都開始軍訓(xùn)了,他還是忙的每天不見蹤影。 我只好每天晚訓(xùn)完就去圖書館找他,他總是神秘兮兮的,關(guān)著電腦不肯讓我看里面有什么。 我猜一定是給我準(zhǔn)備的禮物,戀人之間總是會這樣,為了讓他精心為自己準(zhǔn)備的禮物足夠驚艷自己,總是藏著掩著,也總是引人遐想。 我猜一定是為我準(zhǔn)備的車子。 可惜我并沒有順利等到我想要的禮物,而是得到了一個噩耗。 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是我過了駕校的考試,剛想和父母討論要不要慶祝一下的時候,我爸的消息就忽然發(fā)過來了。 他問得直白又隱晦,因為血緣關(guān)系的緣故,我起初并沒察覺出什么不對勁。 他問我,我和我哥的關(guān)系怎么樣了。 我當(dāng)時很疑惑,心想我們又沒有吵架又爭執(zhí),怎么會突然這么問? 我直接回復(fù)很好啊,順便問了一下晚上要吃什么。 我爸沒有再理我。 我轉(zhuǎn)而又給陸景然發(fā)消息,問他今晚幾點能回家。 陸景然也沒有回我的消息。 我仍然沒有察覺什么不對,以為這一天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樣,我爸只是出于關(guān)心忽然慰問,而他現(xiàn)在也只是因為在工作所以沒時間理我;陸景然呢,可能還在學(xué)校,做那些我聽不明白的課題。 我又給我媽發(fā)了消息,我和我媽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我下午的時候和她說我順利過了科目一的事情,我媽恭賀了我兩句,然后我們就聊起了晚飯。 我問我媽飯做的怎么樣了,也沒有什么要帶的,我回去剛好能帶上。 我媽很快就回復(fù)我了。 她說沒有,讓我準(zhǔn)時回去就行。 我回了句好,然后鎖了屏,抬頭看向了逐漸暗下去的晚霞。 原本張揚(yáng)的赤色被冰涼的墨色和藍(lán)色侵占,在天邊染出一層漸變出來,還沒等我走回到家,唯一的一點紅光就銷聲匿跡了。 晚風(fēng)微撫,吹得都是蒸蒸暑氣,可我卻心曠神怡。 我忽然想起來剛才的晚霞很好看,忘了拍照,也忘了和陸景然分享,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沒有。 我腦子里全是不起眼的瑣事,渾然不知危險已經(jīng)降臨。 我和媽在家里等了陸景然和爸好久,一直到晚上九點,不見人影還聯(lián)系不上,我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忽然想起了我爸傍晚時給我發(fā)的消息。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我爸在忙工作的時候,陸景然在讀高中的時候,常常會很晚回家,但是都不至于聯(lián)系不上。 我媽也有也不安了。 或許是出于心虛,我主動提出去打電話。 我媽點點頭,就算是同意了,隨后又去把飯菜熱了一遍。 我拿著手機(jī)回了房間,先撥通了陸景然的號碼。 無人接聽。 我的心伴隨著手機(jī)傳來的忙音不斷顫抖,心跳也不斷加速。我微微顫抖著手,撥通了我爸的號碼。 依舊無人接聽。 到底怎么了? 起初我心里的不安現(xiàn)在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深深扎在我心里,讓我迫切地想知道我爸和陸景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都失去了聯(lián)系? 我又想起了我爸傍晚時給我發(fā)的消息。 難不成他看出了什么? 可是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掩飾得這么好。 在父母面前,我甚至連每一個看向陸景然的眼神都是遮掩過的,怎么可能呢? 我心頭一顫。 我為什么要掩飾? 我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只覺得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我們互相吸引又互相喜歡,在一起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也從來沒有在意過,其實我每一個暴露在陽光之下的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是掩飾過的。都是精打細(xì)算拿捏好放在眾人面前的,即使我不愿意,我也必須承認(rèn),我們的關(guān)系就是違背人倫,有悖天理的。只不過從前它們只存在于我的潛意識里,我不愿面對,它們便一直不拋頭露面,只是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