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和陸景然便是很熟悉的。他是我的哥哥,他會在我需要他的時候照顧我,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保護我,爸媽曾教育我們,長兄如父,所以他也會偶爾像個老父親一樣在我做錯事的時候教育我。 我小時候跟其他小朋友一樣,活潑亂跳的喜歡到處玩耍。記得我六歲升小學那年,我因為看慣了陸景然因為上了小學而變的煩惱不斷,每天都有很多的作業(yè),不過他很聰明,每次都能寫完。但是我自己清楚,我和陸景然并不一樣,我并沒有他那么聰明,所以我有些擔心。 不過我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小孩子爭強好勝的心總是強烈,我不想被父母發(fā)現(xiàn)我因為害怕不如陸景然而不想去上小學,那樣太丟人了,那是膽小鬼才會做的事情,一點也沒有男子氣概。 我才不會去做那樣的事情。 臨近小學開學的一個午后,父母帶著我們?nèi)ジ浇陆ǔ傻墓珗@玩。那個公園很大,在我的記憶里,那里被草地覆蓋著,還種著幾棵高大的白楊樹。 父母坐在椅子上閑聊,我則是和陸景然一起去放風箏。那天的風不大,陽光也很好,可風箏偏偏是斷了。 我手里拿著風箏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風箏從半空中脫軌,然后落到了白楊樹上。 風箏落得很高,即使是我加陸景然的身高都夠不到。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陸景然,問他該怎么辦。 我們的意見出現(xiàn)了分歧,陸景然想去找梯子,而我卻想直接爬上去把風爭取下來。 陸景然沒同意,并且去找梯子了。 我騙了他說我不會去爬樹,但是他走后我便開始嘗試爬上去。 記憶中的那棵白楊樹的枝葉茂密,雖然有幾個分枝的枝干不夠粗壯,但是我覺得我個頭足夠小,于是想也沒想就踩了上去。上去之后,我和那只斷線的風箏便只剩下一步之遙。 于是我伸出手用力去抓那只風箏,總感覺我就要抓到哪只風箏的時候,卻總是差一點。我不死心地接著往前用力,終于,斷線的風箏落在了我的手里。 還來不及高興,我整個人便從樹上掉了下去。 惶恐間,我大喊了出來。 我以為自己會摔死,當時我就在想我還是個連小學都沒來得及上的人,真的太早逝了。 一瞬間,害怕、恐懼、難過、懊悔這些情緒紛紛涌上我的心頭。 我閉上了眼,想著前幾天和陸景然一起看的鬼片,決定安靜地接受死神的判決。 只是落地之后,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疼,反而像是一個什么柔軟的東西,不過從高處墜落我摔得身上還是會有些疼。 我掙扎地坐了起來,以為自己到了天堂,可定睛一看,周圍的景象分明還是那個公園。 然后我便聽到了陸景然痛苦的叫聲從地面?zhèn)髁诉^來,我低頭一看,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個柔軟的東西就是我哥的rou體! 我便知道我闖禍了。 回去之后,我爸先是把陸景然訓斥了一頓,然后又把我訓斥了一頓——我把訓斥我和陸景然總是這樣,非一定要按照這個順序來,也不管這件事情到底是誰的錯,或者到底是誰的錯更多。 然后我們便被罰跪了。 我清楚地記得,我爸在訓斥我和陸景然的時候,嘴里還嘟囔著“景然也真是,當哥哥還不做表率,竟然帶著成源去爬樹,不知道那樣有多危險嗎?”、“我們才離開了多久,就這么不讓人省心?”、“成源也傷成這樣,景然也傷成這樣……”之類的話,我就知道,陸景然把責任全攬在他自己身上了。 我當時看著怒沖沖的父親,實在害怕,就沒有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 所以陸景然陪我跪了一下午,還沒有晚飯吃。 我很愧疚,陸景然卻只是安慰我說沒事,是他的責任,是他沒有看好我、沒保護好我,并沒有埋怨我沒有說出真相。 我還是做了膽小鬼。 我忍不住哭了出來,也是那個時候,八歲的陸景然答應要保護我一輩子。 從那以后,我便再也不在陸景然看不到的地方撒野了。 再后來,我便上了小學,很多小學發(fā)生的事情我都記不太清了,可那件事情我卻記得如同前不久剛發(fā)生過那般清楚。 我抬手扶額,緩緩地睜開了眼,看著車窗外快速流逝的景象,心中徒生一陣酸楚。 我不禁覺得自己矯情,我始終覺得作為一個男人沒什么好感傷的,可我還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現(xiàn)在的陸景然就要去保護別人了? 車緩緩停下,到站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那條始終沒有系上的安全帶,打開了車門。 我們來到了一個購物城。 我先陸景然一步走進了建筑里,然后就開始掃視這里有沒有店鋪是有著我喜歡的東西的。我在一樓逛了一圈,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能引起我的注意,我的注意始終都在關注陸景然有沒有跟上來。 一樓都是一些精品店和蛋糕房,我覺得兩個大男人逛這些商鋪實在奇怪,用余光掃了一眼陸景然還在我身后后,我走向了自動扶梯。 二樓是一些男裝,我忽然想起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買過東西了。 我最近一直在忙著陸景然的事情。 雖然我知道這次來逛街主要還是給我媽買東西,但是我還是在陸景然的注視下進了男裝店。 導購很殷勤,可能是看到陸景然一身輕奢品的緣故。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就喜歡穿帶這些了,可能是事業(yè)有成后,身上的單品就開始一件比一件貴。 導購顯然對陸景然更熱情一些,我開始有些不爽。 難道她也是看陸景然長得好看,帥氣又多金? 我煩躁地隨手拿了兩件上衣,對導購說到:“試衣間在哪?” 果然導購往我這來了一些。 導購笑著說到:“在這邊,先生,我?guī)^去。”說著就把我往試衣間那邊引。 我冷著臉跟在導購的后面,然后進了試衣間。 我并沒有穿上去試,只是看起了價格。 一件2400,一件1900。 跟陸景然身上的衣服比還差一些,我也懶得試了,因為我又聽到外面導購很熱情地在和陸景然說話。 于是我走了出去,對導購說到:“這兩件都要了。” 導購遲鈍了一會才道:“想來先生身形這么好,穿什么衣服一定都沒有問題,我來幫您收吧,還有什么要看的嗎?” 我實在不想再在這家店待下去,索性把衣服遞給了導購,然后看向了陸景然,道:“他付錢?!?/br> 然后陸景然就跟著導購到前臺去了。 于是我便這樣把整個二樓的男裝都逛了一遍。我看著陸景然手上的購物袋越來越多,也絲毫沒有抱怨的樣子。當然,我也沒有要去幫他的打算,畢竟那是他的錢買的東西。 然后我又上了一層樓,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了下來。 陸景然將東西都放了下來,道:“你不該買這么多東西的?!?/br> 我把單子遞給服務生,問到:“為什么?” “我們一會還要去給爸媽買東西?!?/br> 我身子一僵。 陸景然好像并沒有察覺到,繼續(xù)平靜道:“一會我先去把東西放回到車里,再去買吧。” 我愣了一會,然后點了點頭。 陸景然起身,道:“那你先在這里等我。” 說完陸景然就走了。 我沒有去看他,也沒有目送他離開。 我爸是兩年前出車禍離世的,這件事情橫亙在我和陸景然之前,已經(jīng)兩年多了。雖然每年我爸的忌日,我們一家都會去祭祀,但是陸景然從來沒有在獨處的情況下和我說過這件事情,我隱隱有些不安。 我不知道陸景然出于什么樣的目的和我說這件事情,但是我覺得他的目的是達到了的,因為他在從車里回來后,我的話就變少了。 我本來想趁著這個獨處的好機會,好好旁敲一下陸景然對賀秋笙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感,可是他卻忽然提了我們父親的事情,這讓我不再敢開口。 可能是出于心虛,最后我讓陸景然把我送回了學校,走的時候買的東西也忘了拿,也忘了到底買了什么。 不過我并沒有去上課,也沒有去吃飯,而是餓著肚子在學校圖書館后面的長廊上散起步來。 圖書館的占地很大,后面便是一個碧綠的湖,湖上搭著長廊,夏季的時候,湖里會開出很多漂亮潔白的蓮花,但是這個季節(jié),蓮花早就謝完了,湖面上只剩下一片片枯萎泛黃的荷葉。 這里是很多校園情侶的約會圣地,我獨自一人走在長廊上,難免顯得有些怪。我忍不住去想,會不會陸景然沒有我參與的大學生活,也和賀秋笙來過這里。 一旦想法形成,我就會忍不住再去往下想,最后這些臆想全都化作秋日里不冷不暖的徐風,扎在我的身上,不痛不癢。 最后我還是給賀秋笙的是有發(fā)了消息,問她有沒有空出來,不過很可惜,這所學校很少有人會像我一樣游手好閑。不過蘇笑笑回復我說她明天上午十點以后有空,我和她約了個地點,她也爽快地答應了。 隨后我又在學校瞎溜達了一會,直到我感覺自己如果在不去吃點東西可能就要受不住的時候去了食堂,我隨便吃了一點,然后看了課表。還好,距離下午的課還有十來分鐘,吃完我便趕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