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就是一個魔鬼(一巴掌抽吐血)
似乎放置了有半分鐘,來電人也沒有放棄的跡象,手機(jī)鈴聲聒噪地回蕩在空曠的會議室。 明煥動作煩躁地取下金絲眼鏡,遞給沈均拿著,然后用拇指與食指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按下接聽鍵。 聽筒里立時傳來一聲欣喜的呼喚:"Master." “我想我明確過,聯(lián)系我的機(jī)會僅有一次?!泵鳠ㄓ昧鲿扯鴺?biāo)準(zhǔn)的英語回應(yīng),他的咬字有著低沉的性感,“如果這是你的任性舉動或惡作劇,現(xiàn)在就是掛斷的時機(jī)?!?/br> 為了避免回國之后M頻繁地打擾他,他給所有人都制定了這條規(guī)矩,而他沒有想到Vittore會是第一個使用者。 那道屬于英語母語者的年輕聲音仿佛對主人的不悅毫無察覺,自顧自地說:“我來到了你的國家,master?!?/br> 這話換明煥這些年所收的任何一個M說出來,他都會立刻毫不留情地掛斷,拉入黑名單。但Vittore卻是特別的,不僅僅是一個M那么簡單,說句不那么理智的話,明煥始終覺得他對Vittore抱有某種責(zé)任感。 沉默許久,他只能出聲指責(zé):“你是瘋了?!?/br> Vittore快速地否認(rèn)了這點(diǎn):“不,我在接近你,我感到我無比正常,除了聽不懂周圍的語言以外?!?/br> “你的父親沒有為你安排一切嗎?”這是一個疑問句,然而明煥早已預(yù)知到答案是什么。 “我孤身一人,我想我只有你,master?!?/br> 明煥甚至能想象到電話那端Vittore的表情,眼中透著執(zhí)念的,神態(tài)執(zhí)迷而憧憬的。他太清楚,眼下任何勸說都無濟(jì)于事,Vittore只有待在他身邊時才聽得懂人話。 長長一聲嘆息之后,明煥冷硬地接納了這一番行為:“我給你地址,你在那里等我?!?/br> 饜足的笑意在Vittore的語氣中不加掩飾,并傳來一個飛吻的動響:"You are one in a million,master." 明煥掛斷電話,一邊打開聊天軟件找到Vittore發(fā)送地址,一邊壓低聲咒罵:"You are one in a million itore." 自始至終,沈均默默在一旁聽著這一切,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要說醋意,家奴的心里是沒有這個概念的,畢竟供主人使用的性奴都是他這個私奴親自物色的。 他只是本能地?fù)?dān)憂,那個Vittore似乎會讓主人生氣,是一個不太服從命令的非家奴人員。這勢必會帶來麻煩,他低眉考慮著這些。 明煥關(guān)閉手機(jī),吩咐他道:“告訴家里的用人,我的名字是閔翰,父母是富商,謹(jǐn)記這兩點(diǎn),其他的一概不知?!?/br> “是,主人?!鄙蚓眍I(lǐng)命。 在沈均聯(lián)系家中用人的時候,明煥閉目養(yǎng)神,一再想起他見到Vittore的那個早晨—— 明氏在國外也不缺乏資產(chǎn),明煥上學(xué)時住在學(xué)校,放假便住到鄉(xiāng)下的莊園,莊園幾公里外便是大海,這里的空氣中有一絲咸咸的氣息,莊園的草地望不到邊。明煥經(jīng)常穿著賽馬服,在草地上策馬狂奔。 旁邊是另一座莊園,兩家的草地相接,用一層鐵網(wǎng)隔開。在頭兩年里,明煥從未見過那所莊園的主人家。 明煥也并不關(guān)注他人,以至于那天他跑了幾個來回,才發(fā)現(xiàn)相隔著鐵網(wǎng)注視著他的那雙眼睛。 闖入眼中的是無可置疑的美麗,是的,只能這么去形容。 十五、六歲的白人男孩,雪白而纖弱的軀體,有著最巧妙絕倫的比例,站在那里,宛如一座絕無僅有的希臘雕像。 從下往上看,首先是鋪面一地青草的和煦陽光,他黑色的長筒靴,淺棕色的背帶褲,點(diǎn)綴蕾絲花邊的絲質(zhì)上衣,頭頂?shù)臏\棕色漁夫帽,平平無奇的服裝統(tǒng)統(tǒng)促進(jìn)了那張臉和那頭金發(fā)的大放異彩。 乞力馬扎羅山頂?shù)难?、銜來橄欖枝的鴿子的胸脯,也不會比他白嫩的脖頸、白皙的臉龐更為白凈;沾有新鮮露水的紅玫瑰花瓣,才足以與他鮮嫩的嘴唇媲美;高度完美的鼻梁鼻尖挺而翹,毫不吝嗇地提示它的優(yōu)越;在讓人聯(lián)想到柑橘清香的色澤健康的臉頰上面,是一雙介乎碧綠與幽藍(lán)之間的璀璨眼珠,不需光亮垂憐,就能在深邃眼窩中散發(fā)著鑲嵌在皇冠頂端的寶石的光彩。 一頭金黃色的,長及肩膀的卷發(fā)被清晨的微風(fēng)吹起。金色的頭發(fā)留戀地攀附他潔白的脖頸、白嫩的臉龐、紅玫瑰般的嘴唇,前仆后繼如滾滾云團(tuán),飄蕩纏繞。陽光似乎偏愛著他的每一根發(fā)絲,金色的卷曲長發(fā)仿佛是在大海中迎風(fēng)航行的白帆,象征著為神選中的冒險(xiǎn)精神。 可偏偏那一雙寶石般的眼像從最幽深的海底淘出來的,濕潤的風(fēng)暴在黑夜中的萬里大海下醞釀,于黎明之前將要吞食海面的帆船與海岸的人類。 這感覺實(shí)在美麗,像一條翠綠的毒蛇吐出紅色的信子一樣美麗。 美麗有著不可估量的魔力,明煥在這一刻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勒馬駐足,抬了抬下巴,居高臨下地示意男孩開口。 那男孩只是寂靜地注視他,沒有理會他無聲的詢問。 明煥徑直揚(yáng)鞭,繼續(xù)他的馬術(shù)訓(xùn)練。 在他玩夠了翻身下馬時,他看見那個男孩搖臂呼喊他:"Hey?。?/br> 他側(cè)目看過去,男孩彎起的唇角像極了玫瑰花瓣盛放,間中有如同珍珠的牙齒在碰撞:“我可以和你一起在下午賽馬嗎?” “我以為你不會說話?!泵鳠ǖ恼Z氣并不和善。 “我想多欣賞你一會兒。”他坦然地解釋,單方面地自我介紹,“我叫Vittore。” 明煥轉(zhuǎn)過頭,不再看他,淡淡地回答:“我下午不騎馬。” Vittore又說:“那明天,明天你還是今天這個時間,可以嗎?” “可以。” 第二天,兩人相隔一層鐵網(wǎng),從同一起跑線開始比賽,明煥遙遙領(lǐng)先,他勝負(fù)欲極強(qiáng),從不在比賽中回頭,抵達(dá)終點(diǎn)關(guān)心失敗者時,才發(fā)現(xiàn)Vittore左腿處一片猩紅,在白色馬術(shù)服上暈染得過分刺目。 Vittore停在鐵網(wǎng)前,明煥策馬來到Vittore的對面,遲疑地問:“怎么回事?” 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失色的嘴唇,有一朵白玫瑰花瓣凋落的破碎美感,Vittore說:“我的繼母虐待我,也是她把我關(guān)在這里,以我有精神疾病的原因?!?/br> 提到“繼母”這個字眼,明煥本能地感到不快:“你的父母呢,他們知道嗎?” Vittore別過臉去,不情不愿地說:“我的mama去世了,在我八歲那年。爸爸平時不在家里,回到那個家里,他也只相信那個女人和他的孩子。” 靈魂的缺口怎會與自己相似至此,明煥怔了怔,半晌才安撫道:“可憐的孩子?!?/br> 確實(shí)是可憐,他雖然也失去了母親,迎來了“繼母”,但是給沈娉一百個膽子,他讓沈娉跪著,沈娉也不敢站起來和他說話。 過了很久,Vittore抬起那雙寶石般的眼睛,眼底有波濤萬頃,直直地問:“我想去你那里,跟你待在一起,可以嗎?” 明煥粗略掃了一眼這道十米高的鐵網(wǎng),說:“你怎么過來?” Vittore是在次日深夜過來的,他給莊園大門鑰匙的持有者下了安眠藥,拿到鑰匙逃離了自家莊園,撥通明煥留給他的電話號碼。 明煥派人為他打開了大門,帶到了莊園內(nèi)的藥屋,拿出了事先讓人準(zhǔn)備的關(guān)于創(chuàng)口愈合的藥箱。 Vittore沒有動,低聲質(zhì)疑他的輕信舉止:“你不怕我是壞人?” “看你的本事。”明煥嗤笑。 Vittore撓撓頭,也笑了。 隔壁莊園的仆人很快從監(jiān)控上發(fā)現(xiàn)了主人的去向,并在對面的草坪上發(fā)現(xiàn)了他。Vittore對他們急切的呼喊置若罔聞,仆人們只得聯(lián)系了夫人,也就是Vittore的繼母。 在之后,秉承“來者是客”的基本禮儀,明煥沒有阻止那位夫人的闖入。 尊貴的夫人并不像她的穿著一樣得體,一見到明煥就怒氣沖沖地發(fā)難:“Sir,你知道你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嗎?那個孩子,他就是一個魔鬼?!?/br> 明煥淡然回道:“真的是那樣嗎,夫人?” “哦,天哪!你可以看看。”這位受盡折磨的夫人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傷口,隱藏在華美衣袖下的是一道又一道的疤痕,很明顯是被利刃劃出來的,夫人的眼皮飛快眨動,胸口急速起伏。 看見明煥原地愣怔,那位夫人適時地流下了淚水:“噢!上帝知道,他恨我不接受我,這并不要緊,可是他的弟弟,今年只有三歲。Sir,你一定會為他的所作所為感到震驚,這是一定的……” 當(dāng)Vittore被用人叫到了明煥跟前,卻意外地沒有發(fā)現(xiàn)繼母的身影,他確信他在后面聽見了繼母的發(fā)瘋似的尖叫。 “你要趕走我嗎?”他先開了口。 明煥的視線落在收拾一地狼藉的用人身上,疲倦地告訴他:“不是。我說服了她,我會幫助你。” Vittore感到驚訝:“為什么?他們都說我是瘋子。而且,我欺騙了你?!?/br> 該怎么回答呢,說我也是瘋子,在曾經(jīng)? 但什么都沒必要說,明煥凝視著這個表面上如丘比特般天真純凈的男孩,不答反問:“為什么要刺傷自己?” 抿了抿唇,美麗的男孩毅然決然地下跪,膝蓋扎進(jìn)了尚未被清掃的碎瓷,很疼,但他抓住明煥的一只手,就笑了:“因?yàn)槲液湍闶峭活惾?,我看得出來……?/br> 翻騰的海波,鮮艷的毒蛇,搖曳的罌粟,都在這張美麗而危險(xiǎn)的臉上一覽無遺。 再不可控制地,明煥對著這張誘人的臉,猛力一巴掌打了下去,灼眼的血液應(yīng)聲從唇瓣間流出,染上最鮮艷的顏色,血液滴落地毯的瞬間就像種下一朵玫瑰。 而Vittore抱住他的小腿,臉龐深埋在明煥腿間,滿足地輕喚:"Master." …… Vittore,你是深怕我無聊嗎?明煥懶懶地想。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明煥和沈均都默契地沒有提及這件事,等到二人在董事長辦公室吃午飯的時候,沈均收到了用人發(fā)來的消息。 “主人,用人說那位……”沈均不確定那人在主人眼里的位置,斟酌著稱呼,“那位先生,他不肯吃飯。” “隨他去。”明煥不太耐煩,見沈均一怵,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于明顯,又換了輕松的口吻,“還有,什么先生,叫他的名字?!?/br> 大概在下午四點(diǎn),二人便處理完公司的事,回到了家中。 給主人換鞋的工作,沈均無師自通,知道在這里只需要蹲下,用手給主人換鞋即可。然而主人現(xiàn)在顯然無心理會他的乖覺,他起身跟在徑直邁步的主人身后,在客廳見到了名叫“Vittore”的男生。 那一瞬間,沈均避無可避地產(chǎn)生了自慚形穢的感覺——十七、八歲的少年,年輕的絕色容顏。 Vittore見到了明煥,幾乎是從沙發(fā)上跳起來迎接。 同時,他敏銳的藍(lán)綠眼珠也察覺到了沈均的與眾不同。說到底,沈均和明煥是自幼形影不離,一同成長,熟悉得仿佛靈魂共生。別的人或許發(fā)覺不了二人站在一起時那種微妙而和諧的氣場,但Vittore只一眼便有所感知,他一派天真地看向明煥:"Your boyfriend?" 一向冷靜克制的沈均此刻竟開始恨起了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就將帶給自己比一百個耳光更疼、更碾碎自尊的事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