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們到不了對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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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時間不長不短,卻足夠讓阿布去了解,他的爹娘不會回來了,永遠不會了。 他長大了,也懂事了。他時常憂心忡忡,阿奶日漸衰老,他怕有一天阿奶也離他而去,那這世上就沒有他可依靠的人了。 所以,挖山薯、挖野菜、洗衣做飯,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計,他會做的能做的,他都包了,絕不讓阿奶動手。 阿奶時常夸他孝順懂事,他卻不想要這樣的夸獎,只想阿奶能一直一直陪著他。 阿布背著半框山薯從山上下來,路過玊椛家門口時,玊椛追出來往他懷里塞了塊糖,連話都沒說,扭頭就跑。 他對著門口大聲說:“謝謝?!?/br> 他捏著那塊糖往家走,糖在掌心里化了一層,黏糊糊的,正想著糖留給小魚兒吃,自己把化了的舔舔就好,不知從哪里竄出來幾個半大孩子,把阿布團團圍住。 這幾個孩子從小到大跟他過不去,而且大家都長大了,阿布卻長得慢,本來就瘦弱,被幾個半大小子一圍,就顯得更加不堪一擊。 阿布特別識相地把糖遞出去,為首那個接過,一揮手,剩下幾個呼啦全跟著跑。 整個過程甚至連句話都不用說,大家默契十足。 掌心黏糊糊的,阿布沒舍得舔,一直留到晚上去了海邊。 他剛走到岸邊蹲下,從水里竄出一個人來,帶出不小的水花,并伴著一聲清脆的:“阿布!” 三年時間,小魚兒學(xué)會了說話,更長大了不少,與阿布剛見到他時小小的一只不同,他現(xiàn)在比發(fā)育不良的阿布還要高壯些。 阿布對濺在衣衫上的水漬已經(jīng)習(xí)慣到可以直接忽略,說:“嚇不到我,每次都這樣,喏……”他把手掌往前一伸。 小魚兒看著他的手,空空如也,他不解。 阿布說:“糖化在這里了,是甜的,你舔舔?!?/br> 小魚兒趕緊捧著阿布的手,伸出舌頭往他掌心舔,還咂摸著味道,確實是甜的,于是舔得津津有味。 掌心傳來麻癢的觸感,阿布把手往回縮了縮,小魚兒卻用力捏著他的手腕不讓他退,直到再也嘗不出甜味為止。 收回手,阿布忍不住橫了他一眼,“你怎么這樣霸道!” 說完脫掉鞋襪,挽高褲腿坐在岸邊,將雙腳泡在海水里,酷暑便消散了許多。小魚兒有樣學(xué)樣,雙手往上一撐,也坐在岸邊,金燦燦的尾巴在水里擺動,時不時蹭一蹭阿布的腳背,阿布就去踩他的尾巴,厚厚的一層鱗片,堅硬又滑溜溜的。 兩人嬉鬧了一會兒,小魚兒突然嘆了口氣,失落道:“要是能一直跟阿布待在一起就好了,我一天才能晚上見你一小會兒?!?/br> 阿布說:“我要干活,還要照顧阿奶,再說,要是白天見面,不小心被人發(fā)現(xiàn),我怕你有危險?!?/br> 這些解釋小魚兒已經(jīng)聽過好多遍,仍是幽怨,“那你以后會不會有別的朋友?” 阿布扭頭,好笑地看著他,“我只有你一個朋友,只給摘果子吃,只對你好?!?/br> 聽這話,小魚兒舒服了點,仍是噘著嘴,“可是你今天都沒有帶果子給我,”說完又笑了下,“但是你的手是甜的,也好吃?!?/br> 阿布握緊掌心,仿佛那點麻癢感還沒消失似的,他用指甲刺了下自己,說:“山上的果子都被你吃完啦,要等新長出一茬來,誰叫你太能吃了,吃多少都不夠?!?/br> 小魚兒哼哼兩聲,“是你每次帶得太少了,還不夠我塞牙縫的?!?/br> “真的沒有啦,”阿布說,“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br> 小魚兒喜上眉梢,即刻眉眼又暗淡下來,撇過頭,氣道:“你就知道打趣我,我怎么去山上,我都沒有腿。”他煩躁地擺著尾巴,澆了阿布一身水。 阿布也不惱,隨意地抹了下水珠,問:“你真想去山上?” “想。”小魚兒誠實道。 阿布跟他說過好多人類的生活,他雖然沒見過,但自我感覺對小漁村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一年四季的變化,在水邊洗衣的婦人,出海捕魚的漁夫,愛欺負人的男娃,山上的野果和山薯,還有越來越老的阿奶。這些他都能背下來,只是,畢竟不是真的見過。 他渴望與阿布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一點,再長一點,最好一刻都不分離,奈何,他們能見面的時候,只有晚上的一小會兒。 他多想去阿布去過的地方,跟阿布一起肆意玩耍,可他做不到,離開海,他就是一個連一步都走不了的廢物。 小魚兒正傷懷之際,阿布站了起來,又蹲在他身邊,說:“上來,我背你去。” 小魚兒愣了一下,然后歡快地爬上阿布的背。 阿布小小的身板根本不足以把他整個背起來,因此一條長長的、在月光下泛著金光的魚尾就拖在地上,拖出一條濕漉漉的痕跡。 走出幾步,阿布就累得不行了,搖搖晃晃像隨時要倒似的,小魚兒摟緊他的脖子,擔(dān)心道:“要不算了吧,你這樣很危險。” 阿布臉都憋紅了,一手護住背上的小魚兒,一手撐著微屈的膝蓋,踹了口氣,說:“沒事,我可以的。” 他咬牙走了一半的上坡路,一步?jīng)]踩穩(wěn),重心往后,直接往后倒。阿布一聲驚呼,將小魚兒攔腰一抱,自己墊在下面,結(jié)果小魚兒手勁兒更大,一個翻滾,將阿布托住,自己倒了下去,背部磨在堅硬的礁石上,磨出道道血痕。 阿布從小魚兒身上爬起來,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啊小魚兒,你痛不痛啊?” 小魚兒疼得齜牙咧嘴,還是說:“沒事,不痛,我們還是不要去了,我根本去不了。” 阿布默默點了下頭,又說:“等我再長大一點,我就能背動你了?!?/br> “你長大了,我也會長大,到時候我變得更重。” 阿布:…… 這好像真是一個難解的題。 兩人又坐回海邊,阿布垂頭喪氣的,小魚兒漂亮的尾巴也垂在水里一動不動,氣氛有點怪怪的。 背上的傷有些刺痛,小魚兒動作不大地扭了一下,一只溫?zé)岬氖謸嵘纤谋?,又不敢觸碰他的傷口。只聽阿布說:“我給你吹吹?!币还勺茻岬臍庀⒋翟趥谏?,似在傷口上撒鹽一般。 小魚兒卻不覺得難受,他見阿布還在愧疚,還安慰起阿布來,“沒事,我真的不痛?!?/br> 忽而他突發(fā)奇想,“阿布,你跟我回海里好不好?我?guī)闳タ瓷汉?,還有超級大的海龜,可好玩了,還有我阿爹,我跟他說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會喜歡你的?!?/br> 同樣的,小魚兒也給阿布描繪過海底的樣子,五彩斑斕,美不勝收,可對看慣了的小魚兒來說,他描繪出來的,并不及實景的萬分之一。 阿布自然向往,他立馬道:“我要去,我可會游泳了。”在海邊長大的孩子,很少有不會游泳的。 說干就干,小魚兒率先下水,擺著尾巴保持平衡,然后朝阿布伸出手,“下來吧。” 阿布“噗通”一聲跳下去,兩人手拉著手,往深海游去。海面上還泛著盈盈的月光,越往深游就越黑,伸手不見五指,若不是還抓著小魚兒的手,就像掉入了無邊的黑暗一樣。 沒多久,阿布就沒氣了,他本能地掙扎起來,大口地喝著水。小魚兒察覺到不對,趕緊摟著阿布,加快速度沖出水面。 就在阿布以為自己快要淹死時,他呼吸到了空氣。那種五感盡失,快要憋死的感覺將他嚇壞了,還沒上岸,就摟著小魚兒的脖子哭。 兩人又坐回了岸邊,低落沉默。 好似直到現(xiàn)在,他們才真正意識到,他們到不了對方的世界,只能做一對在海邊見面的朋友。 阿布十二歲時,阿奶去世了,徹底離開了他。臨終前,阿奶拉著自己大兒子古圖的手,讓他務(wù)必照顧阿布,好叫她瞑目。 古圖答應(yīng)了,辦完了身后事,就要帶著阿布去吉尤鎮(zhèn),那里是遠近聞名的富裕鎮(zhèn)子,離小漁村特別遠。阿布以前聽阿奶說過,做牛車要三天才能到。 這么遠的路程,他想要見小魚兒一面,恐怕很難了。 阿布到海邊時,月光依舊,海面依舊,只是沒看到小魚兒,他失落了一陣,那股因為阿奶去世的傷感席卷而來。他坐在岸邊,抱著膝蓋,不禁痛哭起來,哭著哭著慢慢睡著了。 這幾天,他都處于一種神游狀態(tài),他不相信阿奶走了,可阿奶是他親眼看著合眼的、下葬的,他不得不相信,大伯又一直在他耳邊叨叨,說他已經(jīng)是大人了,把他帶在身邊可以,但要自己養(yǎng)活自己,別指望別人能賞口飯給他吃。 阿布攏共沒見過這位大伯幾次,沒法把他當(dāng)成親人,他覺得自己一個人也能生活,不想跟大伯走,但是大伯說他違背阿奶的遺言,讓阿奶不能瞑目,是不孝,所以他沒了辦法。 不知睡了多久,阿布醒來時眼淚已經(jīng)濕透了膝蓋。他抹了一下眼睛,一睜眼,就看到趴在腳邊的小魚兒。 小魚兒已經(jīng)長大了很多,裸露的上身已經(jīng)有了些起伏的線條,天生的冷白皮,褪去稚嫩變得鋒利且俊美的臉龐,尤其一雙眼睛,幽暗深邃,像深海一樣能將人吸住。 他全身披著月光,美得像一幅畫。 看著阿布紅紅的眼眶,小魚兒擔(dān)心道:“你怎么了?” 阿布撇開臉,抹掉眼淚,盡量平靜道:“我阿奶去世了,所以才有幾天沒來找你,你等了我嗎?小魚兒,我明天就要跟大伯去很遠的地方了,我以后……見不到你了,小魚兒……”原本不打算哭的,奈何還是沒忍住,他抱住雙膝,把臉埋在膝蓋上又哭起來。 聞言,小魚兒也慌了,抓著阿布瘦小的肩頭,著急道:“你要去哪里呀?你等等我嘛,我很快、我很快就有腿了,可以走路了,你去哪里我都跟著你,阿布你等等我嘛……” 阿布抬起頭,一張小臉滿是驚訝,“你很快就有腿了?” “對!”小魚兒點頭,“很快,所以你不要走嘛?!?/br> “可是……”阿布面露難色,“可是大伯說明天必須要走,你明天能長出腿嗎?”具體是怎么長出腿,阿布一點概念都沒有,他只知道,如果小魚兒能跟他一起,那再好不過了。 “明天,不行……”小魚兒癟著嘴,“我阿爹說,不能太急,不然很容易失敗,以后再也沒機會了?!?/br> 兩人并排坐在岸上,面向大海,小魚兒輕輕擺動著尾巴,阿布也無意識地用腳撥水,似乎都在消化即將到來的離別。 忽然,阿布一拍小魚兒的手臂,笑道:“小魚兒,等你有腿了,我?guī)闳ド缴贤?,帶你去逛街,去看看人們是怎么生活的。我也會努力練?xí)游泳,你以后帶我去海底玩好嗎?我可想去了?!?/br> “嗯!”小魚兒像是受到鼓勵,“我一定帶你去,我會盡快分化腿,你等我?!?/br> “你不用著急,你阿爹不是說不能急嘛,只要我得空就會回來看你,多遠我都會回來。”他說得很篤定。 小魚兒也堅定地相信著,“好,我會一直在這等你的,等我分化成功,我就去找你。”說著,小魚兒從尾巴扯下一片鱗片,撕扯得血rou模糊,他還是咧著嘴巴把魚鱗交到阿布手里,“拿著,看見它你就要想著我哦,要一直想著我,不能忘了?!?/br> 阿布把那片金色的鱗片攥在手里,又心疼地輕輕撫了撫小魚兒的尾巴,說:“當(dāng)然,我會每天想著你的,一刻也不會忘?!?/br> “我也是?!?/br> 這是他們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