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溪回了休息室，床上的人兒早睡著了。她站在床頭看了許久，最后揉了揉眉心，轉(zhuǎn)身出了門。

    第二天是個難得的陰雨天，雨水打落在guntang的地面，嘶啦一聲透出點悶熱來。

    云沐半蹲在墳前，邊喝酒邊說話。

    “小溪遇到了個喜歡的人，你說巧不巧，就是我收養(yǎng)的那小孩兒?！痹沏搴攘丝诰?，拿起杯子往墳前倒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果報應，”她嗤笑一聲，“當年媽把你搶了，現(xiàn)在她把我養(yǎng)大的孩子搶了?！?/br>
    云沐垂著眼，酒喝完了就抽煙。

    占有欲也好，真的愛戀也罷，都過去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br>
    云沐往地上攆了煙，舉起傘，腳步不太穩(wěn)地往前走，臨近入口時，隱約瞧見了道熟悉的身影，她半瞇起眼，夾縫里只剩下那一個人。

    瘦瘦小小的，又柔又弱，一不小心就被人欺負了去。

    云沐摩挲著指腹，抬步走向遠處不知站了多久的駱清竺。

    …

    周遭寂寥，雨聲接連，吵吵嚷嚷的，讓人聽不見其他聲音。白夜溪從樹后出來，走到云沐駐足的地方。云洋在她身后撐起傘，一步不錯地陪著她。

    煙味還沒消散。

    白夜溪沉默著將手上的花放在墳前，之后再沒了動作。

    沉默漫延，像是要將曾經(jīng)總總都埋沒在洪流中。

    “我跟云沐是同父異母的姐妹?！?/br>
    云洋默不作聲，做最安靜的聽眾。

    往事與傷痕被一絲不留地拋開，露出內(nèi)里的猙獰。

    白夜溪的母親白邱是白老爺子唯一的女兒，所以不會嫁出去，只招上門女婿。云沐的父親云溫文就是這么進的白家。

    云溫文的家世才貌雖比不上白邱，卻也是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他是家里的二兒子，當上門女婿對家族影響不大。

    云沐的母親何洛洛跟云溫文，白邱來自同一所大學。

    云溫文起先跟何洛洛在一起，何洛洛大一懷孕了，便休學在家養(yǎng)胎，這個消息走漏風聲，那時候未婚先孕是大罪，放在農(nóng)村是要浸豬籠的。

    何洛洛受不了輿論壓力，退學了，好在另一個當事人并不在輿論中心。結(jié)果孩子還沒出生，云溫文就過來提了分手。

    何洛洛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同意了。此后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雖說當年云溫文給過她錢讓她把孩子打了，何洛洛不能回老家，父母不認她這個女兒，她想有個人陪，還是把孩子留下了。

    云溫文去了國外，走他的康陽大道。

    十年后，云溫文結(jié)婚的消息在大學群里傳開，還跟何洛洛聯(lián)系的人，說了這個事。

    何洛洛沒什么情緒地聽著，像聽別人的故事。

    也確實是別人的故事。

    誰又能想到，在這一年后，云溫文來找她了。云溫文沒再跟家族的人聯(lián)系，也跟何洛洛解釋了當年離開是家族查到了何洛洛，云溫文怕她受到傷害，選擇了離開。

    而結(jié)婚一事，是白邱的手筆。

    云溫文在跟何洛洛分手后跟其他女人發(fā)生過關系，僅限于解決生理需求。白邱跟他就是這么認識的，挺不巧，白邱喜歡了他十年。

    避孕套被扎了孔，白邱因此懷孕。

    云家巴不得跟白家牽上線，云溫文好不容易用十年來擺脫云家，最后他母親一句尋死的話，把他這么多年的努力襯得像個笑話。

    一年后白夜溪出生，云溫文見了孩子，跟白邱提離婚，白邱歇斯底里，也架不住云溫文的堅持，云溫文的產(chǎn)業(yè)被白家吞并得一干二凈。

    云溫文來找了何洛洛。何洛洛聽了那么多也沒松口答應。

    沒意思，早在十年前就已經(jīng)沒關系了。

    什么都淡了。

    可云溫文一句何沐不能沒有父親，她這些年受盡的冷眼數(shù)不勝數(shù)。

    何洛洛終究還是接納了云溫文。

    誰也沒想到，白邱跟到了這個小縣城，還把白夜溪帶過來養(yǎng)，把白奶奶活生生氣死了。

    白老爺子再沒提過自己這個女兒。

    白邱沒有打擾云溫文，只是會時不時偷偷摸摸去看兩眼，當年白夜溪一出生，云溫文看一眼就走了，并不知道孩子的名字。

    后來飛機出事，云溫文跟何洛洛身亡。沒人知道白邱怎么想的，她那時一直在暗中以慈善家的身份資助云沐，包括云沐收養(yǎng)孩子這件事，也有她的手筆。

    白邱在白夜溪十三歲那年因過度疲勞而死，她死前聯(lián)系了白老爺子，將白夜溪交到他手上。

    誰是誰非已經(jīng)分不清了。

    “為什么怕我知道這些事？”云洋平靜地問道。

    即便對象是白夜溪，但只要事情不涉及她與白夜溪之間的感情，她就能平靜下來。

    白夜溪半闔眸，啞聲道：“我把云家毀了?！?/br>
    她閉上眼，“還派人去殺云沐?！?/br>
    她通過白老爺子的關系聯(lián)系了悅城那邊的路子。

    云洋問她為什么。

    白夜溪說：“以前以為云溫文出軌了，何洛洛是小三，覺得我媽是他們害死的，所以想報仇?！?/br>
    云洋凝眉，抿抿唇，“飛機事故……”

    白夜溪笑了聲，轉(zhuǎn)頭去看云洋，“知道嗎？我沒告訴你，就是覺得你知道了會往那想?！?/br>
    她笑得有些悲哀，“云洋，一百多條人命，你為什么覺得我會因為想報仇去制造飛機事故。”

    她連疑問的尾端都捋得平直，已經(jīng)不需要在云洋那得到答案了。

    “這段時間我們都靜靜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