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冷面冷心敏行訥言 周敏普照夜游半山
學(xué)校在半山腰,矮矮的山,盤山公路和緩兩圈,百年前建時看了風(fēng)水,前湖后山,依山傍水,幾十年前山頂還立特種兵基地,方方面面不近人情。周敏抬手微擦鼻梁,輕輕哂一聲,微不可聞,開口說:“(我)在警戒線外。” 跨過線走近,普照發(fā)現(xiàn)他眉毛和眼睛之間那塊兒眼皮,有一粒小痣,低眉的時候看著有點委屈。普照自覺言重,訥訥補(bǔ)救說:“你找誰?我可以幫你問問?!逼撩婵渍f起話來冷嗖嗖的,他說:“關(guān)你什么事。” 何普照記起來自己為什么生氣了,他以為他是誰,竄什么竄*。普照看了看表,被逗笑了一樣說:“那你就等?!庇謬樆Kf:“一晚上都等不來?!?/br> 也許這話說動了,何普照看著這人從校服口袋摸出手機(jī),打電話的樣子,簡短三兩句好的、沒事、沒問題,聲音異常溫柔和氣。掛了電話,這人終于抬正眼看他,說:“你有什么事?!?/br> 何普照說:“不給我等人?”他心里好奇這人等著誰,他倒沒有那么八卦,就是不爽這人的態(tài)度,于是要這人也不爽。 周敏遲鈍發(fā)現(xiàn)事情莫名難辦起來,他等的是這個學(xué)校的一個美術(shù)老師,韋啟溪。他隱約感覺在校老師寒假開班有違明規(guī)則,不知道給同校學(xué)生看到好不好,給幾本書應(yīng)該看不出所以然吧。韋啟溪很厲害,報他的班并不容易,一個人幾萬塊,寒假可以攬下幾千萬,又不是什么學(xué)生都收,要看作品。周敏報名的錢來自千把塊的壓歲錢,mama給了一萬塊,再就是賣畫賣的。 韋啟溪先看他的畫,才知道他的人,得知他才十六,在周敏的ins點贊轉(zhuǎn)發(fā)并回fo,叫他加油。周敏截圖保存那一刻。他的ins只放畫,關(guān)注了國內(nèi)外幾大工作室,還有他喜歡的一些獨立畫家。韋帶的隊參與好萊塢電影的CG制作倒是次要的,還是韋的為人,幽默大方,很有意思,他很受歡迎,他教過的學(xué)生都非常喜愛他。韋收了他又隨口問他要不要一些畫冊,借給他好好看,其實是送給他。周敏答謝,那種畫集他以前下載的電子版,一本幾百塊,能看很久的畫中細(xì)節(jié)。韋叫他來校取,畫冊重又大,直接帶走還快什么遞。 周敏噎了半秒,不知道怎么跟眼前這個人說沒事趕緊走,他看起來有點不高興,瞳孔亮亮的,像畫里點了一點白色高光。頓了十幾秒,周敏覺得浪費時間和這個人白費口舌,說:“你不要鬧?!焙纹照崭杏X自己腦袋冒熱氣,假如說剛剛是有點氣,那這氣蒸發(fā)了,熏得他耳廓紅,搞得好像他無理取鬧一樣,他搓搓耳朵說:“我本來就是出來玩的,等人關(guān)你什么事?!痹捇亟o他,不算輸太慘。為了好像真的在等人,何普照盯著緊閉的側(cè)門黑色柵欄尖尖,耳邊沒聲音了,不知那人什么反應(yīng)。 遠(yuǎn)處走來學(xué)校的安保和一個男老師的樣子,男老師懷里抱著一摞大大中中的冊子,安保在后側(cè)按開關(guān),身側(cè)有了動靜,這人迎上去。男老師喊了聲:“周敏吧!”哦,zhōu-mǐn,何普照盯著那男生和老師招呼,還沒回神,聽到老師聲音傳來:“這是我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吧?”何普照當(dāng)即說:“哦老師好,周mǐn是我的朋友,他不知道路?!?/br> “確實不好找,難怪,我還去正門看了趟,沒人啊就知道你們在這里,你送他下山就回來?!薄昂玫模瑳]問題,老師?!?/br> 周敏托著畫冊,懶得拆穿他,他也不想讓韋啟溪擔(dān)心,已經(jīng)和計劃中不一樣了,不要再有變,才知道這是側(cè)門,穹頂長得又正兒八經(jīng)的像大門,地圖導(dǎo)航導(dǎo)到這兒的??粗纹照昭孕﹃剃桃桓闹暗臉幼?,他向老師告別,就返身,也不離何普照遠(yuǎn),也不離何普照近。過了人行道彎彎,背后不見門影了,他放松一口氣,忽然走快。 何普照倏地心情好,叫住:“周mǐn,急什么?”眼角瞄到了眼最上面那本,封面是席勒代表作,埃貢·席勒的自畫像,何普照說:“你是藝術(shù)生?席勒我也喜歡?!辈皇撬a,他還真喜歡,藝術(shù)史課他對這個人印象深,畫女人的方式深得他心,還死于28歲,完美。 周敏有些意外,還是矜持說:“他是很好?!敝v人家感興趣的人家才肯理,何普照盯著他校徽,周敏才解釋:“是啊?!焙纹照照f:“藝術(shù)生好哦,做自己喜歡的事?!甭窡暨^了一茬又一茬,晚上沒什么星星,只有霓虹燈的光污染,山道倒是美的,樹林四季常綠,乖乖齊整的,路上沒有人怎么樣也不會太差,只有周五和周日晚才堵著一輛一輛的豪車。 應(yīng)聲沒有等太久,但是何普照察覺這個人又回到一開始那個冷樣子,他的聲音沒有起伏,不咸不淡地說:“還好吧?!焙纹照蘸退拷丝谈泄偬貏e敏銳,肩并肩,聞到他衣服有一種香氣,很好聞。上句不接下句,轉(zhuǎn)折這么快,何普照說:“你衣服好香。”他往常就是這個樣子的,配上他的臉和輕浮不沾邊,倒覺得他孩子氣,什么都要鬧鬧笑笑。 周敏卻感到一點無措,很奇怪的感覺,他語言形容不上來,或許能畫出那樣的感受,就是,他感覺裸膚碰到毛絨絨的東西。周敏僵著脊背,不可思議地看著何普照,說:“應(yīng)該是洗衣液的味道,我自己聞不出來?!?/br> 何普照不信,說:“你自己沒感覺很好聞嗎?真的感覺不像洗衣液。”周敏被他說得懷疑起來,自己聞了聞袖子,說聞到一點點,是洗衣液的味道。何普照禮貌地說:“可以讓我聞一下嗎?”周敏沒明白他什么意思。不怪周敏,他從來沒和人親近過。什么叫聞一下,好像沒什么不可以,于是他點點頭。下一秒,何普照的下巴小狗一樣搭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