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伍
書迷正在閱讀:承歡、[快穿]海棠文總受竟是純愛戰(zhàn)士、沉淪、絕對不會先表白、無名之輩、萬人迷的后攻自行車了、鄰家哥哥、冷感人妻攻略系統(tǒng)、【雙性np】純情少男挨草記、一枝梨花壓海棠(公媳戀曲)
柒拾伍 思忖片刻,漱玉緩緩地道:「當(dāng)年云公子……是被殿下下旨陪葬的,此事應(yīng)當(dāng)?shù)溂八懈乒佑嘘P(guān)的宮人,茶茶卻僥幸地逃過一劫……」 寧安帝姬撫掌笑道:「你當(dāng)真是長著一顆七竅玲瓏心,卻偏偏栽在裴岫煙的手上—雨露由來一點恩,爭能遍布及千門,你應(yīng)該比任何人更明白這道理的。」 漱玉的唇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寧安帝姬續(xù)道:「我本打算把侍候云公子的宮人一并處死,但那時候茶茶還小,我那二弟又是開口給他求情,所以我饒過他的小命,讓他在掖庭獄里干著苦役,他也是有點本事,竟然混上了彤史,我便順手把他送到你的身邊?!?/br> 現(xiàn)在寧安帝姬的形勢極為不利,茶茶幫助了她等同自尋死路,但他還是冒上那么大的險,倒真是有情有義之人。 漱玉搖頭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請殿下告訴茶茶,我從來沒有怪責(zé)他,他也不必介懷?!?/br> 寧安帝姬若有所思地看著漱玉,半晌才冷淡地道:「自古忠義兩難全,茶茶背叛了你,他已經(jīng)自盡了?!? 漱玉一怔,他蹙眉道:「他……他何必……」 寧安帝姬沒有回答,她輕輕一笑,慢慢地走到窗前,伸手接著一片落花。 山窗夢凄切,不知何時己是春雨蒙蒙,院子里柳拂鵝黃,草揉螺黛,淺泛瓊漪,碧幌如煙,完全看不出昨夜曾經(jīng)發(fā)生了一場惡戰(zhàn)。 看著寧安帝姬漂亮的側(cè)臉,漱玉才發(fā)現(xiàn)她的鼻子長得很挺直。小時候漱玉曾經(jīng)聽說,女孩子長著那樣的鼻子,性情總是格外倔強驕傲的。 「既然殿下已經(jīng)逃得那么遠(yuǎn),何不趁機隱姓埋名,偏偏要……負(fù)隅反抗?」? 裴夢瑤登基數(shù)年,把國家管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寧安帝姬應(yīng)當(dāng)明白大勢已去,再是起兵也不過是以卵擊石。 寧安帝姬秀眉輕挑,說道:「我好歹也是金枝玉葉,監(jiān)國公主,絕對不會像頭喪家之犬般東奔西躲,連祖宗給我的名字也拋棄,我就算要死也要戰(zhàn)到最后一刻,死得堂堂正正?!?/br> 她緊握著掌中的落花,深深地看著漱玉,說道:「我以為嫣貴妃會明白我的。」 漲綠正春深,枝上粉香吹欲盡,云濕紗窗,雨濕紗窗,漱玉全身一震,他靠著凹凸不平的窗沿,低頭看著花影參差。 寧安帝姬不屑地笑道:「我是個女人,一出生就被排除繼位的可能,怎么努力也是白費心機,就像嫣貴妃生來就是男人,無論如何改變自己,裴岫煙還是無法喜歡你,你也注定當(dāng)不了他的皇后。女人想要當(dāng)皇帝已經(jīng)是異想天開了,更別說古往今來哪里有男人當(dāng)皇后,如此顛倒陰陽倫理的丑事?」 明明漱玉早就明白這些道理,可是被寧安帝姬不留情面地說穿,他還是忍不住淚珠盈睫,眉淺妝殘。 這也許就是為什么裴夢瑤沒有刻意地找寧安帝姬,只是一直在守株待兔,他早就知道寧安帝姬是不甘平凡的,她早晚會出來送死。 寧安帝姬似乎沒有察覺漱玉的神色,只是自顧自地笑道:「昨夜你心心念念的夫君的確派了人上山,但因為賀蘭氏的身體實在不便,他們還是無法帶走賀蘭氏,你知道為什么沒有人營救你嗎?」? 雨斜風(fēng)橫香成陣,飛絮點香階,落紅鋪翠苔,漱玉愁蛾凝黛,墜髻堆鬟,看花無語淚如傾,過了一陣子才輕聲道:「當(dāng)務(wù)之急,當(dāng)然是先救皇后娘娘,妾身……不過是妃妾罷了?!?/br> 皇后和貴妃,妻子和姬妾,關(guān)系高下立見,前者是皇后之尊,侔于天子,與帝同體,供奉天地,祗承宗廟,母臨天下,后者終究是可有可無的低賤玩物。 或許裴夢瑤對漱玉多了幾分惻隱之心,但不管怎樣,此時此刻他必須把皇后放在首位。 「我命人在附近設(shè)下奇門八卦陣,縱使裴岫煙懂得一點奇門遁甲,但一時半刻自是破不了我的陣法,他的不少兵馬更是折損于此,所以他們只能集中兵力營救賀蘭氏,由得你自生自滅了?!?/br> 那馬車前來這里時的確走了不少彎路,偶然甚至好像在原地轉(zhuǎn)圈,原來也是陣法的緣故。? 寧安帝姬聳了聳肩膀,冷笑道:「我本以為你當(dāng)了裴岫煙的貴妃,他至少還是心疼你的,要不然我也不會擄走你作為威脅,但看來他對你也不過如此啊。」 ? 她似乎在等著看漱玉崩潰的丑態(tài),然而漱玉只是呆望著裊裊千絲翠蔓長,糝綴夭桃,金綻垂楊,雨輕風(fēng)峭,亂一岸芙蓉。 寧安帝姬輕笑道:「就算始作俑者是賀蘭氏,是她堅持違抗圣旨,改道而行,你不過是被無辜牽連,裴岫煙還是一定要先保著賀蘭氏,因為她才是裴岫煙的皇后,腹中指不定還懷著未來的太子。當(dāng)然,這次賀蘭氏連累裴岫煙摔了那么大的跟頭,以后裴岫煙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無論如何,皇后娘娘還是殿下的弟妹,她的腹中是您的侄子侄女……」漱玉捏緊絲帕,他稍作猶豫,還是大著膽子說道:「殿下……也是當(dāng)過母親的,請對皇后娘娘手下留情吧?!?/br> 寧安帝姬失笑道:「已經(jīng)是這種時候了,你還在擔(dān)心賀蘭氏?你弄成這樣子不也是因為那個草包嗎?而且,現(xiàn)在裴岫煙可是寧愿犧牲你也要保住那草包的性命!」? 漱玉并不怨恨賀蘭若之,也不怨恨裴夢瑤。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永遠(yuǎn)當(dāng)不了裴夢瑤的首位,裴夢瑤是個皇帝,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比漱玉更為重要了。 錯錯錯,他們的姻緣由一開始已是錯。 月老為他們牽的根本不是紅線,而是一個環(huán)著漱玉的繩結(jié),待他驚覺之時,繩結(jié)已經(jīng)勒得緊緊的,即將要了他的性命。 如果當(dāng)初漱玉在素馨園里遵從裴夢瑤的旨意,他們還能夠好聚好散,如今卻成了不死不休之局。? 是漱玉親手把自己逼入絕境,毀掉裴夢瑤最后留給自己的一點美好—所謂的美好,也不過是流沙上的堡壘,一旦被風(fēng)一吹,便會立刻土崩瓦解。 漱玉看著木墻上以金簪劃出的痕跡,搖頭道:「命里無時莫強求,妾身怨不得任何人。」 寧安帝姬嗤然一笑,說道:「你倒是不必憤憤不平,反正賀蘭家也是秋后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裴岫煙只帶了一隊金吾衛(wèi)前往豳州,現(xiàn)在調(diào)用的全是豳州的兵力,這次是賀蘭老二和賀蘭氏鬧出來的大麻煩,賀蘭家怎么能夠阻止天子親自掌兵呢?只是這兵力一旦被天子接管,恐怕賀蘭家一輩子也要不回去了?!? 漱玉淺淺一笑—他很驚訝自己竟然笑得出來—現(xiàn)在連妻妾子女也落入敵人之手,裴夢瑤卻還是如此機關(guān)算盡,務(wù)求從這場意外中獲得最大的利益。 寧安帝姬斜瞥著漱玉,冷笑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以前賀蘭家倒是勉強上得了臺面,但我在賀蘭家的眼皮子下躲藏了那么久,他們卻是一無所知,所謂的四姓七望真的爛到根子里了,裴岫煙趁機滅了這群倚老賣老的混帳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流云卷雨,杏花辭風(fēng),嬌黃照水,漱玉已是淚濕紅浥鮫綃透,他一直沒有說話—也實在沒什么能夠說了。 正在此時,寧安帝姬忽然微笑道:「我當(dāng)初說過你肯定會后悔的,現(xiàn)在你告訴我,你后悔嗎?」? 漱玉以絲帕細(xì)細(xì)擦拭淚水,他抬頭看著寧安帝姬,眼神里的一切情感彷佛已經(jīng)乾涸。 「那么,殿下后悔嗎?」 聞言,寧安帝姬咯咯嬌笑,她拍了拍漱玉的肩膀,瀟灑地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 漱玉回身看著寧安帝姬,他知道這恐怕是今生最后一次見到寧安帝姬了。 就算寧安帝姬背對著漱玉,她也好像猜到漱玉想要說話,但她只是隨意地?fù)]了揮手,示意漱玉不必再說。 檻外雨波新漲,門前煙柳渾青,飛花成絮,擬雪堆欄桿,漱玉默然目送寧安帝姬冒雨離開,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之后漱玉沒有見過寧安帝姬,但他還是從房門前的男人愈來愈頻繁的埋怨中,猜到事情的發(fā)展。?? 寧安帝姬已經(jīng)領(lǐng)兵離開了這院子,決心要背水一戰(zhàn),至于裴夢瑤則是御駕親臨翠微山,隨時準(zhǔn)備攻上來。? 然而最近斷斷續(xù)續(xù)地下著雨,深山霧氣極為濃郁,宿禽囀木散,山澤一蒼然,崎嶇的山路本已如同迷宮般難行,現(xiàn)在更是被泥濘倒灌堵塞,加上附近還設(shè)下了陣法,聽說這陣法天天變換方位,所以就算裴夢瑤的兵馬曾經(jīng)攻上來,他們想要再次攻克也不是易事。 這院子真真正正地成了一個荒島,跟外界斷絕一切來往,外面的那些男人已然成了寧安帝姬的棄子,雖然他們曾經(jīng)帶過賀蘭若之和漱玉進(jìn)山,但恐怕也是因為布陣者事先教導(dǎo)才成事,現(xiàn)在那布陣者大約早就跟著寧安帝姬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