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月老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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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月老廟 “我以為你走了。”謝延秋靠在座椅上,路途的顛簸讓他身上劇痛難忍,不斷捂著胸口咳嗽。 “說好不見不散的?!泵峡M用紙巾擦掉他嘴角的血絲,“謝謝你?!?/br> “為什么謝我?” “謝你救我?!?/br> “你可是我后半輩子的保障,能把你拱手讓人嗎?” “能別提這事兒嗎?”孟縈有點煩躁,“都這樣了,還不安靜些?!?/br> 謝延秋又咳嗽幾聲,前排的人嫌棄地回頭看,孟縈歉意地笑笑,解釋說打工時摔了,現(xiàn)在回老家看病。 “你說謊都不帶眨眼的。”謝延秋輕聲說。 “那總不能說你跟條蛇斗智斗勇吧?”孟縈反問,“你給我的噴霧到底是什么,章玉澤一沾上就喊疼?!?/br> “防狼噴霧?!?/br> “這是什么?” 謝延秋給他解釋一番,他問:“你平時還帶這東西,你也防狼?” “那當然,我可是宇宙第一帥哥,要是有人對我圖謀不軌怎么辦,當然要防患于未然?!?/br> 他撇嘴:“你可真不臉紅?!边^了一會又問,“你是怎么甩開他們的?” 無人回應(yīng)。 他仔細看,謝延秋頭歪在車窗上已經(jīng)睡著了。他解開自己的外套,給他披上。 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大部分旅客都睡了,可他卻還在看外面,一排排樹木被甩在身后,好像他小時候在林間跳躍時掠過的那些松木。 他的家在山林深處,遠離城市喧囂。曾經(jīng)他也是有父母的,也幸??鞓愤^,月影、溪流、松果、蝴蝶都是他的玩伴。然而有一天,來了一群人。他們帶的東西亮如白晝,照在洞xue里,眼睛幾乎被閃瞎。父母帶他躲到廟里,他藏在高大的神像之后,驚恐地看著最愛他的父母被刀子定在地上,不斷哀鳴掙扎,肚子靠下的地方被剜出個血洞…… 那時他還不是妖,僅僅是條年幼的還不會捕食的靈貓而已。 他恨透了人類。 后來,他在月老廟住下,偷吃貢品被逮住,他以為必死無疑,可發(fā)現(xiàn)他的小男孩兒并沒有捉他,反而給他帶來更多的吃食還跟他玩耍作伴。他又覺得,人類沒那么壞。 再后來,他吸食了太多的香火,身體有了變化,一直照顧他的男孩兒說他有了靈氣。 那時他尚不知什么是靈氣,但已經(jīng)能理解男孩兒口中描繪出的世界,那是比山林更廣闊的天地,有高聳的山脈,寬廣的大海,無垠的沙漠,有各種他想象不出的事物。 你要是人就好了,男孩兒說,這樣你就能跟我一起去城里了。 他不會人語,自然說不出什么,但他直覺男孩兒很傷心,拿腦袋去頂男孩兒的膝頭,權(quán)當安慰。 那天之后他再不曾見過他。 不,他其實見到了,但男孩兒已經(jīng)長成英俊的男人,四目相對,他瞬間就認出了他,然而那人卻早把他忘了,又或許,根本沒認出來。 他有些傷心,但很快釋然,這世上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誰又能記得小時候撫摸過的一只畜生? *** 謝延秋醒的時候,車已經(jīng)開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小縣城。 孟縈扶他下車,說:“我們先去醫(yī)院給你看看傷。” 他說:“不用了?!?/br> “你傷得不輕,要是怕我逃跑,你就再把我捆上。” 謝延秋按住伸向面前的手,低聲說:“你誤會了,人多眼雜,經(jīng)過昨天那么一鬧,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不少牛鬼蛇神都在找我們。” “那你傷怎么辦?” “我沒事,已經(jīng)檢查過了,骨頭沒斷。”謝延秋道,“已經(jīng)很多年沒出現(xiàn)過大靈貓妖了,現(xiàn)在人妖兩界都想得到你,我們一定要小心?!?/br> 他們?nèi)ニ幍曩I了些跌打損傷的藥,又采買了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繼續(xù)搭車朝山里進發(fā)。 大概行駛兩個小時,他們下車徒步進山。 參天大樹把正午的陽光遮住,偶爾才能在地上看見從層疊樹葉中漏下的稀碎金黃。山林靜謐,唯有鳥鳴和腳踩枯木發(fā)出的吱呀聲。 謝延秋因為受傷,走得很慢,孟縈因為背了物資,走得更慢,而且一路無語,似乎有心事。 “那個……”謝延秋耐不住寂寞,開口道,“你說的家不會是地洞之類的地方吧?” 孟縈驚詫,翻了他一眼。 “你得告訴我到底是什么樣的家呀,萬一是洞府,要是大些我還能鉆進去,要是跟你原形那么大,我覺得我也不用繼續(xù)走下去了?!敝x延秋靠在一棵樹上休息。 “不是洞府,只有歸燭那樣有錢的大妖才住得起豪華的洞府,我的就很一般,但也不是洞?!?/br> “那有床嗎?衛(wèi)生間、廚房都有嗎?” “別廢話了,快走吧,還很遠呢。” 三個小時后,天色轉(zhuǎn)暗,他們依然沒走到。謝延秋實在不行了,坐到一條突出的老根上,揉腰喘氣:“腿要斷了,你到底認不認路?” 孟縈朝四周看看:“也許大概可能應(yīng)該不遠了,我七八年不回來了……” 謝延秋欲哭無淚:“合著你自己都不知道房子還有沒有,就敢?guī)襾??!?/br> 孟縈不想理他,往前走了幾十米后指著遠處一片灰瓦,興奮地說:“還在呢?!?/br> 等他們走到時,謝延秋徹底傻眼,哪里是房子,分明就是四面透風(fēng)的破廟?!斑@就是你家?” 孟縈不好意思道:“是破了點,但也能住人,你看還有屋頂呢。” 謝延秋看著搖搖欲墜的屋頂,覺得要是沒有可能會更好些,至少不用擔心半夜睡覺時塌下來。 孟縈知道他不習(xí)慣,說:“先避避風(fēng)頭,等風(fēng)聲一過,你就取些我的香去賣,這樣就有錢了?!?/br> 謝延秋倒沒想到這些,更多的是在意是否安全,畢竟破廟連門都沒有。 “這里他們絕對找不到?!泵峡M施了個小法術(shù),里面干凈許多,然后隨意坐在地上,招呼謝延秋來。“你躺下,我給你上藥。” 事已至此,總不能往回走,這么想著,謝延秋也就隨遇而安了,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孟縈解開他的衣裳,結(jié)實的胸膛上印出個形狀古怪的青痕,他好奇去摸,謝延秋疼的吱哇大叫:“你輕些!不知輕重!” 上好藥,他們并排躺在草席上,孟縈說:“我以前就住這兒,那時附近村子里的人偶爾還會來拜一拜,后來村民陸續(xù)搬走,這里便荒廢了。” “之后你就一個人這么生活?” “沒過多久我也走了,想去城里看看。” 謝延秋頭枕著胳膊,換個舒服的姿勢:“你是自己修煉成妖的?天賦不錯嘛。” “那會兒香火旺,沾了人們虔誠祈禱的光?!?/br> 謝延秋仔細看廟里殘破的神像,一個慈祥的老頭立在中央,漆都快掉沒了,一手拿著紅線一手捧著書冊,樂呵呵地垂眼微笑。 這是求姻緣的月老廟。他笑了:“怪不得你說要體驗一下人類的愛情,你是不是在這看癡男怨女看多了?” 孟縈想到以前聽到過的情話,眼中閃過羞澀:“誰說的,才不是?!?/br> “你臉紅了,一定是?!?/br> “浮云閣那邊總看不見你不會懷疑嗎?”孟縈突然問。 謝延秋沉默了,這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以前他每個月都會與師兄弟和師尊見上幾面,如今要是許久沒有消息,他們肯定會生疑。 說實話,他已經(jīng)不想讓浮云閣知道孟縈的存在了,可捉到妖精匿而不報是大忌,到底該怎么辦,他沒頭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拿出手機想給賈半仙打電話探探口風(fēng),卻發(fā)現(xiàn)深山老林里半點信號都沒有。 “算了,沒關(guān)系,到時候見招拆招好了,現(xiàn)在只怕歸燭和章玉澤沆瀣一氣,他們聯(lián)手,真的不好對付?!?/br> “你術(shù)法比我好,設(shè)個結(jié)界吧,至少還能抵御毒蟲野獸?!?/br> “還用你說,早設(shè)好了,要不然我也不能這么安心躺著?!?/br> 入夜,兩人抖開毯子一看,全傻眼了,是條雙人毯。 謝延秋知道孟縈不愿與他同蓋,主動說:“你用吧,我不冷?!?/br> “你受傷了,還是你蓋吧?!?/br> 謝延秋想想也是,自己還是病患,于是不推辭,扯了毯子裹在身上。孟縈愣住,本來是想客氣一下的,沒想到謝延秋真實誠。他不好再說什么,抱膝坐在火堆旁,從破損的屋頂處看高懸的月亮。 謝延秋已經(jīng)睡了,可他卻睡不著,腦子亂亂的,往事紛至沓來,原以為忘記的事又全都記起,觸景生情。 待到午夜,他凍得受不了,也鉆進毯子里取暖。他有意識地和謝延秋拉開距離,可被溫暖包住的身心很快放松下來,眼皮越加沉重,最終和另一個熱乎乎的軀體緊挨上。 黎明時分,謝延秋忽然驚醒。身為捉妖師的直覺告訴他周圍妖氛加重,廟里一定還有別的東西。 他重新生火,拍醒身旁的人,小聲說:“有東西來了?!?/br> 原本還惺忪朦朧的雙眼一下子睜大,孟縈比劃口型,是什么? 謝延秋搖頭,眼神鎖定正中神像。 火光映在斑駁破損的墻壁上,巨大的陰影就像只猛獸,空氣中傳來微弱的聲響,窸窸窣窣像有什么東西在稻草中跑動。 兩人緊盯發(fā)出聲音的神像后方,屏住呼吸,神經(jīng)繃到極點。 聲音越來越大,離他們越來越近。 謝延秋先發(fā)制人,抄起一根燃燒的柴火扔出去,幾只老鼠吱吱叫著四散潰逃。 孟縈松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是什么,原來這些惡心玩意?!?/br> 話音未落,有什么東西向他們射來,謝延秋反應(yīng)極快,扯住孟縈疾退,定睛再看,原來站著的地方有一團粘稠的白色絲狀物。 “蛛絲?”孟縈驚道。 謝延秋朗聲道:“有本事出來,別在黑處偷襲人?!?/br> 神像后面?zhèn)鱽砜┛┬β?,好像指甲劃在黑板上,刺得耳朵疼?/br> 孟縈朝上方扔出一團紫光,小廟內(nèi)霎時間又明亮許多。他們這次看清了,幾條枯樹枝一樣的長腿插在外面,正慢慢往外挪。整個身子都移出陰影后,兩人看了直皺眉,也太丑了。 碩大的蜘蛛身子配上個小小的人腦袋,活像是把原先的頭擰掉然后又重新安了一個。這還不算,最令人惡心的是它的面部好像用錘子砸過,眼歪嘴斜,鼻孔朝天,黑黃的牙露在外面,導(dǎo)致嘴唇合不住,腥臭的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流,時不時還吸溜幾聲。 “嘿嘿,一人一妖,既有葷腥又有補品,這回運氣不錯?!敝┲刖f。 “瞧你那蠢樣,白送我妖丹都嫌臭?!敝x延秋起手掐訣,拉開架勢。蜘蛛精一愣:“有意思,捉妖師和妖精在一起……” “少廢話,受死吧?!敝x延秋身上的傷沒好利索,希望速戰(zhàn)速決。蜘蛛精從容應(yīng)對,八條長腿顯示出了極強的靈活性,一會兒爬墻躲避一會兒趴在神像頭頂吐出團團粘稠白絲,居高臨下占盡優(yōu)勢。 反觀另一方,孟縈因為沒正經(jīng)修煉過,法力弱得抵不上什么用,謝延秋則咬牙堅持,不一會兒就顯出疲態(tài)。 蜘蛛精瞅準機會往下一躍,抬起前邊兩條細長的腿,好像兩條木棒揮舞著朝謝延秋進攻,謝延秋想摸黃符卻掏了個空,只得左手掐訣,右手食指在虛空中亂畫,就在要被擊中時,空中出現(xiàn)一團藍色火苗,朝蜘蛛精飛過去。 蜘蛛精尖叫一聲躲閃不及,正拍在前腿上,它往后踉蹌幾步,譏諷:“我還當是幽昧冥火,原來就是嚇唬人的玩意,你這個捉妖師還真是沒用?!?/br> 謝延秋趁此機會跳到遠處,笑道:“知道人類有句話嗎,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蜘蛛精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轟隆一聲,月老神像向前倒來,饒是他腿多且長,也沒閃開,一側(cè)的四條腿齊齊壓在神像下,不停哀嚎。 謝延秋走近,諷刺:“看來是不知道呢,不過想想也是,就你這小腦袋能有多少腦容量,腌臜的惡心玩意,妖精長成你這樣,我一人類都替妖界害臊?!?/br> 孟縈從臺子上下來,問蜘蛛精:“你怎么進來的?” 蜘蛛精顯然活不成了,有氣無力道:“本來我就住這,你們來了之后就躲了起來……” “這附近還有其他妖怪嗎?”謝延秋用腳踢他。 “呵呵……”蜘蛛精突然咧嘴,“凌禹大人不會饒了你們的?!?/br> “原來你是他手下的?!泵峡M急忙問,“他現(xiàn)在在哪兒?” 蜘蛛精兩眼一翻,身體迅速萎縮成一個巴掌大的黑蜘蛛,謝延秋拿紙包著扔進火里,說:“沒想到原形這么小,竟然還充大頭蒜?!?/br> 孟縈憂慮:“他是凌禹的人,這下麻煩了。” “凌禹是誰?”謝延秋把神像碎片清理干凈。 “是這片林子里的妖王,不知從哪里來的,一來就殺了好幾只妖精,我也是因為這個才趕緊逃走的?!?/br> 謝延秋重新躺下:“這么說這里也不安全。” “我沒想到他的人會到這來,其實他的地盤離這里還挺遠?!?/br> “算了,先不說了,你去把藥拿來,我身上疼得厲害?!?/br> 孟縈服侍他喝下藥,解開衣裳檢查:“好像也沒受什么傷?!?/br> “這叫內(nèi)傷?!敝x延秋指著心口說,“傷在肺腑,從外面當然看不出來。” 微涼的手指攀上淡紫色的淤痕,謝延秋覺得一絲清涼滲入肌理,原本的鈍痛立即緩解許多?!澳隳墀焸??”他奇道。 孟縈點頭:“算是吧,靈貓香能延年益壽,所以我的法力也有些療傷的功效?!?/br> “如此看來,你也不是完全沒用嘛?!敝x延秋上下看看,忽然想起來,“那我之前受傷你怎么不幫我?” 孟縈道:“你之前想殺我,我怎么可能給你療傷?!苯又?,心虛似的轉(zhuǎn)頭看初升的太陽,自言自語:“可算天亮了?!?/br> “你不是應(yīng)該喜歡黑夜嗎?” “我喜歡白天,晚上有太多不干凈的東西。” *** 此后,他們在月老廟安頓下來。 一開始謝延秋還擔心蜘蛛精的話,但一連數(shù)日平安無事,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他加固了屋頂,又找了個破木板立在門口權(quán)當是個遮掩。 山里晝夜溫差大,孟縈也不再扭捏,晚上就和謝延秋睡在一起,互相取暖。漸漸的,習(xí)慣了另一人在身邊。 白天,他們會在附近轉(zhuǎn)悠,一方面巡查危險,一方面也捕些兔子山雞之類的東西打打牙祭。 一日,謝延秋逮住只兔子,又肥又大。孟縈把兔子料理好,拿竹簽扎了,撒上調(diào)料,放到烤架上。謝延秋手指一彈,飛出一團藍火苗,點燃烤架下方的木柴。 孟縈見了突然想起蜘蛛精的話,問:“你到底會不會使幽昧冥火?” 謝延秋打哈哈:“幽昧冥火乃至高術(shù)法,它似火非火,私咒非咒,可以蕩滌世間一切……” “少說別的,你那個到底是不是?” 謝延秋轉(zhuǎn)轉(zhuǎn)竹簽,悶聲道:“不是。已經(jīng)很久沒人能使用這般高深的術(shù)法了,連我?guī)熥鸲疾恍?,它現(xiàn)在就只是個傳說。” “這么說,那天在我家你也是虛張聲勢?” “我只是攢起火苗,又沒說是什么,都是你自己瞎想。” 孟縈說不過他,又問:“你的伏妖繩呢,再沒見你拿出來過?!?/br> “丟給歸燭了?!敝x延秋有些苦惱,雖然伏妖繩沒法困住法力高深的妖精,但危機時拋出去,總能抵擋一陣子,爭取逃跑時間。而現(xiàn)在他一無伏妖繩二無黃符,可謂手無寸鐵,這種情況下他其實不比孟縈厲害多少?!斑^幾日得出山一趟?!彼f。 “去干嘛?” “打探消息,另外得買點黃紙畫符,那玩意兒多多益善?!?/br> “那我呢?” “當然是看家了?!敝x延秋撕下一條兔腿遞給他,“吃吧,可香了?!?/br> 孟縈咬了一口,好吃極了,可讓他反復(fù)回味的還是謝延秋剛才的話,他要留在這里看家,和謝延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