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述南胡亂地給林臻套好衣服，半擁半抱著，把他帶回了家。

    林臻手腳發(fā)涼，即使聽沈述南說了沒有監(jiān)控，仍在止不住地哭泣。他是真的害怕，腦子里連自己是如何出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新聞頭條上都演出來了。

    家門咔一聲落鎖的聲音，讓他打了個激靈。

    很混亂，林臻既委屈又憤怒，眼前全是模糊的，搖晃的，手指扒著門把手想要離開。沈述南不讓他走，從背后攔腰困著他，呼吸很重，打在林臻的后頸上。

    “臻臻，臻臻，別走，對不起，我跟你道歉，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不理你，不該兇你，不應(yīng)該嚇你……別走，別走……”

    沈述南半哀求地跟他說話，這狀態(tài)和剛才瘋魔的模樣又判若兩人，甚至顯得有些軟弱。

    林臻又被困在他的懷抱和門板之間，危險的姿勢。他掙了兩下，沒有撼動，干脆扭過身體，抬頭用腫得通紅的眼睛看沈述南。

    “我說過，我們在一起的前提是你很喜歡我?！?/br>
    沈述南看著他，急切地剖白，“是，沒錯，我喜歡你，很喜歡?！?/br>
    他橫在林臻腰上的手還在發(fā)抖。

    林臻的眼睛重新蓄滿了眼淚，一眨眼就滴下來，掉在沈述南的胳膊上。這滴淚仿佛不是水，而是化為了guntang的熔漿，燒得人體無完膚。

    “沒有你這么喜歡人的，真的?！绷终槠v地哽咽道，“放開我吧。我不想試了?！?/br>
    聲音是一貫的溫和，但卻沒有留下什么余地。

    “我們先不說這個好不好？你先坐下來，休息一會……”沈述南沒有放手，抱著他的腰想往客廳里去。

    “放開我！”林臻想大聲喊，但剛剛的一場性愛讓人脫力。

    沈述南頓了一下，沒再把他往客廳的方向拖，只是重新環(huán)住了他，下巴重重地抵在他的肩膀上，呼吸粗重，“不行……不行……我不放?！?/br>
    林臻停止了掙扎。

    距離太近了，他清晰地聞著沈述南身上的氣息，想起第一次在這個房屋里醒過來，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沈述南。

    林臻偏頭，冷靜地說：“沈述南。我是人，不是充氣娃娃?！?/br>
    靜默一陣，沈述南放開了手。他沒有說話，只是表情難以再維持一貫的平淡。

    林臻不再看他，轉(zhuǎn)身開門，在臨離開之前，他聽見沈述南說了句話，后半句并不清楚。

    他說：“我沒有……”

    ……

    外面，天已經(jīng)黑得差不多了。林臻頭腦空白地走了一路，等回到學校中央的主道上，耳朵里像灌了層水，來來往往行人說話的聲音都朦朧緩慢地透進來，拉著他回到了現(xiàn)實。

    回到宿舍，他反鎖上門，確定持有校園卡也無法刷開，脫力般地倒在床上。他很后悔如此草率地答應(yīng)了沈述南，更后悔自己現(xiàn)在居然，真的因為這個滿嘴鬼話的變態(tài)傷心。

    一覺緩過來，林臻借口身體不舒服，向老師請了三天假，一直沒出宿舍門，靠吃速食生存。期間，沈述南并沒有來聯(lián)系他。

    再到實驗室，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悶頭干活，把沈述南視為空氣——就像回到了之前，他還沒有穿成沈述南的充氣娃娃那個時候。

    又到周六，林臻還是泡在實驗室里，沈述南也在。

    他忙了會，收到宋斯深的短信。

    “學校安排我們住在留學生公寓，我昨天剛到。今天有空見面嗎？”

    林臻一瞬間覺得很糟心。他對宋斯深坦白身體雙性畸形時，尷尬的場面讓人記憶猶新。他想回絕，猶豫片刻，回：“留學生公寓，那條件很不錯啊。我在實驗室，一會可以一起吃午飯。”

    “這么勤奮？周六還在打工。我們在臨青湖那見，還是？”

    林臻想了想，敲字：“你來實驗室門口找我吧。實驗室在……”

    宋斯深的長相和名字很一致，是斯文型的，鼻梁上還架著個金邊眼鏡。

    林臻看到他，關(guān)好電腦出來。

    走廊上很靜，宋斯深沖他笑了一下，又往實驗室里看，低聲贊嘆：“不愧是青大，實驗室都修的這么氣派。你們……”

    他問了些專業(yè)上的問題，林臻心里還有個疙瘩，心不在焉地回答著。除去尷尬，他也還記得當時對于宋斯深，那種陌生的，狂熱的心動。不然他不會那么一時頭腦發(fā)熱，連身體的秘密都訴之于口?，F(xiàn)在他看著宋斯深，已經(jīng)沒了特殊的感覺。

    剛說了一半，身后門輕響。

    沈述南走過來，恰好停在他們倆中間，慣常的冷臉，微微側(cè)身，跟林臻說話：“你們要去吃飯？一起？”

    林臻一愣，沒注意到宋斯深的表情震動。

    “宋……斯深，對嗎？”沈述南毫無感情地拖了點聲音，“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沈述南，去年CA夏令營，我是助教。說起來，我們都很有緣分?！?/br>
    如果撇掉說話的內(nèi)容，很難讓人判斷出他在敘舊。

    宋斯深一時沒應(yīng)聲，等看到林臻有些僵硬的表情才驀地抬起頭，“噢，沈助教，我好像有點印象?！?/br>
    沉默蔓延。

    沈述南問：“不是去吃飯嗎？走吧?！?/br>
    宋斯深看林臻。

    林臻勾起一個弧度不太明顯的笑，自然地應(yīng)：“走啊。”

    ……

    三人到了學校最豪華的二食堂，點菜，氣氛十分微妙。

    林臻和宋斯深坐在同一側(cè)。

    在等待菜上齊的間隙里，林臻一直試圖和宋斯深聊去年在夏令營發(fā)生的趣事。每每他起了個話頭，宋斯深便會如臨大敵般把話題岔開，到最后反而和沈述南聊起了青大。

    林臻不知道宋斯深在害怕些什么，他甚至看見，宋斯深額頭上冒出了些細細密密的汗珠。

    一頓飯吃完，他們站在餐廳門口，宋斯深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說：“我下午還要參加個講座，先回宿舍了?！?/br>
    林臻說：“好，下次有空再約。我也回宿舍了?！?/br>
    宋斯深匆匆說了個再見，轉(zhuǎn)身欲走，沈述南冷不丁地說：“我和林臻是室友，順路。再見?！?/br>
    ……

    林臻自顧自地往男生宿舍走，一從電梯里出來，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奔跑著往宿舍門口去，在馬上關(guān)門之前，沈述南的胳膊卡了進來。

    他被門結(jié)結(jié)實實地夾了一下，并沒有痛呼。反而是林臻被嚇到，率先松開了手。

    沈述南進來，關(guān)門。林臻警惕地往后退，快站到陽臺上。

    沈述南臉色發(fā)沉，沒有再前進，站在離門口不遠的位置說：“我是來道歉的。對不起。那天，我……是我沒有控制好情緒?！?/br>
    “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僅此而已。”林臻說。

    “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鄙蚴瞿蠁枴?/br>
    林臻搖了搖頭。

    “……”沈述南沉默片刻，固執(zhí)地問：“那能不能，也不要給別人機會？”

    林臻快被他氣笑了，說：“別人又沒做錯。”

    “對不起。”沈述南重復(fù)，“我沒有把你當充氣娃娃?！?/br>
    林臻不說話。

    沈述南：“我去看醫(yī)生了。心理醫(yī)生。不是學校心理咨詢室，是三甲醫(yī)院。我知道我有很多問題，也有很多想法不正確，但我一定會改的?！?/br>
    林臻默然地想，拖到現(xiàn)在去看，是不是有些晚了。

    “我覺得，確實不該諱疾忌醫(yī)。”沈述南自言自語地接著說，“剛才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我看到你跟這個人說笑，就想把你關(guān)在我的臥室里，每天只能對著我一個人。我忍住了?！?/br>
    “這是犯法的?！绷终槿滩蛔≌f。

    他不確定沈述南是不是在驕傲自己忍住沒有違法亂紀。

    “就算不犯法，”沈述南頓了一下，“就算不犯法我也不會這么做。因為你不喜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