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身邊的男人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了一句讓他冷汗直冒的話。

    “你瘋了?！彼恢肋€能怎么描述費輕。

    “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在想，這個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辟M輕的手撫摸著他的后腰，似乎沉浸在回憶之中。

    “你的腰背挺得很直，像是修長挺拔的竹，我想你一定滿身傲骨。你的眼神又那么冰冷，舉手投足間都是高傲的矜貴。

    “我還聞到了你的信息素，同為Alpha，我竟然差點被你的信息素引誘發(fā)情。但是很可惜，你是白州的男朋友。后來我想明白了，你是白州的男朋友又怎樣，就算你是國王的伴侶，我也要把你搶過來。”

    顧濯感到一陣惡寒。

    “把你關起來，捆起來，不讓任何人見到你，給你打上我的標記，讓你的身體里全是我的信息素的氣味……”

    “你這個瘋子。”顧濯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那人輕笑一聲，感嘆道：“或許是呢?！?/br>
    他忽然又摸著顧濯的脖子，湊上去舔?qū)Ψ降膫阮i。

    “放開！”顧濯順勢擰著費輕的手用力一扯，將對方摔在床上后反身一跨，膝蓋穩(wěn)穩(wěn)頂著那人的胸膛。

    劇烈的動作讓顧濯苦不堪言，他揪起費輕的衣領，拳頭狠狠砸向費輕。

    他越來越無力，卻越發(fā)失去理智。

    “你以為你是誰，隨意控制他人的人生、無視法律、毫無道德！”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發(fā)泄什么，只是顫抖著無力地打費輕。

    等到顧濯再也沒力氣，費輕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和我一起吃頓晚餐吧?！辟M輕抱著他，輕聲說。

    …

    到了樓下餐廳，顧濯被安排坐好，費輕坐在了他的旁邊。

    他聞到空氣里有種很香的氣味，他知道那是食物的氣味，但是很奇怪，這不像他所見過的任何一種食物。

    空蕩蕩的手里被塞進了一個帶著溫度的瓷器，顧濯掂了掂，問：“是什么？”

    “碗，”費輕又把筷子塞到他右手里，“這是筷子。你在歷史書上應該見過吧，這是古地球的飲食方法?！?/br>
    顧濯確實見過，他曾經(jīng)也很羨慕，卻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體驗到了。

    費輕取下眼鏡放在一旁，“不知道你習不習慣?！?/br>
    他夾起食物遞到顧濯唇邊，“嘗嘗看?！?/br>
    帶著香氣的食物貼在唇上，顧濯本想拒絕，張開唇的一瞬，費輕馬上就把食物塞了進去。

    顧濯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這是rou絲?！辟M輕專注地看著顧濯。

    顧濯心想，這些我都知道。

    他小心翼翼地嚼著rou絲。

    和玻璃星全部都是工廠加工制作出來的食物不一樣，嘴中的rou帶著名為“自然”的口感和香氣。

    他捏著筷子，努力回想那些紀錄片中，古地球人是如何使用筷子的。

    身旁傳來輕笑，顧濯的手被費輕握住。

    “這樣拿，”費輕掰開他的手指，“食指應該放在這里?！?/br>
    “我知道?！鳖欏獡蹰_費輕的手。

    費輕笑著收回手，看著顧濯用錯誤且怪異的姿勢拿筷子，他笑道：“好，是我判斷失誤了?！?/br>
    顧濯沒覺得自己的姿勢有哪里不對，自信滿滿地將手伸出去夾菜。

    費輕的手半握拳抵在唇邊，止不住的笑聲從喉頭溢出。

    他說：“那是姜。”

    顧濯動作一頓，隨后面不改色、若無其事地把姜放在碗里，“我就是喜歡吃姜?！?/br>
    …

    晚餐后，費輕帶著顧濯熟悉地形。

    “這是我在水戎星的房子，一共三層，醫(yī)療室和機甲倉庫都在地下室；一樓是會客和吃飯用的；二樓有臥室和訓練室?！?/br>
    顧濯冷冷地回答：“謝謝，不過不用告訴我這些?！?/br>
    費輕垂眸看著他，低聲說：“我不會放你走的，所以——你要習慣這一切?！?/br>
    回答他的是顧濯的沉默。

    “好了，你才剛醒，不能走太久，我們休息吧。”費輕的語氣帶著微微的上揚。

    “身份確認，正在解鎖?！?/br>
    開門的機械音響起，費輕帶著顧濯進了臥室。

    一進屋，顧濯就感受到了非常鮮活的，屬于人類的生活氣息，還有非常強烈的，屬于費輕的氣息。

    “這是我的房間?！辟M輕看著這間被布置得簡潔但十分溫暖的屋子。

    在全面機械化的時代，這間屋子卻使用了古地球的木制家具。

    地板上幾乎全鋪著柔軟的地毯，柜子的角全部都被特制材料包裹起來；原本放著的其他桌子椅子全被搬了出去，所以床前空了大片區(qū)域；床頭的木制圓臺上放著一個急救醫(yī)療箱。

    “為什么帶我來這？”顧濯抓著費輕，不肯再走近半步。

    “你想聽漂亮的話，還是真實的話？”費輕揉揉他的手，“別太用力，不然會影響后期恢復?！?/br>
    顧濯逐漸松了手，反問：“那很重要嗎？”

    費輕笑著說：“用漂亮的話來說，我們睡在一起，你能得到更好的照顧。相信你也發(fā)現(xiàn)了，這里并沒有智能管家。我很少來這里，所以只有幾個能做家務的機器人。如果你的身體有突發(fā)狀況，它們不一定做得比我好?！?/br>
    顧濯輕嗤一聲。

    “真話就是——”最后一個音被費輕繞了幾圈，話到了嘴邊，他又改了口，“你猜猜看？”

    顧濯不想說話。費輕對他所說的一切，都不是詢問，而是告知。他似乎已經(jīng)完全把顧濯的后半輩子都安排好了，并且顧濯沒有不同意的余地。

    “先去睡覺吧?！辟M輕扶著他往床邊走。

    顧濯忽然拽了費輕一下，猶豫片刻，他才不自在地提醒：“洗澡?！?/br>
    “你身體還沒恢復，不能用電子清理儀?！?/br>
    電子清理儀是這個時代特有的人體清潔儀器。脫光了衣服站在機器前，選定要用的清潔劑，儀器就會自動使用電子光線掃描并且清理，用時不會超過20秒。在這個時代，已經(jīng)很少有人用水來洗澡了。

    顧濯想到了他昏迷的這一個月。

    ——費輕家里沒有智能管家，那幾個機器人顯然也不會“幫病人清理身體”這么復雜的事，那他這一個月，一直沒洗過澡嗎……

    似乎是察覺到顧濯的內(nèi)心活動，費輕說：“我每天都有幫你擦身體?！?/br>
    顧濯答不上，是一個月不洗澡更惡心，還是費輕幫他擦身體更惡心。

    “你不用做這么多余的事?！彼淅涞卣f。

    “為什么？”費輕扶他在床邊坐下，“你不是有潔癖嗎？”

    顧濯點頭，“就是因為有潔癖?！?/br>
    像是好心喂狗，反過來還被狗咬了一口，任誰都會覺得顧濯狼心狗肺、不識好歹。

    費輕卻覺得他好可愛。

    那樣一個冰冷淡漠的人，那樣一張泛著紅的薄唇，說出這種傷人又煞風景的話，竟然十分地可愛，讓費輕忍不住多逗他幾句。

    費輕壞心思地說：“你還吐在床邊了?！?/br>
    “我的床嗎？我的房間嗎？都不是。”

    “噢，”費輕發(fā)出恍然大悟的感嘆，一邊脫外套一邊說，“我想我應該明白了，你是‘選擇性潔癖’。”

    “……呵?！?/br>
    費輕笑起來，眼鏡后溫柔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顧濯聽到遠去的腳步聲，隨后是“嘀”的開門聲，他推測費輕是去洗澡了。

    果然，費輕再出來時帶著淡淡的香味，那應該是他所選用的清潔劑。

    費輕坐在他身邊，問他：“你是要我給你擦一下，還是直接睡覺？”

    “我不會和你睡在一起?！?/br>
    費輕置若罔聞，抬手為他取下護眼儀，仔細觀察著上面顯示的數(shù)值。確定顧濯眼睛的情況沒有惡化，費輕將護眼儀放在一旁。

    “其實你也明白，你沒有選擇的權力?！彼碾p手放在顧濯的后腦勺，拇指抵在他的太陽xue，“睜眼。”

    見顧濯睜開眼，他才慢悠悠地說：“我不是偉大的救助家，也沒有寬廣的胸懷，我做這一切不是在真切地為你考慮，我是為我自己考慮?！?/br>
    顧濯的雙眼如同費輕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一樣沉靜淡漠。

    他離顧濯真的好近，對方淺淺的呼吸都落在了他的鼻尖，他甚至能看清那根根分明的濃密眼睫之下，晶瑩剔透的眸子里映著他自己的臉。

    只是這一雙裝滿了他的眼，就能讓他覺得這些晝夜顛倒、草木皆兵，心力交瘁的日子，都是值得的——即使那雙眼睛已經(jīng)看不見了。

    “我想要你，所以才救你，不是因為別的什么。現(xiàn)在也是一樣，我想你和我一起睡，所以我不會讓你離開半步。”

    一股寒意自腳底冒起，顧濯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我不是你的什么玩具?！?/br>
    “現(xiàn)在是了，”費輕強硬地把他顧濯在身下，迫切又小心翼翼的吻落在對方的鎖骨上，“現(xiàn)在你是我的玩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