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展顏第一眼看到徐澈，對他產(chǎn)生的第一印象是：他有點帥。徐澈有點帥，誠然他不是那種在街上坐擁百分百回頭率的大帥哥，但他依然對得起商店售貨員獻殷勤叫的那一聲帥哥。他有一頭上高中時的趙展顏一定會羨慕的烏黑柔軟的頭發(fā)，額前的碎發(fā)分開，露出形狀光潔好看的額頭，從頭發(fā)的色澤來看，主人一定對其進行了精心的打理?；蛘哒f，對面的男生應(yīng)該挺愛干凈。徐澈長得確實很干凈，讓人聯(lián)想起雨后掛著新鮮露珠的小草，這樣的長相確實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學(xué)校而不是社會，他顯得太青澀，并沒有遭受過社會險惡的蹂躪。

    徐澈注意到趙展顏很久了，主要原因是他總能遇到趙展顏坐在他的對面。那個男生總是一個人靜靜地翻著書，有時候他會戴一雙泛著傻氣的黑框圓眼鏡，有時候不戴，眼睫低垂，遮住了表情。徐澈注意到他有一雙很好看的手，骨節(jié)分明，在燈光的照射下依稀可以見到淡淡的陰影，他的字跟手一樣好看。徐澈認為他要是批卷老師，見到這樣的字一定會忍不住給高分。徐澈的電腦屏幕擋住了一部分他的視線，當(dāng)他打代碼打累了，抬起頭換換心情時，總能看到對面男生小奶狗似的打著卷兒的黑發(fā)，可愛極了。對面的男生似乎并不介意徐澈的偷窺，或者說，他壓根沒有注意到。他是一個人來圖書館的，總是專心于他自己的事。他好像是學(xué)醫(yī)的。學(xué)醫(yī)的，徐澈想，對面的男生很適合學(xué)醫(yī)，他的周圍有一種奇妙的氣場，微微扭曲了引力，讓徐澈覺得跟他待在同一個環(huán)境，自己焦慮不安的心情會慢慢平靜下來—就像薰衣草一樣，令人安心。徐澈不知道男生的名字，他很想知道—徐澈并不社恐，他可以直接問，但他希望能有一個契機。

    半個學(xué)期后，他等到了。

    那天天氣很好。每天都天氣很好。不是在梅雨季的南方向來艷陽高照。

    “同學(xué)，請問能借一下你的耳機嗎？”一個彬彬有禮的聲音，底氣似乎有點不足。

    是趙展顏。他昨天把耳機借給了室友，今早忘記拿回來了。

    現(xiàn)在再回寢室拿不太現(xiàn)實，或許借一個才是合理的打算。

    圖書館可并沒有他認識的人啊，最起碼他周圍沒有。目光在四周環(huán)視了一圈，最終落在了對面的男生上。趙展顏不認識他，但因為經(jīng)常遇到，男生是他在一群陌生人中比較熟悉的一個，看起來也算比較好說話。

    趙展顏開口了，一時卻并沒有得到回應(yīng)，他有些后悔于自己的突兀和莽撞。

    就在他感到尷尬時，對面的男生把筆記本合了起來，向趙展顏伸出手“耳機?！彼淖旖俏⑽⒙N起，一個很友好的笑容。

    “謝謝。”趙展顏連忙說。

    男生擺了擺手：“不用謝?！?/br>
    …

    趙展顏回去前，將耳機遞給男生，男生很自然地接了回去。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徐澈，清澈的澈?！?/br>
    “趙展顏?！壁w展顏有點驚訝，但他還是告訴了男生他的名字。

    他們交換了一些個人信息，趁著這點時間，趙展顏已經(jīng)收拾好了個人物品，離開了座位。

    有一個陌生人主動跟他搭話，趙展顏回去時默默地想。也不能算主動吧，是他先向徐澈借的耳機。畢竟趙展顏本身就是容易被忽略的那種人，他靜靜地坐在那里的時候，會讓人以為那像是一團空氣，他太不引人注目了，從來跟所謂的人群焦點沒有關(guān)系，上高中時就是這樣，話不多，呆板的黑色方框眼鏡使得明明清秀的五官平面了許多，因為成績還算突出被老師調(diào)到了最后排。他曾經(jīng)不無自嘲地想，自己全身最吸引視線的或許只有一頭卷發(fā)了。即使如今上了大學(xué)，他所做出的最大改變也只是把眼鏡換成了圓框的，依然是黑色，這使得他看起來更顯小了，完全像是個高中生，因此不無意外地缺乏吸引力，無論是對異性還是對同性。

    這沒什么不好，至少因此他得以有機會全身心投入于學(xué)習(xí)，得以考入他理想大學(xué)的理想專業(yè)——他想做醫(yī)生。

    “我們挺有緣的?！彼哪X?；仨懫鹦斐旱穆曇簟Ｊ堑?，挺有緣，不然怎么會幾乎每次都遇到?趙展顏挑的位置比較角落，燈光也昏昏暗暗的，讓他回憶起高中時無數(shù)個熬夜苦讀的日子，說實在的，他并不覺得那樣的生活很難過，反而有種為了未來拼搏的充實。

    趙展顏是出于這樣的原因選了這個位置，那徐澈呢？

    徐澈說他們可以成為朋友。他比趙展顏大一屆，已經(jīng)大二了。

    或許吧。圖書館里唰唰的寫字聲，敲打鍵盤的噠噠聲，翻書聲還在他的耳畔清晰可聞。

    趙展顏不知道這個變數(shù)對于他的生活意味這什么。

    或許什么都不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