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十三) 薅完藥材談談心
因有溫老爺下命大房可以去庫房申領財物,言問拙帶著白客去尋府內的總管溫如安時,管家也沒攔著,取了鑰匙親自帶人去藥庫。 不錯,言問拙此行不是為了銀錢,而是為了小相公尋藥草來的。 溫家家財不菲,除每個院子各自保管的小金庫,還辟了一片屋子作為府內倉庫,其中便有一個不小的藥庫。 打開庫門,一股濃郁的藥草味道襲來,陳列得整整齊齊的藥柜和架子映入眼簾。 打著燈從前排放置的常見草藥“陳皮、田七、當歸”等藥架上略過,言問拙徑直向內走去。 按理來說越貴重的東西放的位置越靠后,果不其然,在單獨開辟的一小塊儲物空間中,他看到了許多層保存得格外精細的木箱。 這些箱子配有單獨的鎖扣,管事不情愿地取出鑰匙給箱子開鎖。 “這是至少五十年的老參。”白客就著燈光捧起那株人形藥草,兩眼放光地朝言問拙說道:“百草堂至少要賣到二百兩銀!” 換算一下二百兩約等于二十萬人民幣,言問拙克制住內心的激動,指著另一個盒子中形似蘑菇的藥草問:“那株靈芝呢?” “小的曾在濟春堂見過一支徑長十寸的靈芝,掌柜的說需要三百兩銀,這株靈芝比之只大不??!” 若是少爺能有這些藥草補身子就好了,白客忿忿地想:府內每月供給嵐院的只有些品質一般的燕窩,這些好藥材是一星半點都瞧不見的。 言問拙雖然不通醫(yī)術,但也是聽說過人參靈芝這等藥物很是滋補。他將箱蓋合上,對一旁的溫如安乖巧道:“府上靈草仙藥眾多,我只取這兩樣藥草便可?!?/br> 管家擦了擦臉上的熱汗,扯出一個笑臉攔住他的手,道:“大少夫人莫急,庫房中的物品俱要先登記,待老爺夫人首肯方能領走。不如您先回嵐院歇著,待小人稟告后再派人給您送去?!?/br> 和白客對視之后,見流程確實如此,言問拙朝管家頷首,手縮在袖中狠狠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抬起微紅的眼眶道:“那就有勞管家了,大少爺身子一向不好,若沒備些救命仙草,能不能走出這府城還是兩說......” “到時候消息傳得滿城風雨,唉,怕是會有不知情的在背后亂嚼舌根說老爺不慈?!?/br> “哦對了,我這有一張大少爺平日吃藥的方子?!毖詥栕炯僖馐脺I,掏出出門前找白客拿的藥方,遞給管家:“拖家?guī)Э谝凭佣嘤胁槐?,麻煩管家找人配上兩個月的量便好?!?/br> 話里軟硬兼施,管家如醍醐灌頂不敢再小覷這不起眼的男夫人。恭恭敬敬地將人送走后,關上庫房便去找自家老爺匯報。 言問拙在白客的攙扶下走出管家的視線,見四下無人立馬“呸呸呸”出聲。 童言無忌,我相公長命百歲。 白客被他逗笑,又忍不住擔憂地問:“少夫人,你說老爺夫人會答應把那藥草給我們嗎?” “王夫人肯定不同意咯?!?/br> “我猜也是,她沒針對我家公子就不錯了?!卑卓托÷暤貞汀?/br> 言問拙壓低聲音:“但是,你家老爺肯定會同意。他不是最好面子嘛,他怕我破罐破摔鬧出事來,這青州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他。” 溫宴主仆倆知書達理太好拿捏了,但言問拙是鄉(xiāng)野粗民,鄉(xiāng)下人慣會撒潑拿喬,為了利益明面撕破臉皮也是常有的,溫老爺心里不可能不顧慮。 見白客將信將疑,言問拙拍了拍胸脯打包票:“不信你等著瞧,就算不是我方才看上的那兩支藥草,肯定也會送些品質上乘的過來?!?/br> 解決完一件心頭大事,時間已近用膳時間,二人徑直回嵐院。 主屋派人送了午膳過來,言問拙陪著溫宴簡單吃完午膳,扶著人在屋中慢步消食,正巧管家指揮兩個小廝抬著箱子進門。 溫如安朝二人行了個禮,道:“大少爺、大少夫人安好。少夫人,這箱中是按您吩咐備下的兩個月的藥量,您過目?!?/br> 箱中是一摞摞用油紙包扎整齊的藥包,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小木盒。 言問拙拾起一個打開,一支品相完好的人參躺在盒中。 管家解釋道:“這是支三十年的老參,底下還有兩支二十年的靈芝,藥效同樣不菲。實在是不巧,您看中的那兩支藥材,老爺原便是準備給應家老太爺賀壽用的。但老爺憐惜大少爺,命我再尋幾支好的給您送來,這幾支已是府上剩下最好的了?!?/br> 這話幾分真幾分假不得而知,但言問拙對這結果還算滿意。 將人打發(fā)走后合上門后,言問拙將幾個小盒子擺在桌上,讓白客一一查閱。確認管家說得無誤后,端著盒子向溫宴邀功:“相公,看我薅下的羊毛!” 雖然有些不理解拙拙在說什么,但是那得意的小模樣,如果拙拙是貍奴的話,此刻尾巴定是高高翹起的。溫宴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忍不住輕笑出聲。 哎呀,得意忘形了,這樣一點也不穩(wěn)重一點也不攻。見自己被笑了,言問拙的臉微微泛紅。 言問拙的頭發(fā)并不細滑柔順,相反,因為自幼被劉氏暗里克扣吃食,發(fā)絲毛躁得很。但是溫宴發(fā)覺自己似乎越來越愛摸拙拙的腦袋了,對方被摸頭不僅不會抗拒,有時還會在自己的掌心蹭蹭,比小貍貓還愛撒嬌。 “拙拙早上便是去忙這件事了嗎?” 小貓咪腦袋在他手心蹭了蹭,什么矜持哪有和小相公貼貼重要。他懶懶地抱住身側的人,哼哼兩聲示意。 “謝謝你......拙拙?!?/br> 傲嬌小貓可不樂意聽這么見外的話,他抬起爪子捂住對方的嘴:“不許謝?!?/br> 掌心貼著溫熱的唇,仿佛帶著電流將二人都刺激得心肝一顫。 白客捂著臉不忍直視,躡手躡腳地給二人清場:我是多余的,我走。 * 該是午休時間,二人脫了外衣正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言問拙紅著臉,撫著碰到溫宴嘴唇的那只手心。方才氣氛正好,自己情不自禁親了他的下巴一下,也不知小相公會不會覺得進度太快了。 畢竟,古人都是很保守的嘛。 不過,我們已經是拜堂成親、同床共枕的關系了,進度快點,也沒什么的......吧? 溫宴耳根子都紅透了,一天被偷襲兩次,兼之今日心緒起伏,被言問拙親了一口后嗓子眼癢癢的,忍不住咳了一陣。 曖昧的氣氛雖然在兵荒馬亂中消散了,但溫宴有些憂慮:自己和拙拙離兄友弟恭越來越遠了。 “相公,明日溫家把斷親的事情公布出去,對你有什么影響呀?” 這句話早上在廳堂的時候便想問了。 宗族雖是封建產物,言問拙并不在意,但除非大jian大惡之人,很少有人從族譜除名的。且古人重孝道,大慶朝更是深崇孝治。溫宴何辜,但是在外人眼中,同時被宗族和家族驅逐,名譽掃地也不過如此。 “也沒什么......” 溫宴本不欲說,事成定局只怕徒惹對方煩憂。但是君子之交應當坦誠相待,更何況拙拙已經是自己的親人,關系遠比前者親密。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用輕松的語氣說道:“不過是將來走科舉仕途一路麻煩罷了?!?/br> 言問拙翻身坐起,側頭看著他:“是因為壞了“名聲”嗎?” 名聲二字咬字加重,昭示著主人心情不爽。 “嗯。”溫宴輕聲應了,看著言問拙的眼神有些閃躲:“我十四歲那年已過童試,若欲參加鄉(xiāng)試,需得有三位舉人擔保方可參試?!?/br> 然讀書人重譽,名聲說是他們的命根子也不為過。寒窗苦讀數十載,沒有人會愿意冒著風險,去為一個有爭議的人做擔保。 見言問拙有些悶悶不樂,溫宴安撫地笑了笑,將勸慰姆父的話又說了遍:“不用為我難過,讀書是為明智而不是為了當官。即便沒有今日之事,這殘破之軀也承受不了考試的強度,無法繼續(xù)科舉我早已心中有數?!?/br> 言問拙并沒有被安慰到,他悶悶地挨著溫宴躺下,將臉埋在對方的枕旁,輕輕地應道:“會好的?!?/br> 溫宴天生不足若在幼時便能得到悉心調養(yǎng),不至于演變成如今這般脆弱,跟風一吹便會壞的美人燈似的。 但是一切都還可以挽救,只要自己努力賺錢,尋更好的大夫更好的藥材,小相公的身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況且,自己也許真的有點玄學光環(huán)在身上。不然怎么會真的成個親,大夫便說溫宴的身子好轉了不少。 放下床帳的空間昏暗暗,卻因為有身側人溫熱的體溫令人安心。 溫老爺對鄉(xiāng)下人的偏見也許并不完全是錯的,至少在言問拙身上,為了保護在意的人,他可不介意跟溫家撕破臉皮。 溫家想置身事外,讓溫宴一個人背上所有罵名,也得看他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