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臨沒有順遂林晚舒的意。情誼上他給林晚舒做的足夠多了，完全稱得上是以德報怨了。況且他仁至義盡都得去看一眼莫遠，而他們之間的糾葛……

    “你這是阻礙交通。”

    莫臨沒能成功與其分道揚鑣，雖然沒有上車，但林晚舒執(zhí)著地跟在莫臨旁邊。黑色賓利貼著人行道的高低臺階緩慢前行。

    “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還沒有警察來趕我走?！绷滞硎嫜笠缰鵂N爛純真的笑容，視線炙熱的匯聚在莫臨身上，如果不是因為這條路上人煙稀少，不需要警察，恐怕就會有人忍不住上前“碰瓷”提醒了。

    莫臨頭也不抬，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鍵入。

    員工在大群里把所有的資料都整理成一個文檔，以供莫臨可以迅速了解事件的前因后果，因為不靠譜的老板一言不合就失蹤，他們已經(jīng)在第一時間做好了公關(guān)回應。

    輿論暫且沒有對他們形成完全不利的后果。

    目前形成了兩派，一是站隊派，一是中立派。目前還是中立派的人多，后續(xù)需要莫臨親自下場，找些業(yè)內(nèi)的關(guān)系做些實質(zhì)性的行動，去維護工作室的聲譽。

    同一時間爆發(fā)，明眼人都看出來是沖著工作室而來的。

    雖說業(yè)內(nèi)有時為了爭搶一個重大項目可以說是頭破血流，但也不至于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扳倒、抹黑競爭對手。尤其莫臨這人雖說在A市稱得上“橫行霸道”，但在外人面前他營造出來的形象還是個成熟穩(wěn)重、八面玲瓏的設計師頭子。

    “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吧。”莫臨說。

    “知道，怎么了？”因為莫臨自始沒有給自己一個眼神，林晚舒有些不滿地噘起嘴，“既然小臨已經(jīng)知道我和你父親是假的了，我們一起出現(xiàn)在他面前，有什么問題嗎？”

    “……”莫臨總算是停下來，看過去，“你是我名義上的小媽，你記得嗎？”

    “記得，但是小臨我不會離婚的?！绷滞硎婺辶诉@么一句，“哪怕我很愛小臨，我也不會離婚的?！?/br>
    莫臨不理解，但是無可遏止地心塞了一下。先前醫(yī)生勤勤懇懇給林晚舒筑起的那層濾鏡忽然破碎，好不容易塌陷的那片柔軟迅速膨脹，如冰凍三尺，堅硬無比。

    他們果然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跟不上林晚舒的思維，正如他們的開始很荒謬一般。這大抵就是兩個人歸根結(jié)底的隔閡。

    哪怕兩個人已經(jīng)在床上足夠契合了——是的，雖然他一直是被林晚舒強迫的，但終究是男人的身體，他不可否認。林晚舒在這方面確實讓自己挺舒服的，治好了他痛心疾首多年的“陽痿”，而且雖然林晚舒總喜歡橫沖直撞的，但是莫臨偶爾可以感受到林晚舒在照顧自己的感受。

    似乎是想要給他一場盡致淋漓的性愛。

    最后到了醫(yī)院，林晚舒反而沒有跟著上去了。他當著莫臨的面接了個電話，隨后揮了揮手，讓莫臨自己上去。

    這倒是讓莫臨有一些意外。

    也許他并不如莫臨所想的那般坦然？

    莫遠應該是已經(jīng)知道了莫臨和林晚舒之間所發(fā)生的，也知道林晚舒對莫臨做了些什么。他已經(jīng)沒有了上次所見的那暴脾氣，不過字里行間仍透露著一貫的自大。

    “虧你早就出去創(chuàng)業(yè)了，還不是連一個毛頭小子都搞不定?！蹦R不大喜歡聽到他這種失望的語氣，仿佛他仍有什么資格管束自己一樣?！把郾牨牭乜粗颈粨屪叩淖涛对趺礃樱磕R，這就是你不回來接手公司的下場！你連你媽最后的心血都護不住?！?/br>
    “引狼入室的人是以什么樣的立場來指責我？”莫臨嘲諷道，“是你這段可笑的婚姻關(guān)系，還是年老色衰，百病纏身后忽然的回頭是岸？”

    “……莫臨，我是你父親！”莫遠消瘦了的身體虛弱地倚靠在床頭。

    看著那張與自己相像的樣貌，莫臨捏了捏拳頭，指甲嵌進掌心。

    他再一次確信了，自己沒辦法和莫遠共處一室。

    猶豫半晌，他將手機屏幕遞到莫遠面前看了一眼。

    緊接著是莫遠震怒的聲音：“莫臨，你怎么敢！你不準這么做！”

    “你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吧。”莫臨臨走前，這么說道：“我還不想這么早沒有父親。至少在你這個年紀，不該離開。”

    莫臨打算把他母親的墓移回C市。他母親的老家。

    當初他母親為了莫遠拋下一切，跨了大半個地圖，從北方跑到南方，最后死了卻還得葬在A市這個負心漢的家鄉(xiāng)。他覺得，比起寥寥冷清的A市，也許在C市會有更多的親人記得母親這個人。

    莫遠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至少一個正常的父親是不會將責任全然推卸到孩子母親的身上。這也是莫臨為什么執(zhí)著于站隊他母親的緣故。

    母親不要他是真的，但那是因為莫臨和莫遠實在太像了。至少她離婚之后沒有再婚，而是勤勤懇懇地經(jīng)營著自己的事業(yè)，為了莫臨，也沒有將公司里的股份轉(zhuǎn)出賣掉，而是將所有的財產(chǎn)都留給了莫臨。這也是莫臨建立起現(xiàn)在工作室的根基。

    比起金錢撫養(yǎng)他卻桃花不斷的莫遠，莫臨的母親似乎盡了更多為人父母的職責。

    莫臨下樓的時候，林晚舒仍倚在車身打電話。莫臨沒有靠近他，而是一聲不吭地離開了醫(yī)院，回酒店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買好了B市的回程票。

    林晚舒奪命連環(huán)call的時候，莫臨已經(jīng)準備登機了。他索性按了關(guān)機鍵。

    卻不知林晚舒那頭震怒焦躁，甚至將手機屏幕都砸碎了。

    女助理看著手機撞上墻壁，又被她的小老板瘋魔似的，小心翼翼地捧起來，再一次按下通話鍵。

    音量之大，足以聽到機械聲的“已關(guān)機”。

    “他是不是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林晚舒抬頭問女助理，眼眶嫣紅，如果不是女助理跟在他身邊有一段時間了，或許會為他這副楚楚可憐之貌而動容。

    但是她現(xiàn)在只覺得惶恐。“不會的，我們沒留下什么破綻……”

    然而，還沒說完，林晚舒就打斷了。

    他篤定道：“有，我留了?！?/br>
    女助理愣住。

    林晚舒撐著墻壁，慢慢地將身體支起來，淡淡地說：“我有私心，我想讓小臨可以了解我。我不想一直看到他把我當陌生人，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同情我的眼神了。”

    他擦了擦碎裂成蜘蛛網(wǎng)的屏幕?！靶∨R是怎么趕走那個女人的呢？”狀似無意地問著女助理。

    女助理一直盡心盡力地扮演著反派角色，在莫臨面前和他保持著距離，但是莫臨湊到那女人耳邊把人趕走的畫面是所有人都看見了的。

    她當時也沒細想。

    現(xiàn)在看來確實不太對勁……如果只是一個簡單的工作室，哪來那么大能耐。那可是當初能囚禁住林晚舒的家庭背景，哪怕后來被林晚舒攪得支離破碎了。但消息隱秘，莫臨不可能知道。

    “小臨在外面混了那么久……肯定認識不少門道的?！绷滞硎鎻澚藦澴旖牵馕恫幻?，“他會為了我威脅別人。但這還真是雙刃劍……我困不住他?！彼粗恚凵皲J利，“怎么樣才能留住小臨呢？怎么樣才能讓他只剩下我呢？是不是也得讓他摔碎碾碎了才可以？”

    或許得摧毀他的工作室根基才可以。

    只要莫臨查一下ip地址，就可以查到他那個不為人知的社交平臺——他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赤忱、癡迷，卻也會知道和他對著干的人是自己。

    他想擊垮莫臨。

    最愛他的人是自己，但是最想讓他坍塌孤苦無依的也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