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投案(八)
沈知硯躺在床上,純音樂在他的聽覺中流淌。他急急地喘著氣,身臨其境地體會到那時呼吸受阻的感覺。 他有太多的話想問,表達欲攀至巔峰,那些話兜兜轉轉最終變成了無力的一句:“都是A-1?!?/br> 因為A-1,他被柏青岑刺激出Omega初熱期;因為A-1,柏青岑受到他刺激,易感期提前。兩個在學校里話都沒說過的同學就這樣陰差陽錯滾上了床單,因果就此種下,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緩了很久,最終在爆炸的信息量里捋清了當初的真相,理清了他生殖腔傷口的來由。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永遠理不清時間線,因為他的記憶完整且清晰,但和真相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版本。他記得自己去了一家食品廠應聘上班,能清晰回憶起廠子里運作的流水線以及同事的眉目、舉止…… 他也記得從工廠辭職的那天晚上,在路上遇到了流氓。 那是個身材魁梧的Alpha,身材壯如老樹主干,跟蹤了他一路。他在繞過一個樓棟轉角處后拔腿就跑,最終還是沒跑掉,被拽進路邊的林子里猥褻。 樹林昏黑,有不知名的蟲子振翅鳴叫。他一直害怕回憶當時的無助感,好像往深處回想幾秒就要被一只無形的手拽入深淵。直到今日沈知硯才明確:樹林是假的,那個流氓也是假的,但無助感真真切切,因為它來源于AQUIVER的那個大包廂。 記憶里的他跪倒在草叢上,從控訴到求饒,直到有路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他才得以脫身,拖著受傷的身體逃跑。他越跑腿越軟,力氣被晚風帶走了,強撐著跑到村口,眼前一黑,虛弱地倒在地上。 不能倒在外面——這是他那時唯一的念頭。他的十指扣著土地,用四肢爬進家里,癱在家里暖光照耀的地板上,安心地合上眼睛。也就是那晚,他分化了。鄭艷姝火急火燎把他送進醫(yī)院,進院就轉了icu,檢測報告單上寫著患者生殖腔嚴重受損,各項檢測結果依次列于紙上,排列著“出血”“感染”等觸目驚心的字樣。 沈知硯一直覺得奇怪,只因為分化晚,傷勢就這么嚴重了嗎?可醫(yī)院給出了正規(guī)的診斷證明,他也無從懷疑別的原因,只得作罷。 疲憊至極的無力感讓他的思考都變得艱難,他意識到他的記憶和真相殊途同歸,兩個結局在“暈倒在村口”匯成一點。那么也就是說,他在工廠里工作的十二天,就是他和柏青岑上床后被強制忘記的十二天。 他眼珠灰蒙蒙的,逼自己開口繼續(xù)問:“我們那晚做了之后,又發(fā)生了什么?” 柏青岑嘴唇微微動了動。他停頓后道:“沒發(fā)生什么,就是做了十二天?!?/br> “十二天?!”沈知硯身體繃緊,“為什么?發(fā)情期不是五天嗎?易感期也只有七天而已……” “最開始的確是七天?!?/br> 第七天的晚上柏青岑從床上醒來,意識漸漸恢復。他看到一個有點陌生的Omega蜷縮在床上的墻角處,渾身都是星星點點的被蹭開的血跡。 柏青岑愣住了,坐起身掀開被子,看到自己的yinjing上還沾著腥紅色,腦袋嗡地一聲完全空白。 他試探著爬向沈知硯,膝蓋不小心壓住了什么有點扎rou的東西,塑料聲響起,沈知硯瞬間捂著腦袋歇斯底里地尖叫:“不要、不要??!主人、主人……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求您,求您,求您……” 求您。 求您。 求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知硯神經(jīng)質地重復,到最后凄厲地慘叫起來,柏青岑渾身冒雞皮疙瘩,低頭看到膝蓋壓的是個干癟的避孕套塑料包裝。 柏青岑心里發(fā)毛,完全亂了陣腳,趕緊下床跑開,躲到臥室門外……沈知硯終于不叫了。柏青岑松口氣,站在門口面色極其難看,手又冰又僵,調(diào)出家里的監(jiān)控錄像,只快進著看了幾分鐘就頭皮發(fā)麻。 他當即叫來私人醫(yī)生問該怎么辦。醫(yī)生跟他熟,算是他半個哥哥,看過診后干脆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想負責嗎?” 柏青岑被這句話問愣了。 醫(yī)生看著他的反應,點了點頭:“我就直說了,他是月美人——看你想怎么辦。但你要是負責的話我必須提前告訴你,他身體狀況很差,精神狀態(tài)也……恐怕后續(xù)很麻煩。 “不過倒也有不幸中的萬幸,這個Omega的信息素是Pa型Ⅳ類,也就是非常稀有、優(yōu)質的安撫類信息素,傷口自愈能力非常強,雖然現(xiàn)在傷勢比較嚴重……但給他一晚的時間,就能好不少——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假裝這件事沒發(fā)生過,讓他忘記你做過的事,再給他自愈的時間……那么等他醒來,他只會覺得自己這些不算嚴重的傷另有原因?!?/br> 柏青岑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攪成一團,本能地順著醫(yī)生的話往下說:“怎么讓他忘記?” “很簡單,強制失憶——就是把你做過的事再做一遍,比之前更狠一點……他現(xiàn)在這個精神狀態(tài)很有利,繼續(xù)下去就完全可以達到失憶?!?/br> 柏青岑緊皺眉頭:“……我做不到。還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 “催眠不可以嗎?我聽說——” “據(jù)我所知,催眠雖然有療效,但你在影視作品里看到的那些玄之又玄的催眠效果只是作秀手段或是夸張手法,實際并不靠譜。你不用因為強制他失憶而有心理負擔,因為這是治病的手段,而且是最沒有后遺癥的手段。只要他忘記你對他做過的事,他的精神狀況就能恢復正常,這是對他好,是雙贏的事。” 柏青岑沉默許久:“……就算他真的失憶了,他這些天的記憶是完全空白的,他總會察覺到異常?!?/br> “那也猜不到你頭上。如果你還不放心,你的確可以介入催眠療法,但最好是在他已經(jīng)失憶的情況下對他進行催眠,讓專業(yè)催眠師給他植入這些天的記憶……植入記憶可比刪除記憶簡單得多。” …… “所以你真的同意了強制我失憶?” “你的精神狀態(tài)實在太差了,我的確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醫(yī)生說強制失憶就能讓你恢復正常。那晚醫(yī)生走后,我試著對你動手,但我下不去手,就買了強效春藥吃了。” 沈知硯氣得牙齒打顫:“為什么非要失憶?你……” 他說著說著便頓住了。那柏青岑應該怎么辦?給他治病對他負責嗎?負責到什么地步?從道德層面來講,柏青岑該做到最基本的賠款、送他就醫(yī),但,沈知硯是個月美人。 所有人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都不覺得性奴被強jian是什么大事,甚至比不上隔壁鄰居的寵物狗丟了事大。 柏青岑從小就繼承經(jīng)營月美人交易的公司,早見慣了月美人生死,他是絕對的上位者,他并不需要為這種事買單。 如果柏青岑實在嫌麻煩,大可以吩咐一句話讓人殺了他,或是把他囚禁起來,養(yǎng)成家奴強暴泄欲。要是對他沒興趣,還可以扔進奴隸市場里多賺一筆錢。 也許從柏青岑的角度來看,讓他失憶是最仁慈的解決辦法,簡單,且雙贏。更何況,柏青岑那時并不喜歡他。 他在柏青岑眼里,是只是個湊巧遇到的、倒霉的陌生月美人。 沈知硯被無力感裹挾,他像是意外失足的螞蟻掉在水洼里,本可以掙扎著上岸,可這時柏青岑路過,腳從水洼上跨過去踢起了一塊碎石子,石子很小,卻又很沉重,精準砸在他身上。他再也翻不了身,被壓在深深的海底,溺亡在淺淺的水洼里。 沈知硯的喉間苦澀堵塞,像是膽汁涌上來,被梗阻在嗓子眼上不來也下不去,咽下質疑,另提了一個問題:“所以,你后來是怎么喜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