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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賤骨頭在線閱讀 - 哥

    我叫沈淼?!绊怠弊郑瑥娜?,或作“渺”,取大水遼遠無際之意。

    我媽說,取這個名字時她曾找位大師給我算了一卦。那天她頂著個大太陽在條破爛胡同里兜兜轉轉找了許久,等總算來到目的地后卻發(fā)現(xiàn)是間陰森幽暗的屋子。

    ?

    年近古稀的大師將我們母子迎了進去,而后遞給我媽一張紙,讓她寫上我兩的生辰八字。半分鐘后大師從我媽手里收回紙張,卻只看了一眼便搖起頭,也不解釋,只神神叨叨地小聲嘟噥起來,直讓我媽心頭止不住得發(fā)顫。

    ?

    好在大師很有職業(yè)道德,即使算卦也能順著顧客的情緒來,他停下后便告訴我媽,說我不久后會有個弟弟。這喜訊來得突然,我媽還沒來得及高興,大師就又開了口。

    他說,自古以來兄弟間大多手足情深,不分你我,但也有反目成仇之者,視血rou至親為畢生之敵。

    ?

    而兇名致兇禍,吉名報吉祥,賜子千金,不如予子好名,若想避禍就福,必得一個妙字作名。

    ?

    他一段話說得文縐縐的,將我媽這個家庭主婦唬得夠嗆。我媽急了性子求大師指點,說我家不差錢,要多少都拿得出手。于是大師半瞇著眼沉吟片刻,在我媽的哀求下比了一個數(shù)。

    ?

    他拿過桌上擺放的古籍翻了幾頁,隨后指了兩個相鄰的字給我媽看。

    ?

    一水一火,水在上潤下,火居下焰上,屬于水火既濟。然水火相生相克,處理不當或會落得兩敗俱傷,因此應避開本字,取一替代。

    ?

    大師一長串地說下來,最終敲定了兩個字。我媽得了字后千恩萬謝地告了別,回去時便為我取名沈淼。

    ?

    半年后她再次懷孕,等孩子出生后為他取名沈炎。

    ?

    “淼”和“炎”,水和火,哥哥和弟弟。

    我和沈炎是親兄弟。

    ?

    現(xiàn)在看來很難判定當初那位到底是真大師還是老騙子,他算的卦確有水平,可卻在關鍵地方失了準。他算出我與沈炎的關系,甚至算到了兄弟鬩墻,仇家反目的可能性,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算錯水火之勢,認為水火相濟,共生共榮。

    ?

    因此,我極為討厭這個名字。

    ?

    回到家時已有些晚了。我打開門,垂著頭在玄關處換鞋,只稍稍彎下腰整個人就痛得厲害。

    ?

    白天喬案一行自然沒放過我,雖然喬案本人出乎尋常地沒有毆打唾罵我,但同時也沒有阻止身邊人對我動粗。他只是在一旁站定,像臺下看客般觀望著這幕暴力戲碼,臉上笑意絲毫不減,如同欣賞的是副極為幽默的畫面。

    ?

    厚厚眼鏡碎成一團,被藏在了書包里,額前劉海倒是落了回去,遮掩了后方傷痕。臉上其他地方?jīng)]什么創(chuàng)口,只是肋骨處疼痛難忍,我瑟縮著肩換好鞋,整個大腦都空空蕩蕩,完全失了思考能力。

    ?

    我不知該怎樣和沈炎解釋,不知該編造出什么樣的理由才能讓他冷靜?;蛟S我可以說出實情,然后惹他譏笑,讓他扯著我的頭發(fā)罵我撒謊,從而換來一場更為瘋狂的欺凌。

    ?

    我不能和他傾訴,不能企圖獲取一個惡魔的憐憫,就算我與他是至親,他也不會施舍我半點愛和善意。

    ?

    我在他們眼中只是個弱小獵物,而獵物是用來作弄和飽腹,并非同情。

    ?

    我慢慢地拖著步子往里走,腦海深處則一直叫囂著轉身逃離,然而我逃不了,只能帶著這念頭穿過走廊,來到客廳。

    ?

    沈炎的聲音果然在我踏入的那一刻響起,“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

    我低垂著眼,聽他開口淡淡說出下一句話,“我還在擔心你是不是出事了。”

    ?

    我稱得上是詫異地抬頭,對上那雙黑沉眼眸后便看到他含笑喚了我一聲——

    ?

    “哥。”

    ?

    這一定是夢境。

    ?我立在原地,幾乎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這場面著實詭異,我直直地盯著沈炎那張臉,一顆心都被他笑得提到了喉嚨位置,下意識地張張嘴,可嗓子被堵住,什么也沒能說出口。

    ?

    若換做平常,沈炎早該揪著我的頭發(fā)質問了,可此刻他卻笑得溫和,肢體也尤為放松,仿若真的關心我的安危,怪我為什么不早點回家。

    ?

    然而更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叫我哥。

    ?

    腦中思緒紛亂混雜,一時也理不出個所以然,我停在原地,不知該進還是該退。躊躇之際,廚房的門忽然被打開,一個中年男人鉆了出來,見到我后便立即喜笑顏開。

    ?

    “小淼,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呀!”

    ?

    沈炎立在一旁,看著男人快步走過來抱住我的肩,輕輕咧開嘴道:“你看,爸也很擔心你?!?/br>
    ?

    我看著他眼睛彎彎的模樣,一點一點地,僵在了男人臂彎里。

    ?

    男人回來得很突然,事先完全沒有打招呼,他說只是順路過來看看我們,所以就沒大費周章地提前通知。

    ?

    我放下書包時他已經(jīng)張羅著把菜擺上了桌,笑容滿面的樣子讓他眼角處現(xiàn)出了幾道清晰皺紋。

    ?

    他老了。果然,人一老就會變樣。

    ?

    男人手藝又進益了些許,看得出在那個家沒少cao練。明明之前讓他疊個被都會指著我媽的鼻子罵半天,卻在這時能夠細致地做上四菜一湯,而后招呼我和沈炎陪他一起吃。

    ?

    我些微反胃,卻還是坐到了他左手邊。

    ?

    開飯后男人就不斷給我們夾菜,一面笑一面打趣說小伙子該多吃點補補身體,我垂頭緩緩嚼著嘴中米粒,耳里落入的卻是沈炎和他交談甚歡的嗓音。

    ?

    我不懂,不懂他們?yōu)槭裁茨軌蜻@么高興。

    一個殺妻兇手,一個暴力罪犯,兩個世間渣滓,明明該在監(jiān)獄里度過殘生或在墳墓里安靜入睡,可此刻卻偏偏坐在一起談笑聊天,偽造出一副父慈子孝的場景。

    這個我生理意義上的父親,和沈炎一樣,都該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