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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的醋壇子

    張厲他們出門的時候,黎拉跟了出來。

    身材火辣的東南亞女人穿了一條豹紋裙子,鞋跟足有十厘米高,若不是那張冷臉,絕對可以用風(fēng)情萬種來形容。

    可惜目前張厲正處于熱戀階段,心盲眼盲,除了章直看誰都無感,因此只是不耐煩的皺眉看她:“有事?”

    黎拉不緊不慢地走到張厲面前,突然伸手,用手指勾住了張厲的領(lǐng)口,露出一片讓無數(shù)女人趨之若鶩的胸膛,垂眸道:“從這里到紅河口只用五個小時,我們還有一天時間,我爸爸讓我來陪你上床。”

    她說得理所當(dāng)然,仿佛這是一件救苦濟(jì)難的善事,女菩薩需要用rou體來感化大惡人,貞潔于大義而言不值一提。

    章直倏地抬起眼,正對上黎拉的視線。

    他一怔,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爭風(fēng)吃醋這種事他只在童年時的電視劇里見過,不是他的強項,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臺詞。

    因此他只能把刑偵局里那一套倉促搬到身上,上前兩步,扣住了黎拉調(diào)情的手腕,警告道:“別碰他?!?/br>
    黎拉看了眼章直骨節(jié)分明她的手,抬頭和他對視,半晌后露出個略帶嘲諷的笑:“如果章先生想跟我們一起,我也歡迎?!?/br>
    王懷平白無故聽了一耳朵“皮rou交易”,眉梢抽動,原地站成了一根會喘氣的木頭,木然地盯著自己鞋尖,好像能看出花來。

    張厲眉頭高高挑起——他已經(jīng)好多年沒遇到過這么大言不慚的人了,尤其是在注意到黎拉居然更多關(guān)注章直的時候。他看了眼兩人扣在一起的手,把那句“如果章先生想一起”塞進(jìn)嘴里嚼了嚼,越嚼越不對味。

    誰想跟她一起?

    章直?

    她還說歡迎?

    放他媽的狗屁。

    張厲好像已經(jīng)看到了床帳后黎拉摸上小軍帽兒腹肌的畫面,登時一把無名之火從胸腔燃燒起來,怒從心頭起。

    “你最好趁我現(xiàn)在還沒發(fā)火,趕緊消失?!彼话褤]開兩人抓在一起的手,冷笑道:“老子沒有跟別人分享老婆的情趣,誰敢把主意打到老子媳婦身上,老子就弄誰?!?/br>
    黎拉被他打到骨頭,一陣疼痛,握著手腕惱怒地瞪向他,卻見張厲頭也不回地走了,便又去瞪章直。

    章直比穿著高跟鞋的她還要高一截,從她的角度看,章直永遠(yuǎn)是垂著眼睛俯視她的。

    那張帥氣的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堅毅如磐石,就算穿得像個街頭小混混,脊背卻永遠(yuǎn)挺得很直,保留著某種在毒販身上看不見的特殊氣質(zhì)。

    這個人一定不是真正的厲嫂——黎拉深信不疑——她一定要幫爸爸查出這個人的真實身份,不能讓他壞了爸爸的大事。

    在封閉而落后的環(huán)境里長大的人,一旦產(chǎn)生某種信念,往往比其他人更加堅不可摧,甚至于閉目塞聽。就算黎將軍已經(jīng)選擇相信張厲,黎拉還是對他們抱有極大的懷疑,堅信這其中有鬼。

    章直注意到黎拉晦澀的眼神,朝她微微一點頭,是對剛剛動粗的歉意,他邁開長腿正想去追張厲,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頭對她道:“請轉(zhuǎn)告黎將軍,我會陪厲爺,不勞他費心了?!?/br>
    說完他就拋下了黎拉,小跑著奔向張厲的背影。

    “大哥大嫂”都走了,小弟自然也不該留下,王懷全程扮演一個啞巴跟班,默默跟上章直的腳步。

    3023房間里,張厲黑著臉走進(jìn)去,越想越生氣,扭頭看見跟進(jìn)來的章直,心里已經(jīng)自動開始翻起舊賬——什么鄭龍,什么0599,都跟聞到rou味的野狗一樣,對著他的人饞涎欲滴,現(xiàn)在又來了個想玩三人行的婊子,真是一刻也不能消停。

    他一把拉過章直,把他按進(jìn)墻角,火氣很大地親吻他泄憤。

    王懷進(jìn)房間的腳步一頓,感覺這輩子的光都被他發(fā)完了,到底是沒邁進(jìn)去,杵在門口等他倆親完。

    直到角雕打來電話詢問情況,張厲才放開被親得腿軟的章直。

    章直的耳朵和嘴唇都紅著,悶頭跟角雕匯報情況,王懷總算能進(jìn)屋了。

    “……是,那串密碼被分成了三段,分別進(jìn)行了同樣的cao作,但只有第一段給他發(fā)了消息,約定在明晚紅河口港口見面……”

    角雕沉吟片刻:“行,那你們先出來,咱們?nèi)ゼt河口等,這邊讓河馬他們留下盯著?!?/br>
    “好。”章直掛掉電話,望向張厲和王懷,“隊長說先去紅河口等?!?/br>
    “然后呢?”張厲皺著眉頭,拎起垃圾桶里還沒用過的垃圾袋,把洗手臺上的一次性用品一股腦掃了進(jìn)去,連紙巾盒里的紙巾都沒放過,活像是抗戰(zhàn)時候的鬼子進(jìn)村。

    他掃蕩了洗手臺,把塑料袋一扎,扔給章直:“拿著?!?/br>
    一向被教導(dǎo)“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章直手足無措地接住張厲拋來的“戰(zhàn)利品”,茫然而惶恐地想道:這是能帶走的嗎?不會被抓嗎?

    “然后……隊長會跟上面匯報,等局里開會決定下一步怎么做?!彼麉葏鹊馈?/br>
    “告訴河馬來拿房卡,放在地毯下面了……走吧?!?/br>
    三人從樓梯走下樓,走的后門。章直用外套包好“戰(zhàn)利品”,直到坐進(jìn)車?yán)锶匀挥X得服務(wù)生下一刻就會沖出來把他攔住,控告他偷酒店的東西。

    “你拿的什么玩意……我cao,有紙!快給我抽幾張,我屁股都快被小廣告劃爛了。”來接人的隊友大喜過望,撿到寶似的在通訊頻道里大嚎道:“好消息兄弟們,狗狗帶了一沓紙巾出來,哥幾個的痔瘡有救了!”

    章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抽出一沓紙巾塞給隊友,神情無奈而習(xí)以為常。

    張厲靜靜注視著他們,忽然伸手?jǐn)]了把章直的后腦勺。

    章直回頭看他,眼珠黑亮,剛開始有些疑惑,但轉(zhuǎn)瞬便朝他露出了個明朗的笑。

    張厲也笑,只是笑意沒有深入到眼底。

    在毒販和黑社會們吃香喝辣,住著高級酒店,打著五位數(shù)麻將,把自己包裝成上流人士的時候,警察在外執(zhí)行任務(wù)卻連包外國紙巾都舍不得買,上廁所只能拿隨處可見的小廣告擦屁股,餓了吃罐頭,渴了喝礦泉水,抽煙抽到過濾嘴,頭發(fā)油得能炒菜。

    陰溝里鋪滿金幣,陽光下負(fù)重而行,難怪那么多人要變壞。

    “我聽說上頭想調(diào)一顆衛(wèi)星盯著這邊,也不知道能不能批下來,要是能批下來就好了,不然一路從越南跟回華北,累都能累死……你是不知道,我最不愛干的就是跟車了,一路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吃喝拉撒都在車?yán)?,生怕一錯眼目標(biāo)就跟丟了,幾天下來人都快廢了。”隊友絮絮叨叨地跟章直聊天:“誒,狗狗,你那邊待遇怎么樣?我過段日子也能申請退二線了,還不知道去哪呢。家里這幾年總是催我找對象,我也想找啊,可他們也不看看我是啥條件,人家哪個正常人家的姑娘會跟我這種三天兩頭失聯(lián)的人談戀愛?!?/br>
    章直想了想,誠懇道:“我那邊挺好的,每天沒什么工作,很輕松,而且工資也夠花,但是可能不太適合談戀愛,那里位置很偏,平時回家不方便,而且不讓帶手機?!?/br>
    隊友倒吸一口冷氣:“不讓帶手機?這么狠,那你們平時玩什么?”

    章直正要回答,耳機里卻突然響起一陣電流音,河馬的聲音傳了出來:“報告隊長,我們這邊有情況,黎將軍突然出城了?!?/br>
    在另一輛車?yán)锏慕堑窳⒖袒貞?yīng):“怎么回事?”

    河馬那邊有點吵,像是穿行在人群中,“不清楚,但他們走得很匆忙,看著像是被什么驚動了,我們沒敢跟太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br>
    通訊頻道里沉默了片刻,角雕似乎跟誰說了句話,隨后才道:“你們先跟上他,看看他要干什么,軍犬那邊自己小心?!?/br>
    河馬:“收到?!?/br>
    章直:“了解?!?/br>
    去紅河口方向出城的路只有一條,就是他們現(xiàn)在走的這一條,如果黎將軍是要去紅河口,很可能會和他們撞上。

    通訊頻道再次沉寂下來,張厲看著章直突然嚴(yán)肅起來的神色,關(guān)心道:“出事了?”

    章直搖了搖頭:“沒有,是河馬說黎將軍突然出城了,好像是被什么驚動了?!?/br>
    王懷聞言下意識朝后窗戶看了一眼,微微一愣:“你們看后面那輛車。”

    章直和張厲聞言立刻回頭去看,果然在車后不遠(yuǎn)處看到了一輛不起眼的大貨車。

    “怎么了?”

    王懷道:“那輛車的牌照不對,牌照上那個地區(qū)根本不在這條路上,跑貨運去哪都不該走這條路?!?/br>
    這條路是這個方向進(jìn)出城唯一的路,貨車非常多,又是條“漫天飛沙”的土路,一不留神就會吃滿嘴沙子,不特意去看的話,很難注意到幾十米外的車掛的是什么牌照。

    更何況越南牌照和國內(nèi)的規(guī)制不一樣,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章直和張厲的敏感度,讓他們就算看到牌照,也很難意識到上面有什么問題。

    開車的隊友從后視鏡里往后看了幾眼,按住耳麥匯報情況:“報告隊長,這里是棕熊,張總在的這輛車跟了尾巴,怎么辦?”

    耳麥里電流亂竄了一會兒,角雕吩咐道:“想辦法甩掉他們,出城后二十五公里有個廢棄加油站,里面有之前預(yù)留的裝備,實在不行就去那等我,我們馬上到?!?/br>
    “了解?!?/br>
    剛剛還暢想著退二線生活的棕熊雙手握住方向盤,勻速踩下油門,讓車以一個十分平穩(wěn)的狀態(tài)慢慢提速,逐漸拉開和貨車的距離。

    他一直盯著后視鏡,很快就發(fā)現(xiàn)那輛貨車同樣提了速度,幽靈一樣尾隨在他們車后,甚至比剛剛貼的還近。

    這下能確定這輛車確實有問題了。

    “cao,這破路,開不起來!”棕熊煩躁地?fù)Q擋,爆了句粗口,“越南政府是他媽在坑上修了條路吧?什么破玩意!”

    章直扭頭看了眼隱匿在塵土中的貨車,從后備箱拽過一個巨大的黑色防水袋,拉開后露出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臉屝盗慵?。他飛快地組裝出一架炮狙背在背上,又給張厲和王懷拼了兩架微沖和兩把手槍。

    “彈夾在這里,一個五十發(fā)。”章直把備用的彈夾分給兩人,起身拍了拍正在開車的隊友,扔給他一把步槍,“找機會把車橫過來,我把后面的尾巴狙掉?!?/br>
    “成?!弊匦馨巡綐屘椎讲弊由希站o安全帶,“小菜一碟。”

    章直和張厲換了個位置,打開后車窗,車內(nèi)頓時被風(fēng)聲灌滿,章直在吹進(jìn)來的沙塵中瞇著眼把槍架好,用腿抵住座椅不讓自己隨顛簸晃動,等待隊友創(chuàng)造時機。

    路面坎坷不平,不是個炫車技的好地方,棕熊又開了幾分鐘,總算找到了一處還算平坦的路段,多次換擋,把車速提到目前能達(dá)到的最高時速,忽然猛地一打方向盤,一個鯉魚擺尾把車橫著甩了過來,朝貨車露出章直黑洞洞的槍口。

    章直一秒都沒猶豫,瞬間按下扳機,炮狙強勁的后坐力讓準(zhǔn)鏡狠狠磕上他的眉骨,棕熊聽見槍響,幾乎同時猛踩油門把車轉(zhuǎn)了過來,重新上路。

    章直被他這番cao作直接甩進(jìn)了張厲懷里,吃痛地捂住眼眶,探頭去看自己的成果。

    那一槍非常準(zhǔn),正好打在了貨車的前輪上,直接把輪胎炸成了碎片,貨車頓時七扭八歪地漂移起來,淹沒在一片塵土中。

    “槍法真牛?!睆垍柋е洫劻艘痪?,“厲害?!?/br>
    這是他第一次看章直開槍,無論是章直凌厲的側(cè)臉還是手臂鼓起的肌rou都十分令人神往,他無聲地凝視著,槍聲響起的那一瞬間更像是被子彈打中心臟,人到中年還體會了一把老鹿亂撞的感覺。

    章直眨眨眼,朝他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當(dāng)著兩個單身狗的面秀恩愛就過分了??!”棕熊嚷嚷道。

    就在他們以為能松口氣的時候,一串子彈忽然打在了后車窗上,章直下意識帶著張厲彎腰躲避,從車座的縫隙里看見了一輛摩托車突然沖出沙塵,以極快的速度追了上來。

    緊接著又是五六輛摩托沖出沙塵,每一輛上面都坐著兩個人,一個騎車,一個端槍,對著車屁股亂射一通。

    “我靠!還來!”棕熊最先發(fā)現(xiàn)異狀,甩車尾去撞即將追上的摩托,“葵花,在你那邊!”

    王懷抓住扶手,差點被甩到后備箱里,狼狽地端起槍,降下一截車窗,向后盲射。

    在他射擊的同時摩托車上的人也開了槍,子彈打在車門上的聲音連綿不絕。

    他們開的是之前從地主手里繳獲來的裝甲車,比一般的車結(jié)實不少,如果沒有炮狙這樣的強勁武器,至少不用擔(dān)心有爆胎之類的危險。

    “等等,前面那個岔路口怎么停了一輛貨車,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棕熊攥緊方向盤,打開通訊頻道:“隊長!我們被襲擊了!”

    他話音剛落,那輛停在岔路口的可疑貨車就動了起來,直接把本就狹窄的土路攔腰截斷。

    “cao,要死,坐穩(wěn)了!”

    張厲一把扯過安全帶,把章直固定在座位上。

    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裝甲車擦著貨車的邊沖下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