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雷克利斯的靈魂大概已經(jīng)不在他的身上了，久久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機械地轉(zhuǎn)動眼珠跟隨約頓的手指動作。

    他剪掉那頭長發(fā)僅僅是個開始，經(jīng)過精細的修改，原先古典優(yōu)雅的造型完全地被另一種利落的氣質(zhì)取代。何況他的穿著不再是以往的長袍，而是改為更莊重的制服。這時他的身份便由約頓海妖一族的領(lǐng)袖徹底轉(zhuǎn)為帝國的總督。

    雷克利斯對自己的記憶產(chǎn)生了懷疑，他分明記得約頓在前世不是這幅形象。難道重生后的一系列蝴蝶效應(yīng)還會影響到約頓閣下的穿搭風(fēng)格？

    看來他的新形象真的嚇呆了雷克利斯。約頓伸手穿入他的發(fā)絲間隙，輕拂過的動作稍稍喚醒了他的理智。

    隨他的指尖飄出的是微小的水珠，約頓還是用了自己的能力，讓雷克利斯?jié)駠}噠的頭發(fā)重新變得干燥。

    “在全帝國面前你也要如此發(fā)呆嗎？他們或許會覺得你……”約頓邊整理他毛糙的發(fā)型邊說。

    雷克利斯深棕色的頭發(fā)和它的主人一樣天然帶點不服氣，一旦沒有及時打理，就會凌亂地翹起，所以他通常剪得很短。只不過最近忙碌，他沒空管這個，不聽話的頭發(fā)絲們就開始肆無忌憚起來了。

    “失態(tài)？”雷克利斯慚愧地補充道。他現(xiàn)在完全回神了，勉強從約頓光輝的面容中提出理智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對方剛剛觸碰過的發(fā)梢。

    “不，他們會覺得你可愛。”看膩了禮儀完美的官員們進行嚴肅的會面，突然來一位笨拙的新鮮面孔打破這樣沉悶的氣氛，想必會輕輕松松博取他們的眼球。當(dāng)然，這單純是約頓的玩笑話，他知道雷克利斯只是有些……或者十分地迷戀自己，才總在他面前顯得呆呆的。

    “可，可……”雷克利斯的臉再度羞紅了。這種最尋常的夸贊話從約頓嘴里說出來簡直殺傷力十足，他總算明白什么是激動到渾身發(fā)酥了。

    這番夸贊給了雷克利斯充足的動力，他板起臉，認真地說：“您請放心，我在鏡頭前一定不會給帝國丟臉?！?/br>
    雷克利斯渾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暴露了，穿上和約頓形制相似的衣服，與他并肩站在一起時幸福得快要冒泡了。

    他前世在遠征隊錯過了陛下的加冕儀式，沒能和心愛之人共同面對這番盛大的場面，成為他終生的遺憾?，F(xiàn)在有機會達成夢想，雷克利斯比任何時候都要滿足。這種喜悅足以化解他心中經(jīng)歷的陰霾，讓前世的苦痛變得有意義起來。

    “謝謝，謝謝您?！眱删涞乐x，都是發(fā)自他的內(nèi)心，真摯的眼神中蘊滿的哀傷在約頓看來不像是在傾訴情意，更像決然的道別。他似乎預(yù)見了什么事，并且那樣的未來沒有希望可言，以至于一位堅毅的將軍會露出令人不忍的哀痛神色。

    通常情況下旁人只會當(dāng)他是個悲觀主義者，但約頓想得更深。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雷克利斯不但清楚自己的反常，而且打算獨自應(yīng)對。他考慮過的所有危機，或許都不會發(fā)生，因為雷克利斯將帶著它們，踏上真正沒有回頭可言的“遠征”。從一開始，他的戒備就是多余的。

    雷克利斯說話時夾雜了私心，說要放棄追求約頓，到底還是忍不住牽起他的手，握在手里忍不住嘆氣。約頓閣下的手捏起來軟軟的，真舒服啊……

    他輕輕放在臉邊蹭了蹭，對方?jīng)]有抽出手，反而縱容他的行為，接觸到的溫度讓他感受到罕有的平靜。也只有在約頓身邊，他才能如此放松。

    啊，禮物！雷克利斯眼前一亮，扭捏地說：“約頓閣下，請跟我來好嗎？”他主動帶領(lǐng)約頓前往會客室，珍重地捧起滿懷心意的禮物。

    上次出于種種意外，書本沒能及時送到約頓手里，他這次不想再錯過機會。

    書中的內(nèi)容顯然讓他動心了，約頓接過來翻看兩眼，目光凝聚在那些奇異的文字上面，愛不釋手地撫摸書面。然而在雷克利斯以為他要收起來時，書皮“啪”地合上了，約頓搖頭道：“無論是出于安全還是身份考慮，我都不應(yīng)該收下它。”

    雷克利斯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的確是忘記了規(guī)矩，約頓如今與他關(guān)系普通，送東西會顯得有點可疑。

    “但是……我接受你的禮物，并且作為回報，鑒于我不了解你的喜好，你大可以提出一個合理的要求，就當(dāng)是我對下屬的嘉獎?！苯酉聛砑s頓話頭一轉(zhuǎn)，親和的微笑里看不出絲毫責(zé)備。

    剛才還滿臉失望的人迅速變換了臉色，表現(xiàn)得驚喜極了。

    “真的嗎？”

    “互送禮物，何嘗不是對彼此的信任呢？”約頓收好了書，充滿耐心地看向雷克利斯。他在等待一個聽起來很有趣的請求。

    雷克利斯犯了難，“合理”的定義是非常模糊的，簡單過頭的請求會讓自己覺得遺憾，但超過對方心理預(yù)期的要求又可能遭到拒絕，使雙方的心情都不那么愉悅。

    比如說，他現(xiàn)在最想提出的要求，就是看看約頓閣下的尾巴。在海灘上，他依稀瞥見的一抹銀色一定來自那美麗的魚尾一部分，然而海妖們的尾巴通常不會只有單一的色彩，還會在鰭和尾等部位暈染別的顏色。不看清全部，他就無法知曉約頓閣下的尾巴是什么樣子。

    這算是他的執(zhí)念了，比起請求獲得真愛之吻什么的，還是看看尾巴更靠譜點，但是以他們目前的關(guān)系，這依然是一種奢望。雷克利斯眼珠一轉(zhuǎn)，說道：“我想把要求留到以后，可以嗎？”

    “沒問題。”約頓欣然接受，“現(xiàn)在我們可以去學(xué)習(xí)接待外賓了。”

    他們在單獨的互動中耗去不少時間，以至于預(yù)習(xí)的過程有些緊湊。但雷克利斯學(xué)得很好，沒有初次經(jīng)歷外交的拘謹，從容地回答著約頓模擬的問題。

    他也許是個天生的外交家，難怪頗受帝國的幾位地位重要的人賞識。

    “我需要熱情點嗎？”雷克利斯覺得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他擺弄幾下埃羅爾陛下的戒指，看著外來的飛艦靠近星港。隨第一批外賓而來的是無數(shù)正在工作的直播設(shè)備。

    接見他們還用不到總督親自出馬，所以約頓與即將卸任的女王待在帝國會議中心里，觀看雷克利斯的表現(xiàn)。

    “如果你樂意的話。別忘了遵照他們的禮儀作出問候。”約頓在私人頻道給他指點，偶爾將注意力分到埃羅爾和瑞奧塔身上。

    他們都專注地觀察雷克利斯的表現(xiàn)，看他熱情洋溢地和賓客握手和擁抱，每一刻的表情都被鏡頭記錄。

    遠征隊的將軍第一次以外交官的身份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實時數(shù)據(jù)顯示觀看他初露相的公民數(shù)量在迅速增加。雷克利斯將軍與議員們的風(fēng)格迥然不同的硬漢形象果然很令人耳目一新。

    前世默默無聞的將軍在一生中第一次被提起的方式不再是死后讓名字出現(xiàn)在帝國的英雄石碑上供眾人緬懷，這將是他被帝國銘記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