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始
當我睜開眼時,我能感受到這具身體的虛弱,冰冷,無助。 手腳無法動彈,身子挪不開,視線所及之處的是破敗的屋頂,看起來年久未修,陽光甚至透過頂上的縫隙照射下來,零碎地落在我身上。我轉(zhuǎn)悠著眼珠子打量四周,是非常破舊的竹屋,陳設(shè)也相當簡陋。我眨了眨雙眼,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依舊四處打量,直到看到一具衣衫襤褸的身體,逐漸逼近。我抬眼,是一個拿著剪刀的女人。 這個女人,粗礪的村婦打扮,二十歲左右,她雙頰黝黑,像是長期被太陽曬出了斑紋,皮膚有些發(fā)皺裂開,頭發(fā)凌亂,隨意地挽了起來,甚至還沾有一些枯敗的枝葉碎片。灰塵籠在她的頭發(fā)和臉上,整個人看起來臟兮兮的。 她捂著肚子,嘴唇蒼白,唇瓣不自主上下顫動,神情異常痛苦,而她身下還流著血,在大腿根部不停地滴落。她雙腿發(fā)抖,有點站不穩(wěn),隨后,她顫顫巍巍舉起了剪刀,刀尖對著我,緊咬著牙,一副糾結(jié)又恐懼的樣子,似乎在猶豫要不要一刀落下來殺了我。 我見到這幅情景,立刻清醒了過來,急得想要施法,可是這幅身體完全沒有法力,本能地,我嚇得哇哇大哭了起來。聽到我的哭聲,女人似乎心一軟,把剪刀扔掉,如釋重負地跌坐在床上,失魂般清理自己帶血的身體。 這個局面,什么情況?我成了嬰兒?而且,似乎是這個女人生下了我。至于她為何要殺我,我無從得知。 我腦袋好亂,像是經(jīng)歷什么動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記得,我最后看到的畫面是,紅色的線打入我的額間,隨后,我消散了,當我再次有意識,就是如今這幅模樣。 記憶再次往前追溯,好像一切都明朗了起來…… 我本是一位得道成仙的小花仙,在靈界無憂無慮生活,直到有一天,我的師父,太虛真人,開啟了衍星臺。 他佇立在衍星臺前良久,似乎在思忖著什么。 每五百年,師父就會開啟一次衍星臺,用于占卜未來五百年間是否會發(fā)生什么重大事件??吹降奈磥硎悄:模贿^總能避免一些大的災(zāi)禍。以往基本都是相安無事,而這次,看師父的模樣,像是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我有些好奇地跑過去,問:“師父,你有卜算到什么嗎?” 師父回頭看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五百年后有一場浩劫,會出現(xiàn)一個大魔頭屠戮三界?!?/br> “???!”我有些驚訝,師父的占卜一向精準無誤,我問師父,“那要如何阻止?” 師父搖搖頭:“容我再逆天推背一番?!?/br> 師父說完,將拂塵挽于手肘,閉目口念仙訣,忽然大喝一聲,“開——!”他的額間開出第三只眼睛,迸出金光,投射到不遠處由云霧繚繞組成的八卦圖鏡,他繼續(xù)施法,突然,他伸手沒入圖鏡,在鏡中抓出一縷泛著紅光的絲線,隨后,圖鏡倏忽裂開,化作水汽消散,師父收手間被彈了出去,一口鮮血噗地吐了出來,第三只眼睛也閉上消失不見。 “師父!” 我連忙過去扶住他,他立刻盤腿打坐,調(diào)整內(nèi)息。 叫他神色好轉(zhuǎn),我擔憂地問:“如何?” 師父頓了頓,說:“這個魔頭,在這五百年間何時現(xiàn)身,無從得知。就在剛才,我尋得了唯一的挽救方法,那就是,綁一人命理,和那魔頭的命理相連,所謂同命同死?!?/br> 我急忙問:“那該如何滅掉魔頭?” 師父說:“我此次窺天機反噬嚴重,馬上就要陷入自愈休眠,不知此次閉關(guān)會花多久時間,千年也未知。眼下身邊的人只有你,我將從幻云圖鏡處求來的魔頭的命理線鐫刻于你元神深處,而后,你的機緣也會發(fā)生變化,至于如何變化,我無從得知。”師父將掌心一條泛光的紅色絲線打入我額間,用最后的力氣說道,“用命理線找到它,殺死它,不過你也會死。實在殺不掉,就自戕,同命同死,它也會死。看……你的選擇……師父……對不起你……” 師父說完,就倒了下去,休眠結(jié)界自動啟用,將他的身體包裹起來,而四周的景象,像靜止一般。 整個仙境的時間空間都停止了,就在剛才那一剎那。 我想說,我不要,為什么要我去做?我想活,不要和什么魔頭綁定生死,世界滅亡就滅吧,至少我還能活五百年……然而根本沒有說出一句話,命理線剛接觸我的元神,立刻融了進去,像灼燒一樣疼痛,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rou體灰飛煙滅,最后的哀嚎還沒有釋出,便化作虛無在天地間游蕩,沒有rou體,沒有思想……直到…… 幾百年后。 我不知在這世間如同孤魂野鬼游蕩了多久,仿佛靠著本能在漂浮,沒有目的地,沒有終點,直到,鉆入了一個溫暖的地方,周圍是溫熱的水,像泡溫泉一樣,讓我很舒服,我感覺我不再是一個虛無的概念,我漸漸有了實體,但是我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有憑借著本能,摸索著,身上混浴著鮮血,在一個女人痛得撕心裂肺的叫聲中……我作為一個嬰孩,降生了。 而剛在降生的時候,身體和元神都瞬間恢復(fù)了記憶,師父吐血,把紅線打入我額頭的畫面歷歷在目,還有他說的那些話,“找到它,殺死它”,就像剛發(fā)生的一樣。 究竟過了多久呢?離五百年后的那場浩劫還有多久? 我一個嬰孩的腦容量實在無法思考太多,我停下了啼哭,想睡覺休整一下。 我剛這樣想著,那個算是我母親的女人,忽然抱起了我,她的動作生分笨拙,把我脆嫰的骨頭壓得好難受。她撩起破布衣服,露出沒有穿肚兜的雪白rufang,和她臉部的膚色差別實在有些大。她把rutou湊到我的唇邊。我有些嫌棄,一想到我現(xiàn)在是嬰孩,還是裝一裝吧。 我不情愿地含住她的rutou,禮貌地吮吸幾口,除了皮膚的汗腺味,實在吸不出一滴奶水。 迫于無奈我放開了她,她見我不吃奶有些疑惑,把我放在床上,騰出手自己擠弄rufang,確實擠不出一滴奶水。 “不是說生完小孩會有奶嗎?我怎么沒有……那她會死嗎?” 女人自顧自地呢喃,看了看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滿心歡喜把家里的紅薯,曬干的玉米裝進麻皮口袋,扛著口袋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出門了。 我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心想,她會回來的吧,也不至于把我丟在這里跑了,不然她可以在我剛出生的時候殺了我。 果然,日落時分,她喜笑顏開像撿到寶貝一樣捂著一個罐子回來,把罐子里的東西倒入碗中,看起來是奶。她拿起食勺,一手抱著我,一手用勺子舀起碗中的奶,湊到我的嘴邊,說:“乖~喝羊奶~這是娘親去好遠的地方找大娘換來的羊奶?!?/br> 一般來說,嬰孩是要用奶嘴的,不過,這種情況,還是像成人一樣喝吧,只是這羊奶確實是鮮榨的,腥味十足,我忍著嘔吐感,強行吞了下去。沒辦法,我得活下去。 第二天,她牽了一頭羊回來,抱著我指著羊說,“看,大娘知道我有孩子后,直接把這頭羊賣給我,以后娘親就能每天在家擠奶,不用走十里路?!闭f完,她抱著我親了一口。 “咩~——” 母羊?qū)χ覀兡概辛艘宦?,像是在回?yīng),又低頭吃草。 我面無表情,心想,就算我以前下凡游玩體驗過人間的生活,卻從來沒有體驗過如此凄苦的生活。 不過,這個女人似乎很開心,我還算乖巧,不吵不鬧,餓了會給她提示。因為房屋漏雨,怕淋到我,她自己又翻修了一番,還自己動手給我做搖搖椅,給我做玩具,簡直是當?shù)之攱?。不過我沒有爹,我知道我怎么來的,我是不請自來占了她的肚子,被她生下來,有了母女情分。 從出生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個月了,我算是摸清楚她的底細了。她住的地方在山林深處,杳無人煙,我不知道她為什么獨自住這么偏遠。她在附近種了幾塊地,生活還算自給自足,偶爾會拿農(nóng)作物去鎮(zhèn)里變賣,再買些必需品。沒人來我家,我也沒見她和誰交流,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過她有給我取名字,叫柳淺梨。我至少知道,她姓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