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詭異的城
堰城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近,如果御劍前往很快就能到。燕隨風為韋君元找來一把無主的靈劍,讓他當做防身武器。韋君元提在手中掂了掂,有些嫌棄,但也沒有辦法,修法術士與靈劍相融合往往需要歷經許多年,眼下有劍就比沒劍強。 今日是個晴天,三人一路御劍都暢通無阻,但不知為何距離堰城越近天氣反而陰了起來。韋君元踩在劍身上向前眺望,見前方霧氣昭昭,竟有些辨不出方位。 “你們誰來過堰城?”他在空中大聲問道。 燕隨風道:“五年前來過一次?!?/br> “這里一直是這般大霧?” 燕隨風搖頭:“恐有蹊蹺,小心行事?!?/br> 謹慎地行入白霧之中,韋君元凝神向周圍放出靈識探查,片刻后發(fā)現一小部分靈識被一股力量阻擋,又仔細辨認才微訝道:“前方好像有結界,先降落?!?/br> 三人從空中落了地。地面上的霧氣倒是稍微稀薄一些,起碼隱約能看見前方一座古舊的城門,城門上一塊牌匾上書“堰城”二字。石青環(huán)顧四周見一個行人也無,又看了看緊閉的城門疑惑道:“大白天的為何不開城門?” 燕隨風從腰間抽出一支飛鏢隨手甩向前方,飛鏢飛出一丈便在距離城門三尺之遙被彈落在地。 “確實有結界?!?/br> “那我們要進去嗎?”石青遲疑著問。 “要。”燕隨風斬釘截鐵地說。 韋君元見他一派鎮(zhèn)定自信,忍不住提醒:“以你現在的狀態(tài),恐怕不宜強行突破結界?!?/br> 燕隨風微微一笑:“何必強行突破?!?/br> 說著他從腰間百寶囊中摸出四只銅錢大小的金箔,揚手將它們射向結界。金箔并沒有被那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反而分別占據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穩(wěn)穩(wěn)粘在結界之上,隨后燕隨風催動法訣,道了聲:“開?!?/br> 只見四枚金箔爍爍放光,頃刻之間在虛空中洞開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缺口。 “這是什么仙家法寶?”石青嘆道,又回頭興奮地望著燕隨風:“這就能進了?” 燕隨風不語,單是背著一只手昂首邁進缺口之中,果然暢通無阻。 石青嘖嘖稱奇,隨后一步跳進缺口內。韋君元見燕隨風站在結界里朝自己輕輕一挑眉,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酸溜溜地也跟了進去。 三人越過城門進入城內,這次立刻便能覺出空氣之中暗流涌動的妖氣,果然是有妖物作怪。 城門附近依舊沒什么行人,謹慎地行了一段便來至中央一條大街。這條大街應該是堰城最為繁華的地帶,但此刻冷冷清清,起碼rou眼可見的地方毫無生命跡象。臨街的商鋪小攤都無異常,連攤位之上擺放的水果都還新鮮,只是沒有人。 又走了一段,前方薄霧之中忽然顯出一張人臉。韋君元心中一凜,未等出聲身旁石青先一步叫了出來:“我的媽呀!” 然而下一瞬他們就看清了,那人穿著粗布短衣,肩頭搭著一條手巾,正依著酒肆大門坐在臺階之上,一個腦袋后仰著靠于門板,雙目緊閉仿佛是睡著了。 韋君元含怒瞪了石青一眼,自己作毫無畏懼之狀走過去,先用手在那人鼻端探了探,見呼吸正常,又扒開他的眼皮去看。這人眼底發(fā)青印堂發(fā)黑,顯然是中了妖毒一類,倒是暫無生命大礙。 他剛想向其他二人做出總結,燕隨風輕飄飄地開了口:“是吸入妖毒昏迷了嗎?” 結論當場胎死腹中,韋君元不滿地斜了他一眼:“正是。” 燕隨風含笑道:“進酒肆看看?!?/br> 韋君元朝旁撤了一步道:“燕少主眼力非凡,還請你進去探查一番吧?!?/br> 燕隨風沒說什么,當真邁步進了店內。 堂內僅有三個客人,都好似醉酒般趴在桌上一動不動,面上情形也如門外那店伙計一樣。把這間酒肆里里外外都轉了一遍,燕隨風出來道:“這些都是被妖物下了毒的普通百姓,中毒不深,吃粒解毒丹藥便可恢復,你們誰的身上帶了?” 韋君元原本是藥不離身的,但現在全身行頭都換了一套,當然是沒有;燕隨風往日都有仆人跟隨,壓根沒有帶藥的習慣。二人對視一眼一起把目光轉向石青。 石青撓了撓頭:“我忘記帶了?!?/br> 氣氛尷尬一瞬,燕隨風道:“那就繼續(xù)走吧?!?/br> 不知從何時開始,城中的白霧起了波瀾,時聚時散、時濃時淡,好似有人cao縱一般。 燕隨風踢開纏上小腿的一團霧氣,凝神環(huán)視著四周,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暗處窺視他們,如今敵在暗我在明,最不得力。不過他既然能來,就不怕。 韋君元也和他有相同感覺,不同的是他比較懼怕戰(zhàn)斗,他現在的功力恐怕連石青都不如,一旦交手,沒準要拖大家的后腿,但這話他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此時打退堂鼓豈不遭人恥笑,只能見機行事,以智取勝了! 三人繼續(xù)向深處探查,石青身處這種死寂詭異之地,時不時就要發(fā)作雞皮疙瘩,一路走得神經兮兮,偏還控制不住四下張望,偶爾猛地一回頭,盡管什么都沒看到也能把自己嚇一激靈,不知不覺就落在了最后。 耳邊傳來一陣“嘎吱”聲響,接著一道黑影在三人面前憑空落下,石青慘叫著撲到韋君元身邊,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韋君元沒被黑影嚇到,因為那分明只是路邊一個腐朽的幌子被風吹得落了地,反而被石青驚出一身冷汗。他本就心煩,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斥道:“安靜些,若是周圍真有妖怪,第一個就要拿你開刀了?!?/br> 石青被他說的一驚,連忙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不再出聲。 韋君元氣憤之余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xù)朝前走,目光忍不住落在了燕隨風身上。燕隨風一直打頭陣,那只受傷的左手纏了繃帶背在身后,筆挺的身姿并未因毒傷而顯萎靡,不愧是落梅山莊教育出來的優(yōu)秀弟子,若沒有他對自己做過的那些腌臜事,倒是個不比溫玉行差的豪杰人物。可他也不是一直這般咄咄逼人、粗暴無禮的,韋君元想到三年前初見時燕家少主那一派彬彬有禮的溫柔模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究竟是什么讓他墮落成現在這副流氓樣? 正想的出神,袖子又被人輕輕拉住。韋君元以為還是石青,不耐煩地一掙,沒掙開,不禁回頭怒視對方。 這一回頭沒能瞪到任何人,低頭卻見一只枯瘦發(fā)青的手臂抓在自己的衣袖上。那手臂又細又長,五根指頭猶如枯枝,指甲尖銳骯臟,這邊牢牢抓住他的衣袖,另一端延伸到白霧里,不知道盡頭是怎樣的怪物。 韋君元定了定心神,右掌天雷乍起。只聽一聲轟鳴,那手臂登時斷為兩截,殘臂落地,剩下的殘肢在第二掌攻擊來臨之際迅速退開。 燕隨風在聽到雷鳴后便拔了劍,轉身正瞧見一截血淋淋的腕子長蛇一樣縮回白霧里。他下意識要追,被韋君元攔?。骸笆嗖灰娏??!?/br> 燕隨風道:“我去找他?!?/br> 韋君元臉上神色莫測:“不要輕舉妄動……” 他怕燕隨風一去自己落了單更有機會被暗處妖怪找上,真要找石青也最好是他們一起去。而燕隨風聽在耳中,以為他擔心自己落入妖怪陷阱,嘴角不自覺地向上翹起:“擔心我?” 韋君元奇怪地看他:“沒有?!?/br> “那是為什么?” 韋君元感覺再說下去可能要露陷,便垂下眼簾抿著唇沒吱聲。 燕隨風忽然發(fā)現這好像是兩人第一次單獨外出降妖,不由得心中一動,還想繼續(xù)出言調侃,身后倏地刮過一道強風,引得二人齊齊轉了身。白霧深處隱約顯出一道高大人影,衣袂翩然地面向他們飄搖幾下隨后就不見了。 燕隨風大喝道:“何方妖孽在此作怪?” 話音落下,身后又傳來一陣低沉笑聲,韋君元回過頭來,這次霧中顯出個奇怪的黑影,下方一根細長圓柱、上方支著個扁圓冠狀的大腦袋,竟是一顆樹的模樣。他不由得全身汗毛倒豎,驚怒地瞪大眼睛,懷疑自己看見了樹怪歡魔。剛想做出攻擊,卻聽身后燕隨風道了句“雕蟲小技”,而后揚手甩出一張御風符。這張符咒箭矢一般飛出去,所到之處平地起風瞬間吹開了阻擋視線的層層白霧。韋君元心中一喜,剛要仔細去看那妖物行蹤,白霧卻像有生命似的一擁而上抱團涌了過來,短短一瞬就再次斬斷了二人視野。 不過韋君元已在剛剛那一瞥間看清了疑似樹怪的逃跑路線,伸手在燕隨風胳膊上拽了一下道:“追!”而后飛身追了出去。 燕隨風見他跑得比兔子還快,明明剛才還提醒自己不要中了敵人陷阱,可眼看人已經竄出老遠,也忙跟上。 韋君元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仇家,擬著要將對方一舉擒獲,揚手化出一團金綠天火朝對方打去。一擊落空后,他又接二連三發(fā)出攻擊,最后燕隨風都忍不住提醒道:“不要浪費靈力?!?/br> 韋君元側頭瞪向他:“那怎么辦?” 燕隨風此刻也確定了那妖物的蹤跡,伸手在腰間一陣掏,他又不知拽出個什么東西,默念了口訣后向前方擲出。只聽空中一陣銀鈴脆響,似乎是幾只鈴鐺被投擲出去,片刻之后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哀鳴,隨即有什么重物摔倒在地。 待到二人追到那里,果然見到個姿勢扭曲的怪物躺倒在地。這怪物雖然生了個人形,但四肢枯瘦發(fā)青,沒有腰也沒有屁股,堪稱是上下一樣粗,脖子上面長了個奇大無比的腦袋,腦袋上一根頭發(fā)也沒有,取而代之的是茂盛的枝枝葉葉。此刻那雙勉強可以稱之為腿的物件正被一條由鈴鐺串連而成的金線牢牢捆住,任它左扭右搖也掙脫不開。 韋君元啞然地看著地上這東西,雖然這也是個長得像樹的妖怪,但卻并不是那個歡魔,起碼歡魔的氣息和相貌看著比它濃重和霸氣很多,而這個東西,不僅外形可笑,連妖氣也微弱得不值一提。 燕隨風來到這個“樹人”面前,用劍尖點指了它道:“何方妖孽,從實招來?!?/br> 樹人抬起頭,露出一張五官俱全的樹皮臉,口吐人言道:“天師饒命,有話好說!” 韋君元徹底打消了對它的懷疑,懷著被這么個破玩意損耗靈力的恨意問道:“我們的同伴是不是被你抓走的?” 樹人連忙搖擺自己兩條伶仃的手腕:“不是我干的,我只是受人指使?!?/br> “受誰指使?這城中究竟怎么了?” 樹人猶猶豫豫地低下頭,好像不太愿意講,卻覺腿上法寶驀然緊了兩緊,勒得它痛叫出聲:“天師手下留情,我說我說。” “快講!” “是、是巍山大王讓我負責看守城門,不讓別人進入。” 韋君元蹙眉道:“巍山大王是誰?” “巍山大王乃是本地首領,方圓幾十里的小妖都得聽從它的命令?!睒淙藴啙岬膱A眼睛里放出一點崇拜的光,對著虛無的上方道,“巍山大王修煉了上千年,已經可以做到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那真是一代妖精中的楷模……” 未等它說完,明晃晃的寶劍已經架到了它的脖子上,燕隨風冷冰冰道:“它封閉這座城有什么目的,我們的同伴哪去了,你講快些,別讓我一句一句的問!” 樹人登時一哆嗦,挪動上身想要遠離劍鋒,哪知它往哪里躲,寶劍就向哪里追,本就灰暗的臉色變得更加鐵青:“我的意思是,巍山大王道法這般高強,怎么會同我們這些小妖詳細說明用意,為何要封城,我也不知啊,至于那個嘰嘰喳喳的小子已經被我扔進馬棚里去了,您先給我松綁,我這就帶二位去找他。” 燕隨風居高臨下地審視它:“給你松了綁,你就要逃跑了是不是?” 樹人苦笑:“小的不敢,您二位道骨仙風法力無邊,我逃又能逃到哪去?” 燕隨風看了韋君元一眼,見他神色凜然地看著地面發(fā)呆,也不知在想什么,有心征求他的意見,轉念又覺得沒必要,橫豎這小妖也翻不出他的手心。于是準備收了法寶,掐訣的手剛抬起就被旁邊忽然伸過來的手握住了腕子,燕隨風詫異轉過頭。 韋君元沉吟著道:“你記不記得,當時好像有兩只妖怪……” 就在這時,身后忽然襲來一股夾雜著血腥之氣的強風,二人正要躲閃,委頓在地的樹人忽然發(fā)難,細瘦雙臂變成無數藤條,蛇一樣竄出纏住他們的小腿。下盤被縛,燕隨風想用寶劍擋開攻勢,閃念想到韋君元可能躲不過這一擊,立刻改變策略,單臂自身前一劃,面前憑空泄出一道水簾。 水簾見風結冰,瞬間長出三寸薄厚。與此同時一柄巨大板斧劈空而至,惡狠狠地剁在了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