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避子丸
第二日。 天色尚早,室內(nèi)還很昏暗,可是我已經(jīng)醒了。 喉嚨干裂腫痛,渾身酸脹,我卻一動都不敢動,只是僵硬地蜷著身體。燕無殤躺在我身后,貼著我的背心,雙臂摟在我身前,呼吸平穩(wěn)綿長,應(yīng)是還在沉睡。 昨天發(fā)生的一切走馬觀花地又在我腦海中重復(fù)一遍,我極力控制著自己想要向后與他緊緊肌膚相貼的念頭,屏息不去聞他呼吸的味道,雙手死死握在胸前,下唇都被咬出血。 我在苦苦忍耐著。 血契在我身體中留下了后遺癥,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變化。燕無殤對我做了這樣的事,我對他痛惡至極,可與此同時,我也難掩身體深處對他的畏懼與依賴。他掌控著我,我唯有死死掙扎,才能夠保持一線清明。 就這樣熬到天光大亮,熬到一絲力氣也無,終于又要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間聽到房門被敲響的聲音,燕無殤動了一下,我趕忙收斂氣息。他起身,先是看了看我,將我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便下床,披上外袍,推門而出。 似乎門外有人在與他說話,隔得太遠(yuǎn)我聽不清。他不在我身后,我終于可以松口氣,略微活動了一下僵痛的身體,感到哪里都疼了起來。燕無殤力氣極大,昨日情事中對我未憐惜半分,我現(xiàn)在腿間腰處,胸膛與肩膀,怕都已是一片青紫。 過了好一會兒,他與那人交談完畢,又進(jìn)到屋內(nèi),慢慢朝我走了過來。我感受到他的靠近,脊背不由自主地收緊,但不想讓他看出我在裝睡,只能努力平緩呼吸,萬幸我是個瞎子,否則我眼皮的跳動一定會出賣自己。 身下的床褥一沉,是他又踏了上來。我身后的被衾被掀起一角,絲絲寒意瞬間浸入皮膚。我瑟縮了一下,隨即又感到一雙火熱的手掌將寒氣揮退,撫摸我脊背,指尖緩慢而細(xì)致地描摹每一寸肌理紋路,揉按碾壓著那上面的青紫淤血,從背心一直摸到胸前。 發(fā)絲被攏起,燕無殤將下巴擱在我頸窩,手指若有似無地蹭過我乳尖,含著口熱氣一邊咬我耳朵,一邊又向里緩緩吹氣,樂此不疲地逗弄,弄得我癢得很。 乳粒不堪刺激,迅速腫脹變硬,那上面還有他昨天牙齒咬出的細(xì)密傷口,如今又隨著我胸膛的起伏炸裂開來,麻癢的痛感混合著一簇簇火花般閃滅的電流,激竄入我腦中。 實(shí)在忍無可忍,只能握上他作亂的雙手,結(jié)束裝睡,沉聲道:“燕無殤,你適可而止一點(diǎn)?!?/br> 我語氣冰冷,毫無快意,卻未讓他生氣,他還得寸進(jìn)尺,加重?fù)崤疑眢w的力道,手還漸漸下移,摩挲著我腿根嫩rou,直要進(jìn)入我腿間。 他笑道:“知道你在裝睡,如何,不敢面對我,莫不是害羞了?” 我按住他手,下腹稍稍抽離,后撤之時不小心蹭到他身下火熱,那里竟有了抬頭的趨勢。我心中驚懼,知道他又起了興致,又知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只能放軟了語氣,低聲哀求,“師兄,昨夜你臠得好狠,阿舟那里很痛,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 燕無殤聽我求饒,竟真的停了向下探索的手,他蜻蜓點(diǎn)水般吻了吻我唇角,便轉(zhuǎn)身下床,一邊整理衣裳,一邊道:“罷了,今日時間不多,便先不弄你。剛剛城主府的侍衛(wèi)來稟,當(dāng)陽城城主知我來到此地,求我?guī)退幚硪患值氖拢认挛乙ヒ惶顺峭獾捻萆?,你就呆在客棧,乖乖等我回來。?/br> 說罷他又傾身轉(zhuǎn)向我,懷中掏出一物,放在我枕邊。 銳利而冷冽的靈息撲面而來,我拿指尖碰了碰這東西,觸感堅(jiān)硬緊密,是那塊六萬年的石精。 燕無殤道:“昨夜弄痛你了,這石精送你,算是賠禮?!?/br> 他這話聽著刺耳,像是在予我伺候他的報(bào)酬,我辛勞一夜,被他弄得滿身青紫,卻能換得這么個寶物,可能在他看來,我該欣喜若狂才對,可我卻將手收了回來。 “不喜歡?”他不解問我,手指捏了捏我耳垂,力道稍微有些重。 不敢不喜歡,怕惹他生氣,只能道:“我很喜歡,只是這石精太過貴重,本是師兄要送給青霄真人的壽禮,我又怎能據(jù)為己有呢?” 燕無殤聽我這樣說,笑了一聲,把石精放我手中,讓我安心,“師尊的壽禮自有它物,你瞎cao什么心,你先收著,過段時間我找人用它打一把小劍,你放在身邊也好防身?!?/br> 他考慮地如此周到,我該感謝他,便張了張嘴,對他干巴巴地說了聲謝謝。 他看我乖巧,又想親我嘴唇,剛剛彎下身子,門外便傳來三聲謹(jǐn)慎的敲門聲,燕無殤嘖了一聲,不耐煩道:“不要再催,我這就出來!” 他沒時間和我狎昵,又不滿地咕噥一句,“君家養(yǎng)的人都是飯桶,睚虞山中有兇獸作祟這樣的小事竟也處理不來,還要我去收拾,真是麻煩!” 說罷便捏了捏我掌心,附我耳邊,“你乖乖的,等我回來。”然后便推門而去。 燕無殤走了,我呆呆地躺在床上,想著他的話,心中嗤笑一聲,握著石精的手指越收越緊,終于忍無可忍,發(fā)狠般將它扔了出去。 石頭滾了好遠(yuǎn),剮蹭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就像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打在我臉上的一耳光,我聽著這難聽的聲音,吸了吸鼻子,止住了眼淚,將頭蒙在了被子里。 悶了自己一刻,終是想到還有要緊事沒辦,便趕忙起身,吩咐店家準(zhǔn)備一套衣裳,趁著燕無殤不在,急匆匆出門。 走之前還是將那塊石精撿了起來,心里也覺得自己這樣很沒骨氣,但這石精這么珍貴,于我也有用,丟了確實(shí)可惜。 店小二阿林見我出門,笑臉相送,問我:“公子起這么早,是要去哪里?” 我第一次來當(dāng)陽城,不熟悉城內(nèi)的街道布置,想著他們當(dāng)?shù)厝艘欢ê芮宄?,便問他,“我想買些藥材,這附近可有藥鋪?” 阿林立刻道:“有的公子,城東青陽巷明善堂是我們當(dāng)陽城最好的藥鋪,里面的藥材非常齊全,每日還有名醫(yī)坐診,公子要買藥材,去那里就好??垂友劬Σ环奖?,要不小的給您叫臺轎子來,把您送過去可好?” 我摸了摸自己盲眼,想著自己畢竟是有些修為的人,倒沒有那么嬌氣,便搖頭,“無需如此勞煩,只告訴我具體怎么走便可?!?/br> 我伸出手掌,讓他在我手中畫出具體路線。 這阿林是個心細(xì)的人,在我掌中繪了很細(xì)致的地圖,還貼心為我尋了根竹杖,讓我探路用。他還叮囑,“前天剛下過大雨,路上多有積水,公子小心慢行啊,莫弄臟了鞋襪衣衫?!?/br> 我向他道謝,轉(zhuǎn)身朝藥鋪尋去。 一路拿竹竿敲敲打打,竟避過了好些個水洼,我聽店家說為我買來的這套衣裳是身白衣,容易沾染臟污,便走得格外小心了些。 我雖是魔靈,但靈脈修復(fù)尚未完成,此時看起來應(yīng)與羸弱的凡人無異,再加上盲眼,竟是被許多來往的行人同情起來。這一路走過,已有幾個姑娘孩童過來問我,要不要他們幫我?guī)?,我知他們好心,但不想麻煩他們,便一一婉拒?/br> “……仙君,”往前行了幾步,耳邊忽然響起一女子柔柔怯怯的聲音,頭頂傳來一片清涼,似被蔭蔽了起來,只聽一女子道:“日頭毒了,這把傘送予仙君,莫要曬著了?!?/br> 手中被塞入一把木質(zhì)的傘柄,我聽她這樣稱呼我,一時有些怔愣。 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連連道謝,女子吃吃笑了兩聲,似是用絹帕捂著嘴角,頗為羞怯。 我領(lǐng)了她的好意,但又糾正她,“莫喚我仙君,我只是一個普通人?!?/br> 我不是仙君,我在心里想,我雙手之上早已沾滿了仙門的血,所以仙君這個稱號,我不配,亦不屑。 “竟不是仙君……”那女子很是驚訝,似是不信,但又很快接受,“那奴家便喚你郎君好了,郎君豐神俊朗,容色高潔,縹緲若仙,奴家還以為,是哪個宗派的仙君降臨我們當(dāng)陽城了呢!” 聽她言語,似是對遇到仙門之人頗為期待,這也很好理解,因?yàn)橄尚拗械牧α繌?qiáng)大者常被稱頌為天神血脈,他們大都容貌美麗,壽數(shù)久長,有翻江倒海之能,是普通人最為艷羨的存在。這個女子以為我是一位仙君,也許便心生向往之情,想與我結(jié)一段緣分??扇羰撬勒驹谒媲暗倪@人不但不是仙君,還是個魔靈,不知會不會厭惡得落荒而逃。 我捏了捏手中的傘柄,想到許多市井話本里以傘定情的故事,便怕她誤會,立刻將傘送還她手中。 她不接,又推給我,說要將傘送給我,我不說話,嚴(yán)肅起面孔,只強(qiáng)硬地將傘又塞到她懷里,轉(zhuǎn)身便走了。 聽到她在身后氣得跺腳,直唾我呆子,我一笑置之,想自己如此不解風(fēng)情,不懂憐香惜玉,倒真當(dāng)?shù)闷疬@“呆子”二字。 我這個呆子磕磕巴巴地前行,又走了大約一刻鐘的功夫,終于到了明善堂前。 隔了好遠(yuǎn),便聞到清清淡淡的藥香,就知自己沒來錯地方。 藥鋪的伙計(jì)上前招呼我,問我是看診還是拿藥,我說拿藥,他便將我?guī)У剿幑袂埃屛覍⑺幏侥贸鰜碜屗魄啤?/br> 我沒有藥方,我要買的藥很簡單,只是尋常藥鋪中都會販賣的避子丸而已。 而之所以要買避子丸,是因?yàn)槲译m是男身,卻可以孕子,燕無殤不知道這點(diǎn),做那事時都射在我體內(nèi),可我真的怕了,我不想再懷上仙門之人的孩子。 仙門之人認(rèn)為,魔靈可為爐鼎,可為泄欲的工具,但絕對不可為其繁衍子嗣。魔血臟污,若與其混合,必會玷污仙門血脈。我以前太傻,以為這只是個別人的偏見,直到被現(xiàn)實(shí)狠狠地教訓(xùn)了之后,才知這是整個仙門根深蒂固的想法,早已無法根除。所以,與其等到那團(tuán)血rou在腹中成型后再被人生生毀去,不如現(xiàn)在就早早預(yù)防起來。 但著實(shí)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心虛地害怕別人看出我買此藥是給自己服用,但我又想,男子懷孕,有違天道,實(shí)在聳人聽聞,別人肯定不會往那方面想,我又何必自己嚇自己呢? 于是盡量裝作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一臉鎮(zhèn)定道:“無需藥方,拿些避子丸給我便可?!?/br> 男人生子,即使在魅魔之中也是駭人聽聞的事,我想這世間應(yīng)該僅我一人如此怪異,但我不知為何會這樣,即使博聞如孤月夜,也不知道其中緣由。但她曾百般叮囑我,以后莫要再傻乎乎地將一顆心都掏出去,不管不顧地為別人生孩子了。 孤月夜說我傻,我是承認(rèn)的,但我不是在為別人生孩子,不是為了討得誰的歡心,那是我自己的骨rou,是屬于我的,他化成血水從我身體中流出去的時候,我痛得心都要死掉了。 那是我一生最痛的時候,我現(xiàn)在連想一想的力氣都已經(jīng)沒有。 伙計(jì)聽我要避子丸,沒有絲毫詫異,例行公事問我,“避子丸有四種,適合不同的體質(zhì),客官要買哪一種?” 我一愣,沒想到這藥有這么多種類,結(jié)巴道:“四、四種,那么多的嗎?” “那當(dāng)然,每個人體質(zhì)不同,自然在用藥上有所差別,且避子丸食多傷身,易留下宮寒之癥,自然要慎之又慎,”伙計(jì)見我有些茫然,又道:“若是不清楚該用何種藥,可以拿來尊夫人的脈案,我們一看便知,或者攜尊夫人到廳后診脈,也用不了多大功夫?!?/br> “我,我……”我一時語塞,瞬間有些慌亂。我哪有什么夫人,又不可能自己去診脈,只能硬著頭皮道:“不用這么麻煩了,隨便給我拿一瓶就行?!?/br> 我這樣講,倒讓人覺得是個極不負(fù)責(zé)的男人了,那藥堂的伙計(jì)應(yīng)是從心中鄙視了我,他砸了咂嘴,轉(zhuǎn)身從柜子中拿出一小瓶藥丸,略微冷淡道:“一枚銀銖?!?/br> 我掏出三枚銀銖,遞給他,道:“我要三瓶?!?/br> 俗話說,藥不能亂吃,我當(dāng)然知道,我這樣子的買法,不免讓人側(cè)目??晌乙矝]辦法,避子丸要多備一些,畢竟現(xiàn)在燕無殤對我這個新鮮的契奴還興趣濃厚,而我也急需他的靈力修復(fù)我的靈脈,所以,以后免不了要常常與他做那事,以防萬一,還是多備一些為好。 伙計(jì)果然有些瞠目,以為我不懂,便出言提醒,“這位客官,此藥傷身,決不可長期大量服用,若是服得多了,不僅易致氣血兩虛,脾腎亦會受損,你,你確定,要三瓶?”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讓他把藥拿給我。 做生意就是這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錢已結(jié)清,他還能不把藥給我么。 盡管有些猶豫,伙計(jì)還是把藥放我手上,我轉(zhuǎn)身欲走,他卻又叫住我,“客官稍等!”只聽他又窸窸窣窣抽出了什么東西,用油紙包了起來,塞我手里,“這算是藥堂送您的,是我們用特制的香料和藥油浸泡好的羊腸衣,柔軟得很,也沒有異味,房事的時候帶上,能省去不少麻煩……哎,總之,那避子藥傷身,還是給尊夫人盡量少吃一些吧。”他說這話時稍微壓低了聲音,畢竟周圍人來人往,公然談?wù)撨@種事到底讓人難為情。 我沒想到竟會被送這樣的東西,一時尷尬地僵立在原地,手指木然地接過那油紙包,卻仿佛碰到了一團(tuán)火般又猛然縮了回去。 伙計(jì)卻眼明手快,接住那包裹又塞進(jìn)我懷里,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雖然有這些東西輔助,但我勸客官還是房事適度就好,多了可是會損毀身體根基啊。況且,女子大多嬌弱,若是這么頻繁的話,尊夫人怕是也受不住的……” 我聽他這樣講,一張臉?biāo)矔r火辣辣的,仿佛被別人知曉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只訥訥地說了句知道了,也不聽他講完,便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