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怪胎
“你需要我?guī)湍阏硎裁葱欣顔???/br> 向崇盛靠在大廳走廊邊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睥睨著比自己矮得多的程歡。 雖然向崇盛還只是高二的學(xué)生,才16歲,卻足有188公分,而程歡雖然比他大一歲,但只有172公分。 身高差同時還帶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優(yōu)越感。 其實向崇盛是十分反對父親的這次新的慈善項目的。浦海市金字塔頂端的這些家庭沒有不是破爛不堪的,雖然那些貌合神離的夫妻總是在鎂光燈面前擺出一副著同舟共濟、相親相愛的姿態(tài),但向崇盛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在鏡頭之外,宴會的客房里面?zhèn)鱽淼哪切┐笕藗兊捏a臟交易的聲音。 所以他就更加知道像父親和母親這樣和諧美滿的家庭是有多么不易。向崇盛在得知父親要去貴西的時候,敏銳地就開始擔(dān)心如果家里搬進了日夜與父親朝夕相處的女孩子,會不會導(dǎo)致自己的家庭分崩離析。 不是不信任父親,但向崇盛不能冒一點風(fēng)險。 于是他難得地叛逆了一次,公然在家族聚會上反對父親想要領(lǐng)人回家的意圖。在母親的勸和,父親和自己的反復(fù)交涉下,他們最終達(dá)成了只能選擇男生住進盛家的共識。 不過即便如此,向崇盛心里還是覺得怪怪的。這么多年他一直就是獨生子,盡享著父母全部的愛,如今程歡住進來了,總覺得別扭。 向崇盛想著至少要沒事就惡心程歡一下,提醒對方多注意自己的身份總該是可以的吧? “不用啦,我的行李不多,基本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背虤g搖搖頭,顯得很拘謹(jǐn)。 他的身材比一般的男性要窄,腰細(xì)腿長,身材比例極好,站著的時候像只天鵝,如果向崇盛不是知道他是個貴西的孤兒,恐怕都要以為他小時候?qū)W過芭蕾舞了。 向崇盛輕挑眉,說:“那行,我先回房間了,有事再來找我。”說罷,拔腿就要走。 “等等?!背虤g著急地喊住了他,甚至抓住了向崇盛的手腕。 向崇盛立刻就像是被某種強力的電流刺激到了一樣,甩開了程歡,他還來不及想清楚為什么被程歡一觸碰就會有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生理上的刺激感,只能轉(zhuǎn)過來不耐煩地問:“怎么了?” “盛叔叔說讓你帶我轉(zhuǎn)轉(zhuǎn),我不是很熟悉這里的路?!背虤g的手捏著衣角,小聲地說。 向崇盛嗤笑一聲:“你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是東方明珠呢,有那么夸張嗎?之前你不是也靠自己找到了我房間嗎?” “那是劉阿姨給我指了路的……但我不能總是問別人路呀,你帶我走一圈,就一圈!我一定一遍就記住?!背虤g抬起頭。眼里又似起了水霧。 向崇盛每次看著他那雙上挑含淚的狐貍眼就覺得從腦干里發(fā)麻打寒戰(zhàn),他撇開眼,努力不與他對視,應(yīng)道:“行,我就只帶一遍?!?/br> 他開始飛快地在屋內(nèi)大步地走。 “一樓客廳分為大客廳和小客廳,平時我們就在小客廳就可以了,大客廳是家族聚會的時候才會用到的,一樓往左是留宿的客人會用的客房,右邊則是餐廳、廚房這類的,我平時也不怎么去廚房那邊,如果你實在好奇儲藏室和地窖的話,可以讓陳姨帶你去看看?!?/br> 程歡在后面跟的很緊,記得很認(rèn)真。 “二層靠左邊走廊是我的臥室,靠右邊走廊第一間是我平時健身的房間,第二間是我平時擺放收藏品的展室,最外面的就是你的房間,每個臥室都配了淋浴間?!?/br> “三樓是我爸媽的樓層,他們的臥室從右邊走廊走到頭,那扇深紅色的門推開就是,左邊是旋轉(zhuǎn)樓梯,往上走就是陽臺,陽臺建了露天的游泳池,如果要用和保羅打聲招呼,他會提前叫人清理。” 向崇盛似乎并不想特意去一趟地下室,他靠在三樓的扶手上,往下一指,用手指給程歡比了一下示意圖。 “負(fù)一層有電影院,KTV這種娛樂設(shè)施,但是超過10點就不要用了,我媽雷打不動要在那個點睡覺,平時超過10點最好也不要發(fā)出大的聲音?!?/br> “最后,我警告你,不管你在耍什么心眼,我都奉勸你省省,寄人籬下就夾緊尾巴做人?!?/br> 程歡連連點著的頭愣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認(rèn)真地說:“崇盛,我能問一下你為什么這么討厭我嗎?” “其實我之前敲門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你好像特別討厭我?!?/br> “我知道我是從鄉(xiāng)下來的不入流的東西,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像條寄生蟲???對不起,崇盛,我只是真的很感激盛叔叔給了我能在這么好的城市學(xué)習(xí)生活的機會,如果你特別反感我,我就和盛叔叔說還是算了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有關(guān)于你的事情的,我就說我自己不想在這里呆了……” 程歡說著說著,泫然欲泣。 向崇盛聽得頭皮都麻了,不耐煩地打斷道:“夠了!我不說話,你還演個沒完是吧?我為什么討厭你?你先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不男不女的樣子吧,惡心!” 程歡的臉一下就沉了下來,他垂下了頭。 向崇盛也覺得自己好像話說得過頭了一些,真奇怪,明明在別人面前都可以裝的很好,偏偏屢屢在程歡面前一副氣急敗壞的破防模樣,但他又彎不下身板道歉,只好又給自己找補。 “你畢竟是我爸親自挑選的資助對象,你要是走了,你讓浦海其他盯著我們家的人都怎么看我們?如果你真的不想惹事,就老老實實地在這里呆到高考,考個好成績,給我爸的資助項目做出點成績出來,知道嗎?” 話里話外聽著都像威脅,不細(xì)細(xì)揣摩還真聽不出來他的關(guān)心。 “嗯,我知道了。” 程歡面無表情地鞠了一躬,然后以一個有些古怪的姿勢錯過向崇盛的身側(cè),走了。 他似乎有些一瘸一拐的,像是在夾著腿走路。 向崇盛皺著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剛剛程歡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周身帶著點淡淡的血腥味。 程歡黑著臉把內(nèi)褲上的沾滿了血的衛(wèi)生巾卷了起來,又用衛(wèi)生紙包了好幾層,小心翼翼地裝到一個小黑袋子里。 他又從放在馬桶邊的破書包的內(nèi)層夾縫里翻出一片衛(wèi)生巾,小心地撕開墊在內(nèi)褲上。等沖了廁所,他還在認(rèn)真檢查馬桶上有沒有在沒注意的地方沾上血跡,然后才開始一點一點洗掉手指上的血跡。 雖然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向崇盛會說難聽話,但當(dāng)他戳到自己心里最容易被刺痛到的地方的時候,還是氣得全身的血都在亂涌,經(jīng)血憋都憋不住地往外冒,害得他只能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換衛(wèi)生巾。 是的,程歡最骯臟的秘密就是他是「不男不女」的變態(tài)。 他既有小小的睪丸和小小的yinjing,也有小小的陰蒂和小小的yindao。 一個身體,兩套生殖系統(tǒng)。 他是個天生的怪胎。 這畸形的身體是他和母親共同隱藏的最大的秘密。小時候哪怕他被打的再慘,只要對方想脫下他的褲子,他就會和一條野狗一樣瘋咬別人,他甚至曾經(jīng)硬生生咬掉一個想扒他褲子的小流氓手臂上的一塊rou。 小流氓的家長是大流氓,最開始臭不要臉地提出要mama和他睡覺這事就算過去了,后來大流氓的老婆來了又改口,纏著mama賠錢。 mama給了錢,什么也沒說,程歡鼻青臉腫地被mama牽著走在路上,路人頻頻回頭,不知道是在看他,還是在看mama。 mama快走到家的時候,在門口的雜貨店買了根奶油小冰棍。 她蹲了下來,溫柔地對程歡說:“做得好,我的寶貝?!?/br> mama告訴他,他就是男生,他是個男孩,哪怕有個yindao,他也是男孩。 mama就是程歡的一切,永遠(yuǎn)愛著、保護著程歡的mama,就是程歡的一切。 在程歡每次都扛不下去,要崩潰的時候,總是有mama抱住他,溫柔地鼓勵他,讓程歡又有勇氣去努力地?zé)釔凵睢?/br> 所以程歡要替mama報仇! 程歡要讓那個人后悔,程歡要那個人下地獄! 程歡現(xiàn)在還記得當(dāng)盛紹華的慈善項目的傳單都飄到了柳縣的時候,mama本來在店里裁著衣服哼著小曲,卻在視線接觸到傳單的一瞬間,忽然就像瘋了一樣沖了出去,像餓壞的乞丐搶rou包子一樣去搶那個傳單,mama的眼睛里好像只有那張單子,單子上微笑的俊朗男人,以及在那個男人身邊挽著他手的溫婉女人。 她在地上一張一張地?fù)?,眼淚大顆大顆地流,嘴里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啊啊的叫喊,mama實在太專心了,以至于她沒聽到街對面沖著她大喊的程歡,更沒看見朝著她奔騰而來的大貨車。 那年他才16歲,才是七月底,中考剛剛放榜,程歡甚至還沒來得及告訴mama自己考了全市的狀元,他就永遠(yuǎn)地失去了mama。 直到后來給mama整理遺物,程歡才知道原來神秘的mama竟然和遠(yuǎn)在千里之外,那個聞名全國的大慈善家盛紹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自己竟然是盛紹華的第一個兒子。 不,應(yīng)該說—— 是一個被拋棄的,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