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記得

    一大早，顧辰吃了早飯就去學校，門口剛好看到白揚進了學校，就遠遠跟著他，亦步亦趨，白揚發(fā)現(xiàn)有人跟著自己，轉(zhuǎn)身進了沒人的實驗樓。

    顧辰看到他換了方向進了實驗樓，自己也跟著上去了，在樓道上看到了他的包放在腳邊，雙手插衣服兜靠著墻，埋著頭，等著自己。

    等顧辰站定了，白揚微微抬起頭，站在較高的臺階上，把視線投給了他，這似乎才活過來。眼里有了光彩，滿目歡喜。

    白揚笑盈盈的問，“阿辰，還記得我嗎？”

    顧辰怔了下，望著他，“記得?！?/br>
    其實顧辰一開始記起來，是因為聽到他的名字，印象太深刻了，叫揚揚，“羊羊”。

    記不得模樣了，主要是當時他哭的很厲害，整個眼睛腫了，紅紅的，看著可憐。當時自己苦苦拼（懇）搏（求），mama才放他過來找舅舅過生日，還能看到真槍，還能摸摸，然后就等啊等啊，晚飯飯點都過去了，等不到舅舅回來，之后去找，就看到舅舅抱著個孩子哄，都那么大了還需要人哄？頓時氣慘了，反正就很生氣，珍貴的生日被耽誤了，然后就沖進去要搞破壞。

    之后舅舅帶著他補了生日的游玩，又買了禮物。然后他就問舅舅，“為什么昨天的小孩能哭那么久，還那么傷心？不是男孩子該當男子漢嘛”

    宋練想了下，說，“不能忍受就可以哭，哭泣不是誰的特權(quán)，是所有人的自由。他遇到了自己不能忍受的事，哭只是宣泄方式，跟你生氣了打拳擊一樣?！?/br>
    所以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被送回家了。后來就忘了這回事兒了，舅舅也在不久后調(diào)回了。

    眼前的人，除了一樣的白嫩，還有一樣的……軟。跟過去有了很大區(qū)別，以前牽他手的時候輕飄飄的，軟乎乎的，那天捏著他的脖子，讓他抬頭的時候感受到了，手勁還挺大。

    白揚很高興，他記了很久，那個男孩子小心地牽著自己的手，都不敢用勁，對自己溫聲細語，給自己分享蛋糕，愿望給了自己，把自己不吃的蘿卜塊挑走，給了自己愛吃的花菜，最后又輕聲哄著自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終于見到了爸爸mama，又害怕又哭了很久，幾天后冷靜下來，問爸爸可不可以找一下在警察局認識的新朋友，白父本來就要感謝那天的警察，就帶著小白揚去了，發(fā)現(xiàn)有幾個在，但是宋練不在，出任務了，問了其他人，說是那個孩子早就回家了，不在這個城市，然后白父再次表達了感謝，留下了禮品就走了。路上自己一言不發(fā)，知道自己找不到他了。

    又過了許久，自己不甘心，要爸爸再去一次。這次發(fā)現(xiàn)，宋練警官調(diào)走了。本來要來了宋練的聯(lián)系方式，也沒打過去，要問那個新朋友，可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問，就這樣耽誤著。直到寫著聯(lián)系方式的紙條被保姆收拾的時候當做垃圾扔了。

    之后遭遇的一切讓自己好苦惱，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心動的女生，是不是可能真的喜歡的是男孩子？白揚很憤怒。又想起還好過去沒聯(lián)系他，不然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惡心。

    好想死掉。

    為什么要這樣對他，那天打架的時候被幾個人圍著打，想著不如死掉好了，死掉就不用那么惡心了。

    但是沒死成，自己很惱火，感覺心里的一口惡氣要把自己憋死，把自己弄得瘋掉，恨不得撕碎自己。在學跆拳道的時候，真的覺得不如打得重一點，心里就舒坦了，然后打傷了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初學者。

    被批評了，打起來是很爽，但是要控制自己，好煩啊。

    之后一直很控制力度和時間，但是學會的越多，懂得越多，就開始沉迷那種宣泄的快感，慢慢的不再滿足，最后沒人愿意跟自己對練。

    最后還是找到了格斗俱樂部，其實里面什么都有，很豐富，有拳擊，散打，跆拳道，滿足了白揚的需求，但是他不是為了來成為職業(yè)選手，就是想學，想獲得那種松快的感覺，在汗水中逐漸忘我沉迷。

    直到高中開學的時候遇到的事，想的就是對方丑，說出來也是，而不是“我不喜歡男的”，似乎是想明白了，只能舒了口氣，接受自己。

    那天去了一中附近晃蕩，買了新的手繃帶，過去公交站臺準備去俱樂部，看到了一個個子特別高的人，一眼就看定了。又聽見一個人叫了聲“顧辰”。這個人轉(zhuǎn)頭朝白揚方向望去。白揚怔了，是他。和小時候有一點不一樣，很高，但是眉眼一樣，如今不說話的樣子很冷峻。

    又聽見那個人說，“你他媽打電話都不接，我小舅和舅媽要來，視察我倆，關(guān)心民情?！?/br>
    顧辰不悅的皺了眉。

    路允看到了，連忙說，“宋練舅舅，宋練舅舅，哎這輩子是喊不上舅媽了，但是宋練舅舅真的溫柔，還講理，不像我小舅，直接給我?guī)Р筷犂镒屗麕У谋栁摇０?，……”然后又巴拉巴拉說。他倆就上了打的車就走了。

    白揚后面沒聽進去，因為心里直接炸開了花，是顧辰，是宋練警官。他找到了，等到了。

    連忙跑回去，晚上告訴爸媽自己要來一中。刷了貼吧，看到顧辰的照片，又得知是三班的。就要進這個班，自己成績好班主任肯定愿意接受自己的，期末要考的更好一點。然后，就進了三班，還在三班之前就遇見了他。

    白揚看著顧辰，他說記得自己。一個起步，沖到了他的懷里。

    顧辰看他突然跳過來，直接張手接住了他，后退了兩步。

    白揚兩只手繞過顧辰脖子，腿也纏著他，緊緊摟著他，就怕他把自己摔下去，畢竟之前自己說一些的話，他給自己的反應不是很理想。

    白揚把自己的頭埋進他的頸窩，蹭了蹭。然后發(fā)現(xiàn)顧辰款著他的腿，把他往上提。沖過來的時候就想，如果他推開了自己，那就是覺得自己惡心，如果，萬一，要是接住了呢？

    白揚心里高興了，然后伸手拉開顧辰的衣服，一口咬在他T恤剛好能遮住的部位上。像是打標記，劃地盤，這樣就屬于自己了。完事兒，還舔了一口。有點牙印，沒流血。

    顧辰一下吃痛，緩了緩發(fā)現(xiàn)還好，還沒出聲呵止就被舔了一口，心里癢癢的，所有的話都被堵住。

    半天之后，顧辰沉聲，“下來?！比缓缶退闪耸帧?/br>
    白揚就下來了，站定了看著他。結(jié)果對方轉(zhuǎn)身就走，一點不看自己。這樣被丟下，好不可憐。可是他還是接住了自己，讓自己咬了。白揚也不惱火，心情好的提著包就往教室走，發(fā)現(xiàn)顧辰?jīng)]在，像是沒進教室。

    顧辰轉(zhuǎn)身離開后覺得自己不清醒，就去了水龍頭哪里，捧了一捧水洗臉。想著自己可憐他罷了。昨晚上又看了那么多信息，自己人都不清醒，只能接住他，還讓他咬了自己，伸手摸了摸肩膀那里，感覺咬痕的地方在發(fā)燙。某人忽略自己心跳加速，被咬的時候身上酥酥麻麻的感覺了。

    顧辰回來的時候剛好上課了。剛坐下，白揚就湊過來，悄聲說，“你怎么走了，我還沒告訴你，我等了阿辰好久?！?/br>
    這句話說的，顧辰覺得自己像是陳世美一樣，拋棄了他。

    顧辰?jīng)]接過話，也沒看他，直接上課。心里萬分復雜，千思萬緒?？赡芟氲氖切r候被牽起的手，廢巷里透過樹葉的光束，或者是微風里的碎發(fā)，帶傷疤的手指，衣服上斑駁的血跡，摸在自己脖子上冰涼的手，上下張合的嘴唇，或者是埋在自己衣服里淺眠的人。

    白揚看他不理自己，也不著急，就繼續(xù)聽課。

    下了課，路允跑過來，站在他倆身后，雙手一只手撐一根板凳，下了決心一樣，特認真對著顧辰說，“辰哥，我決定了，平時靠自己，期末還靠你，我期末再來找你給我押押題。”

    顧辰說，“嗯，滾吧?！?/br>
    路允知道他是答應了。又轉(zhuǎn)過頭，“白揚要不要換座位?！逼鋵嵔裉觳盘崞鹗且驗榘嗬锎蠖鄶?shù)人覺得這樣挺好的，不想動，不想換，只有幾個同學小調(diào)動了一下。還有個同學理科混不下去了，降轉(zhuǎn)文科了，所以空了位置。

    顧辰身體一怔，白揚只是暫時和自己坐一起的，現(xiàn)在有空位了，他會不會走？

    白揚沒注意顧辰，想了一下，說，“你問問我同桌?！?/br>
    路允沒明白，問顧辰干嘛，現(xiàn)在問的是白揚換不換。路允轉(zhuǎn)過頭看了眼顧辰，挑了挑眉。

    “不用?！鳖櫝揭娐吩矢约阂卮穑土ⅠR冷聲回了。

    白揚聽他說不用，心里甜滋滋的。

    “得”，路允說，“現(xiàn)在知道同桌的好了？”早知道當初自己就厚臉皮搬后面來，來個先斬后奏，直接同桌，讓顧辰感受同桌的關(guān)懷。算了，這樣也挺好的。

    然后看到莫宇拿著一個精致的盒子在門口跟自己招手，轉(zhuǎn)身走了過去?；貋淼臅r候把盒子放張瑩瑩桌上了。張瑩瑩倒是睡得香。

    白揚看著顧辰，覺得想笑。

    幾天下來，顧辰也不搭理自己，就各忙各的，一說話就裝沒聽見，有時候一對上眼，就躲一邊去。

    “辰哥，今天可以一起吃飯嗎？”顧辰心想，不吃食堂，白揚真是不挑食。

    “顧辰，一起寫作業(yè)。”顧辰：天天都在一起寫。

    “辰哥，對答案嗎？”顧辰：你對錯跟我差不多。

    “顧辰，辰哥誒，一起去接點熱水喝不?！鳖櫝剑弘m然快到10月，秋風漸涼，不至于倒熱開水喝吧。

    “顧辰，……”。

    得不到一個回應。

    張瑩瑩看到他倆的溝通，覺得顧辰太冷淡了吧。就跟白揚說，“別搭理他，他一直這樣的。”實際上，他現(xiàn)在更冷淡。張瑩瑩沒說。

    “那好吧！”白揚輕聲無奈地答應。

    顧辰聽得刺耳，手下用力幾分劃破了草稿紙，反應過來自己過激了，又隱忍著平靜下來。

    又過了這幾天，白揚真的沒再搭理他，顧辰不知道怎么開口，可是白揚就有點耐不住了。就繼續(xù)叫他，“辰哥，顧辰。”

    稱呼一個一個換著喊，覺得他倆關(guān)系多好似的，偏偏聲音柔緩，讓人不好不應，張瑩瑩就喜歡白揚叫自己名兒，覺得自己的名字更好聽了。

    “辰辰，阿辰”，白揚在沒人發(fā)覺的時候又悄悄喊著這倆。但是顧辰好幾天下來，就不吃這套，就是不應聲。

    “心肝兒？”白揚這天更“過分了”。喊得無比親密rou麻。還不帶重樣的。

    “寶貝兒～”

    “寶貝辰辰。”白揚又喊了一聲。

    這會課間，教室里有幾個精神好的鬧哄哄的，前面張瑩瑩和同桌已經(jīng)趴下了，抓緊時間睡覺。白揚手上動著筆，嘴上也沒停下，一聲一聲悄悄喊著，也不膩。

    “你就這么想叫？”顧辰聲音緩緩，突然停下筆，還盯著桌上的練習題。

    白揚覺得自己太經(jīng)不住了，心里怦怦跳，轉(zhuǎn)過頭看著他，顧辰還是不肯看自己，“你不理我?！闭Z氣帶點委屈。

    “為什么要理你？”顧辰繼續(xù)動筆，就是不看人。

    “那為什么不理？”白揚累了，趴桌上，側(cè)過頭看著顧辰。顧辰的側(cè)臉很好看，下顎線清晰，逆著窗外的光，很有氛圍感，和教室里的熱鬧不一樣。

    顧辰?jīng)]說話。他這幾天很焦灼，天天回去了就進拳室，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要遠離身邊的這個人，又覺得不爽，靠近，又覺得不對勁，深入思考，就會更不對勁。所以每天都找事兒占據(jù)自己的時間，尤其是晚上這種安靜的時候。

    累了，就會很快睡過去，就不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