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

    他剛打開病房的門就被里面戚然的怒吼嚇了一跳，然后他就看見一個護工打扮的男人低著頭從里面快步走出來，正好與他擦肩而過。

    他走進去，看見戚然臉色陰沉就問道：“怎么了？”

    看見他來了，戚然的臉色才緩和了不少，扯開嘴角露出一個淡淡地笑容：“你來了?！?/br>
    他拉過椅子在戚然病床邊坐下：“護工做了什么事讓你這么生氣？”

    戚然輕微的搖了下頭：“沒事，只是笨手笨腳看著心煩?！?/br>
    他看得出來戚然并不想多說，那他也就不去多問：“如果不滿意就讓你家里人幫你換一個護工吧？”

    戚然：“這幾天已經換了三四個了，我都不滿意。”

    他微微皺眉道：“為什么？他們不是專業(yè)的嗎？你是不是太挑剔了?！?/br>
    戚然現(xiàn)在24小時都需要人照顧，按理來說他家里給他請的護工應該是最好最專業(yè)的才對。

    戚然笑道：“是啊，沒辦法，都看不上眼，要不你來照顧我吧，怎么樣？”

    他怔了一下，然后還真的認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可是我白天還要上課，只有周末……”

    戚然打斷他道：“開玩笑的，你只要像現(xiàn)在這樣每天來陪陪我，我就滿足了?！?/br>
    他認真道：“如果你想的話，我周末可以來照顧你的?！?/br>
    他現(xiàn)在只想多做一些能補償戚然的事，以此來抵消自己的愧疚。

    戚然卻搖頭道：“算了吧，你這樣的小身板連幫我翻身都困難，你能這么說我也挺開心了，況且就算你肯，他們會肯嗎？”

    他一頓。

    戚然笑著問道：“今天是誰送你來的？”

    他楞了一下，回道：“是梁楓?！?/br>
    “所以昨天是況子墨送你來的了？”

    “對?！彼囂降幕氐溃骸白蛱炷阋矄栠^我，我告訴過你了，你、忘記了？”

    戚然的表情有一瞬間愣神，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是嗎？我、好像沒有印象了?！?/br>
    他趕緊道：“我們也是隨口聊到的，你印象不深也很正常啦?！?/br>
    戚然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他表面強裝鎮(zhèn)定，心里卻十分忐忑不安。

    其實他來看戚然已經一個星期左右了，前面幾天他待得時間都不長，大概都只待了十幾二十分左右，因為戚然剛從ICU里出來身體還很虛，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他也就不敢打擾太久。

    這兩天戚然清醒的時間多了一些他才待得久了一些，也因為這樣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

    戚然好像會忘記一些事情。

    就像戚然已經知道梁楓和況子墨是按天輪換著和他在一起的，所以昨天他知道是況子墨送他過來，那他就應該知道今天是梁楓。

    可他昨天問了他一次，今天又問了他一次，其實……他前天也問了他同樣的問題。

    然而這三天他仿佛都不記得自己問過這個問題。

    當然不單單只有這件事，還有很多其他的小事，戚然都不記得。

    甚至他和戚然隨便聊天聊到以前有一些事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戚然都忘記了，他也都說自己沒有印象了。

    他問過醫(yī)生，醫(yī)生說戚然是患上了間歇性失憶癥，大概是車禍后遺癥。

    醫(yī)生還說戚然這個情況可能是暫時性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

    戚然已經癱瘓，如果還患上永久性失憶癥，那不是廢上加廢？

    這讓他一時無法接受。

    比起心疼戚然，強烈的罪惡感更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如果宋詩瑤還活著，他就可以把這一切都怪到宋詩瑤身上，讓戚然去怨她，去恨她，讓戚家去報復她！

    可宋詩瑤已經死了，而戚然是為了救他才變成這樣。

    就算不是他逼得，就算不是他造成的，可還是因為他。

    他自認自己不是很有良心的人，可他還是有良知的，讓戚然這樣的天之驕子變成現(xiàn)在這幅吃喝拉撒都需要外人照顧的模樣，他真的寢食難安。

    他不敢讓戚然知道他患上了失憶癥，看戚然的反應他肯定也不知道自己患上了失憶癥，他家里人肯定也叮囑了醫(yī)生不要告訴他，畢竟戚然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還是不要雪上加霜的好。

    如果換做是他遭遇意外癱瘓了，他覺得自己好像無論怎么樣都不能接受。

    正常人應該都不可能接受，癱瘓變成一個廢人。

    更何況是戚然呢？

    所以這幾天他總是會想戚然真的能接受自己癱瘓了的事實嗎？

    戚然在面對他的時候平淡如常，很多時候還笑著和他說話，可他看得出來戚然的眼底沒有笑意。

    他不知道他不在的時候戚然到底是什么樣的，是不是像剛剛對待那個護工一樣，臉色蒼白神情卻陰沉的可怕？

    “和我待在一起太無聊了嗎？怎么發(fā)上呆了？”

    他猛地回過神：“啊，不是，沒有?！?/br>
    “我只是想事情去了?！?/br>
    “是嗎，那你在想什么？”

    他搖頭道：“沒……”

    “沒什么?！?/br>
    戚然沒有追問，而是平淡道：“星星，你覺得無聊就回去吧?！?/br>
    他怔了怔，雖然這話看似體諒他，但戚然的語氣像是想要趕他走，這讓他有些疑惑，因為戚然前面兩天明明都是希望他留著陪他的時間再長一些的。

    “你累了嗎？”

    他想著是不是戚然想要休息了，因為他今天的臉色看起來好像格外蒼白，現(xiàn)在仔細一看他發(fā)現(xiàn)戚然的嘴唇好像也沒什么血色了。

    戚然閉了閉眼，輕聲道：“恩，你讓梁楓來接你吧。”

    既然戚然都這么說了，他也就不好繼續(xù)留下來，剛拿出手機要給梁楓打電話的時候，幾個醫(yī)生護士突然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其中一個護士還推著藥品車，他們全都快步來到戚然的病床邊。

    這架勢把他又搞慌了。

    就在醫(yī)生想對戚然做什么的時候，戚然用手勢阻止了對方，然后看著他說道：“星星，你走吧，明天再來看我?！?/br>
    但是他不放心：“怎么了醫(yī)生？”

    “戚然你哪里不舒服嗎？”

    戚然卻突然低吼道：“讓你走就快走！”

    他被嚇了一跳。

    戚然閉著眼深呼了一口氣道：“星星，聽話，讓我在你面前保留最后一點尊嚴，好嗎？”

    他的胸口猛地一痛，沒有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病房。

    只不過他沒有真的離開，而是站在了病房門口，他聽見里面醫(yī)生開口說：“戚少爺，您為什么要這么做？”

    然后他就聽見戚然淡漠的回道：“反正沒有痛感，捅一個兩個口子又怎么了？”

    然后就是醫(yī)生痛心疾首的說：“您不應該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br>
    傷害自己的身體？

    戚然做了什么？

    他再也按耐不住好奇心，重新回到了病房。

    只不過一進去，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雪白的病床上，被子被掀開的地方，是一大片殷紅的血跡，連戚然身下的床鋪都被染得深紅深紅的，可見這傷口要有多深才能流這么多血。

    而這些血全都是從戚然的腿上流出來的，也不知道他是拿什么東西捅的這么狠，病號褲的上半部分已經被血全部滲透了，所以戚然可能兩條腿都有傷口。

    他不知道戚然是什么時候弄破了自己的腿，但肯定是他來之前。

    他也不知道戚然的血流了多久，他剛剛就坐在戚然身邊，而戚然在被子里的雙腿一直在滲血，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怪不得戚然今天的臉色這么蒼白，怪不得連嘴唇都沒有多少血色。

    原本目光空洞的戚然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然后就立刻讓正在幫他擦拭血跡的醫(yī)生滾，還想拉過被子將身體蓋上。

    可他唯一能活動的只剩下左手，拉了兩次都沒能順利將被子蓋回到身上，他索性放棄，有些自暴自棄的說道：“我不是讓你走了嗎，為什么不走？”

    姚星的手指控制不住，他感覺自己胸口都開始發(fā)悶，呼吸都開始覺得難受，鼻尖開始發(fā)酸。

    他只能閉了閉眼壓下心口酸澀的情緒，開口低聲問道：“戚然，你為什么要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