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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市的秋和冬之間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分界線，只有不斷增添的衣物默默提醒著人們季節(jié)的變換。

    冬天早在謝淮和余蘇杭中斷聯(lián)系的第十八天就潛了進(jìn)來，毫無聲息，順便卷走了路邊懸鈴木上僅剩的黃葉。

    今天并不是周末，謝淮知道，去甜品店是見不到余蘇杭的。

    所以他跑到了余蘇杭公司樓下。

    離下班還有點(diǎn)時間，謝淮在車?yán)镒艘粫?，沒忍住又點(diǎn)了根煙，但沒抽，就這么靜等著它自己燃燒完，然后碾滅煙頭下了車。

    越野車車門大敞著，謝淮在一旁等里面的味道散盡，站姿十分隨意。

    冬天的衣服厚而笨重，多數(shù)會顯得人矮小臃腫，但謝淮穿起來好像就不存在這回事。

    他個子高，長得又好，因?yàn)樯矸莸木壒蕪男【筒蝗卞憻?，該有的肌rou一樣都不少，什么衣服往他身上一套都像在白嫖他打廣告。

    面前這棟寫字樓位置還算不錯，處在一個比較熱鬧的商圈邊緣，余蘇杭工作的地方只占了其中一層，還是跟另外兩家小公司平分的。

    路人的頻頻側(cè)目并未能引起謝淮的注意，他的目光始終緊盯著不遠(yuǎn)處的大廳出口，臉上沒什么表情。

    偶爾他也是會吝嗇于對著陌生人展露笑容的，比如現(xiàn)在，眼神漠然到像淬過寒冰，又在觸及余蘇杭的那一刻化成了無形無狀的水，干凈陽光的笑幾乎要一路流淌到對方心里。

    他站在那里實(shí)在太過惹眼，余蘇杭想不注意到他都難，猶豫了一下還是朝他走了過來。

    四目相對，明明時間地點(diǎn)都變了，余蘇杭卻無端聯(lián)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場景，頓時覺得有點(diǎn)尷尬，遲疑著問：“你怎么來了？”

    謝淮抿了抿唇，“我想見你了?！?/br>
    他說得這般流暢自然，倒像是一點(diǎn)也沒受那天的影響，仿佛被余蘇杭拒絕只是件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

    余蘇杭心里又有點(diǎn)泛酸。

    這算什么事呢？被拒絕者屁事都沒有，被表白的人卻陷在那場似真似假的夢境里無法脫身，成夜成夜地失眠。

    說出去恐怕會被人笑話死。

    到底是沒忍心再對謝淮說重話，余蘇杭小心翼翼地岔開話題：“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上班？”

    他不記得自己有跟謝淮提起過這個話題，不過想來應(yīng)該是從甜品店的其他人口中得知的。

    畢竟他們有限到可憐的交集除了四四方方的狹小屏幕，剩下的全在那間沿街房里，寬敞明亮，整潔干凈。

    不像他的心事，見不得光。

    果然，謝淮說，是從郁藍(lán)那里問來的。

    余蘇杭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再說話。

    他其實(shí)不太擅長社交，能想到的話題此時已經(jīng)說完了，往常都是謝淮起頭他接話，現(xiàn)在對方沉默了，他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相顧無言地站了一會，余蘇杭左閃右躲都避不開謝淮炙熱的視線，剛要找借口離開，來得突然的風(fēng)吹出了他一個噴嚏。

    謝淮皺了皺眉，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到了他身上。

    等綠燈的間隙他看過天氣預(yù)報，未來三天W市會有中到大雨。

    空氣中滿是看不見的水分子，濕潤的味道充斥鼻尖，還有一縷揮之不去的煙味。

    要變天了。

    余蘇杭借機(jī)找到了新的理由：“要下雨了，你趕緊回家吧，我也先回……”

    “杭哥?！敝x淮收起笑容，平靜而篤定地看著他，“你在躲我。為什么？”

    倒打一耙是謝淮用得最嫻熟的，此刻毫無保留地對著余蘇杭用出來，憑后者的功力哪里招架得住，支支吾吾什么也答不出。

    謝淮：“就因?yàn)槲腋惚戆琢藛幔课揖褪窍矚g你，這有錯嗎？”

    他像個被孤立的小孩子，驕縱任性，執(zhí)著地拉住他看著最順眼的那個小朋友問，你為什么不跟我玩？你可以不要我的玩具，但是你為什么不跟我玩？

    余蘇杭真怕他再問下去就要哭給自己看。

    他在心里掙扎片刻，嘆了口氣，解釋道：“沒有躲你。”

    謝淮不依不饒：“那是為什么？”

    “因?yàn)?，因?yàn)楣ぷ魈α?，還要加班……”

    剛說完，余蘇杭就懊惱地別開了眼睛，眼睫微垂，遮住那雙透亮瞳孔里的所有情緒。

    這謊言太拙劣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怎么可能騙得了謝淮。

    胸腔里又酸又脹，像冰涼的水灌入心臟，把所有血rou脈絡(luò)全部堵死，連嘴巴里都是嗆水過后的酸意。

    余蘇杭深吸一口氣，“對……”

    “有加班費(fèi)嗎？”謝淮突然打斷他。

    余蘇杭遲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順著他的話繼續(xù)往下編：“有。”

    他心里疑惑，這就信了？

    可謝淮像是察覺不到，目光坦蕩，“多嗎？”

    余蘇杭：“還可以。”

    “那請我吃頓飯不為過吧？”謝淮笑了一下，“就當(dāng)賠罪。”

    最后二字被他加重了語氣，也不知道是為了躲著他還是為了拒絕他而賠罪。

    余蘇杭別無他法，只好答應(yīng)了他。

    再次跟謝淮面對面坐在一起，余蘇杭有些恍惚。

    他還以為這樣的場景以后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謝淮沒再像上回一樣帶他去火鍋店那種嘈雜的地方，而是選了一間環(huán)境幽靜的西餐廳，低沉的小提琴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因此余蘇杭順理成章地喝了點(diǎn)酒，然后又順理成章地醉了。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外面就下起了雨，謝淮自己也喝了一點(diǎn)酒，不能開車，于是打電話叫來了司機(jī)，直接把人送到了家。

    和謝淮想的一樣，余蘇杭喝醉之后還是挺乖的，不哭不鬧，任他把自己塞進(jìn)被窩。

    趁人之危并不是謝淮的風(fēng)格，他給人掖了掖被角，起身想去倒杯水喝，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低低的一聲：“謝淮？”

    他還以為余蘇杭醒了，回過身卻看見青年眼睛里升騰的霧氣，目光渙散，顯然沒醒酒，口中嘟嘟囔囔說著些什么。

    謝淮心軟得不得了，水也不喝了，快步過去蹲在床邊，摸了摸他有點(diǎn)燙的手心，然后攥在掌中。

    “我沒有躲你……”余蘇杭的嗓音有些啞，“但是我騙了你，工作其實(shí)不忙。對不起……”

    “我知道?！敝x淮親了親他的指尖，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承認(rèn)：“是我在躲你，該說對不起的也是我?！?/br>
    余蘇杭閉著眼睛蹭蹭被角，表情困惑又傷心：“那你能不能不要只在夢里才跟我說話?。俊?/br>
    謝淮的心臟狠狠一顫，細(xì)小的疼痛瞬間從左心房蔓延。

    不該這么逼他的。

    謝淮站起身，摸了摸余蘇杭的額頭，最后沒忍住在上面親了一下，“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