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災難的起始點是安格爾辦公樓后的銀杏林。

    安格爾初到帝星指揮學院時，就對這種史前植物十分喜愛，為此在帝星指揮學院安安穩(wěn)穩(wěn)生長了成千上萬年的銀杏樹倒了大霉，先是被挖了一部分到斯特林公爵府，后來又被移植到了皇宮，緊接著就是第三軍總部，弄得帝星指揮學院的上萬株銀杏林千不存十，等到第三軍總部重建之后，剩余的數(shù)百棵銀杏樹也沒能保住，被后勤部的楊大筆一揮全部挖空，盡數(shù)移植到安格爾的新辦公樓后，修成了一片可供辦公閑暇時間散步的銀杏林。

    他的邏輯是軍校生們拿銀杏樹也沒用，還不如移到第三軍總部來給安格爾觀賞，當然他也考慮到挖空之后不好看，因此友情為帝星指揮學院在原有空地上種植了一萬棵速生銀杏樹，至于天然銀杏林和人工速生銀杏林之間價格差異，帝星指揮學院也沒人會蠢到試圖跟第三軍算賬的地步。

    安格爾早起之后陪菲爾頓聊了半個小時，自覺自己已經(jīng)盡到了一個好主人的義務后，不想鍛煉身體又懶得提前到辦公室看那些煩死人的文件，索性跑到了辦公樓后的銀杏林散步，銀杏林一半金黃一半淺綠，左邊的淺綠銀杏樹葉還未長成，扇形葉脈之間透著的微黃，右邊的金黃銀杏樹葉紛揚墜落，將林中小徑的路面幾乎全部覆蓋，仿佛一層金色的毯子鋪在地上，一腳踩上去簌簌作響，有種與世隔絕的寂靜與美好。

    哪怕安格爾明知這份寂靜美好是人力所為，也不由得心曠神怡——真正天然的銀杏林雌雄叢生，雌株結(jié)果后白果隨著金黃色的葉子墜落在地，那味道香臭間雜讓他一度懷疑人生，不過在植物學家的答疑解惑后，雌株就再也沒有了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資格——安格爾背著手在可以容納三四個人并肩而行的銀杏小徑上慢慢走著，劉易斯在他身后幾步的位置亦步亦趨，他的手中托著一個餐盤，餐盤之上擺著一杯甜牛奶和三個椰蓉牛角包。

    安格爾想偷懶不鍛煉并不是什么問題，但是他還不想吃早飯就麻煩了，因此艾德里安毫不客氣地將餐盤塞到了第三軍總參謀長的手上，委托他帶著食物跟安格爾散步后，才奔赴后勤部為一天忙碌的工作做準備，軍官培訓班結(jié)束后他就被塞到了后勤部實習，他的目標是接替珈百璃的全部工作。

    劉易斯想他在艾德里安的眼里估計和提姆沒什么區(qū)別，都是屬于服侍安格爾起居的侍衛(wèi)而非第三軍的將官，換成其他人艾德里安肯定就不敢這么做了，不過他并沒有意見，平民雌子就要有平民雌子的自覺。

    安格爾起初還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著，沒走幾步就開始半跑半跳，沉重的黑色軍靴以一種極度輕盈的姿態(tài)落在葉子上后再度起飛，像是林間跳躍的小鹿靈動活潑，每一跳都跳在劉易斯的眼中心上。

    帝星被整體溫控系統(tǒng)所包圍，一年四季溫度都沒什么變化，可是安格爾這樣輕盈地跳著，讓劉易斯莫名地在夏季感受到了一些春天的氣息。

    春天不就該是這樣嗎？風和日麗，萬物復蘇，被抑制劑所禁錮的身體也再度蘇醒過來，躁動不安地呼喚著……劉易斯端著餐盤的大手緊了緊，前面的安格爾突然回身飛撲，劉易斯順從地被他壓在了地上，餐盤中的牛奶灑在兩人的身上，牛角面包落了一地。

    “你的味道好奇怪?！卑哺駹栁宋亲?，毫不客氣地評價道，“明明很甜，但又有種甜過頭了以至于苦澀的感覺?！?/br>
    “上將……”劉易斯雙手護著自己的胸口欲拒還休，聲音里不自覺地帶著一絲顫意，“能別在這里嗎？”

    銀杏林中是只有他和安格爾兩個人沒錯，可林外的辦公樓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窺視著，劉易斯又因為出身和年齡極度自卑更極度自負，總覺得在雌雄關(guān)系中雌子才該是占據(jù)主動那個，實在做不到眾目睽睽之下如其他人那般大大方方地脫了上衣給安格爾品鑒并且試圖蠱惑安格爾更進一步。

    “行吧。”

    一群邀寵獻媚的雌奴中，抗拒的那個總是顯得特別一些，不過安格爾并沒有勉強他的意思，站起身來向辦公樓走去，準備更換一身衣服。

    劉易斯也站了起來，不遠不近地跟在安格爾的背后，他知道自己做出了錯誤的決定，鼻間猶自縈繞著牛奶的氣息，仿佛記憶深處甜膩的信息素，但信息素的主人已經(jīng)失去了對他的興致。

    “他還是不是雌子？”

    附近辦公樓一處辦公室的窗前，奧蘭多低聲吐槽道。

    貴族雌子們極度想不通劉易斯的選擇，別說安格爾只是湊上來聞一聞，就算安格爾是想在銀杏林中要了劉易斯，一只合格的雌奴不也該毫不猶豫地脫了衣服獻上自己的身體嗎？

    但對平民雌子而言，劉易斯的自卑自負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卡曼帝國的雄子學教材中總把雄子描述得天真懵懂柔弱可愛，像是失去了雌子們的照顧他們就活不下去一樣，不少從未接觸過雄子的雌子自然而然地把雄子們想象成極度依戀主人的寵物，離開主人一步就會驚恐不安，胸懷豪氣要在這個冰冷殘酷的世界守護他們，因此對于雄主雌奴這種方式分外接受不能。

    真正接觸過雄子的奧蘭多表示你們想多了。

    雄子或許從身體上依附雌子，雌子卻是從精神上依附雄子，喜怒哀樂都為雄子所影響，橡木做的主臥門一關(guān)，哪怕是第五軍的總司令官也只能唉聲嘆氣地在門外的長廊上踱來踱去，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透過銀杏樹的枝丫看著安格爾白色制服上的白色牛奶，忍不住恍惚起來，奶香味遠遠地傳了過來，讓他想起公爵府的那一夜，能量罩消失的那一瞬甜膩的奶香味洶涌而來，將他徹底淹沒后又毫不留情地遠去，試圖將更多人卷入其中。

    小蟲粘連在了蛛網(wǎng)之上，再也無法逃脫，只能無力的掙扎著，等著蛛網(wǎng)之上的主人通過輕微的蛛絲顫動發(fā)現(xiàn)有獵物落網(wǎng)，然后過來享用自己的身體。

    這就是雌子的宿命。

    一聲急促的“滴”后，緊急通訊被強行接通，拜倫煩躁的聲音傳出，“帶上將回住宿區(qū)，快！”

    “發(fā)生什么事了？”奧蘭多還有些茫然。

    “我怎么知道！”拜倫越發(fā)煩躁，“我在帶人cao練，手下的人突然全部發(fā)情了，整個cao場都是雌子發(fā)情的sao味！”

    第三軍治軍一向很嚴，哪怕拜倫貴為第一師的師長也得以身作則，帶著一大堆雌子在辦公區(qū)附近的cao場上揮汗如雨的cao練，因此他很快意識到了異樣。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雌子群體發(fā)情事件多半伴隨著暴擊沖突，流血死亡都是常事，可這次不一樣，他們都安安分分地呆在原地，陷入一場迷離幻夢之中恍惚不能自主，如果不是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氣，拜倫都要以為自己和屬下被襲擊了。

    混沌的神智驟然清明。

    奧蘭多看向銀杏林的方向，安格爾正快步走向辦公樓，劉易斯跟在他的身后，兩個人看上去絲毫沒有察覺不對。

    “你去吧。”奧蘭多聞著周圍縈繞的花香，有些疲憊地道，“上將在從銀杏林回辦公室的路上，他還沒意識到問題，你去好些?！?/br>
    同為s級雌子，奧蘭多的精神力略弱于拜倫，他和拜倫相提并論甚至隱約勝過拜倫一籌的原因是因為他比拜倫更加努力，拜倫還在雄父面前撒嬌耍賴的時候他在雌父的指導下反復沖擊自己的能力極限，伊安迪上將支持拜倫是因為拜倫是他和雄君的孩子，布勞德瑞克上將支持他則是因為他有那個價值和潛力。

    奧蘭多沒覺得有什么不好，精神力和寵愛并不代表一切，真正論資排輩的時候還是要看整體實力，能夠自力更生就沒必要依靠他人。

    但在今天他突然意識到他其實是不如拜倫的。

    拜倫沒有推辭，只說，“那你過來幫我看著一下?！?/br>
    安格爾在辦公樓前止住腳步，抬頭看向高空。

    奧蘭多的“戰(zhàn)爭”輕巧地從辦公室的窗戶穿出，去往cao場的方向，他的機甲曾經(jīng)是張揚至極的紅色，被他摧毀過一次后，奧蘭多就把新機甲及之后的全部機甲的色調(diào)定為了哀悼的白色。

    與此同時，拜倫的“天空”也從cao場升了起來，他的機甲則是藍色，不同于安格爾“深藍”的墨藍色，而是天空清澈明凈的藍，自從菲爾頓以款式毫無花哨連顏色都是默認黑色的“黑暗”奪得皇位后，新一代的雌子們就開始放棄在自己的機甲上繪制繁復的圖案，只在顏色上稍做更改。

    S級機甲的色調(diào)極多，從黑到白從紅到藍都有，安格爾覺得調(diào)色師們真該給菲爾頓寄一份禮物，以鼓勵他為機甲調(diào)色事業(yè)做出的貢獻。

    他這樣想著，隨手對著空中交錯的兩具機甲拍了張照片發(fā)給菲爾頓，然后加上了自己剛才的感想。

    還沒等到菲爾頓的回復，拜倫已經(jīng)落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沒有卸下機甲，便急急忙忙地道，“上將，請允許我護送您回住宿區(qū)?！?/br>
    安格爾不解地看著他，倒是他身后的劉易斯聞言變了臉色，退后幾步開始機甲化。

    “您開始分泌信息素了?！卑輦惒坏貌贿M一步解釋道，“而且周圍的雌子受您的影響，都陷入了發(fā)情狀態(tài)。”

    任何一名雌子在公開場合發(fā)情，都是重則判刑輕則拘留的罪名，因為雌子們對彼此的信息素太過敏感，雌雌互斥從來不是說著玩的，因此就連蓋爾親王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囂張角色，出門之前都會乖乖注射抑制劑以免發(fā)情之后被周圍的雌子群毆。

    個體發(fā)情已經(jīng)如此可怖，群體發(fā)情更是災難，多半伴隨著大規(guī)模暴動與破壞，雖然不知道軍雌們?yōu)槭裁催€沒有陷入暴動，拜倫覺得謹慎起見還是先把安格爾送回住宿區(qū)為好。

    安格爾聞了聞自己的手背，完全聞不出任何味道，還是依言機甲化，墨藍色機甲覆蓋上身體的同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劉易斯，“你去找艾德里安?！?/br>
    “是?！眲⒁姿乖诎輦惓霈F(xiàn)的一瞬間就明白陪著安格爾的好事輪不到自己，聞言平靜地應了聲是，便飛向辦公樓的方向，而安格爾則跟拜倫飛回了別墅區(qū)的府邸。

    回府的時候提姆正帶著幾名侍衛(wèi)教導丹真及其余十四名雄子機甲使用，皇帝陛下友情提供的侍衛(wèi)預備役才剛剛開始訓練就被刷得零頭都不剩，倒不是精神力不足的問題，而是身體潛力和體質(zhì)實在不成正比，所以只勉勉強強地選了十五名出來。提姆等未成年雌子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丹真等成年雄子卻是聞得清清楚楚，安格爾一飛入保護罩就紛紛湊了過去，都沒跟自己的教官打聲招呼。

    “雄子回房，雌子出去給奧蘭多幫忙?！卑哺駹柌铰牟煌５亟淮?，帶著拜倫快步進了自己的臥室，又開了一層能量罩擋住外泄的信息素，估摸著臥室加別墅的雙重能量罩足夠解決問題了，才坐在床上皺眉問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拜倫不好在他的床上落座，索性就站在他的身前，聞言也沒太意外，道，“是牛奶的味道，聞起來甜甜的。您聞不到嗎？”

    安格爾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一點感覺都沒有?！?/br>
    被下藥那次好歹還有發(fā)熱乏力可以作為參考，這次他是真的什么感覺都沒有，感覺和平常一樣。

    拜倫飛快往他交叉的雙腿間看了一眼，含蓄地道，“可能是需要時間。”

    “大概需要多久？”安格爾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后就知道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拜倫當然不可能知道這種事情，翻開通訊錄聯(lián)系了黛，珈百璃自從兼職了監(jiān)察廳的行政事務后就變得忙碌起來，別說陪他了連關(guān)注羅伯特的時間都沒有，安格爾也不好多做打擾。

    “一般半小時到一小時吧?！摈熳罱灿行┟β?，謝夫結(jié)束軍官培訓班后就忙著了解第六軍的情況辦理調(diào)動，他則忙著清點家業(yè)準備搬家，“久的話兩三個小時也是有的?！?/br>
    安格爾覺得自己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因為最近偶爾會出現(xiàn)迷糊好騙的情況，他的工作重心已經(jīng)由對外轉(zhuǎn)向?qū)?nèi)，饒是如此，工作量也沒減少太多，而且還有一大堆集體發(fā)情的雌子們隨時會暴動。

    “有辦法加快發(fā)情速度嗎？”

    “雌子的碰觸可以加快發(fā)情?！摈焱崎_面前的三塊投影屏幕，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發(fā)情期內(nèi)的夜晚多次交合，也可以有效避免白天陷入發(fā)情狀態(tài)，但夜晚睡眠不足也會使得白天感覺困倦?！?/br>
    “像你現(xiàn)在這樣？”安格爾問。

    “嗯。”黛苦笑著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你的情況比較特殊，如果刺激無效的話不要忌諱，找醫(yī)生給你做個身體檢測?！?/br>
    未成年的情況下被人下藥，安格爾真的是近代首例。

    掛了通訊后安格爾才看見菲爾頓的回復，菲爾頓是壓根沒覺得自己的“黑暗”會引起新一代的機甲潮流，他的黑暗默認款式默認顏色的主因完全是因為鋼鐵直雌懶得在這些無聊的東西上浪費時間，不過他看了安格爾的照片和留言后，第一關(guān)注不是奧蘭多的“戰(zhàn)爭”亦或者拜倫的“天空”，而是安格爾的“深藍”也只染了顏色沒添加圖案。

    “主人給深藍取名時也有同樣的考慮嗎？”皇帝陛下在公務繁忙之余，添添減減回了這么一句話。

    “對?！卑哺駹栍X得他不管和菲爾頓聊些什么，最后都會被菲爾頓繞回自己頭上。不過他給深藍取名的時候也有“黑暗”的緣故，因為得知最強機甲是黑色所以被命名為“黑暗”后，他也依樣畫葫蘆給自己的墨藍色機甲取名“深藍”，沒叫墨藍的原因完全是因為他那時候還沒學過“墨藍”這個詞語。

    “那么是我的榮幸?！?/br>
    結(jié)束對話后安格爾才看向面前等待的拜倫，“你知道該怎么做吧？”

    拜倫在爽快點頭和不恥下問中猶豫了兩秒鐘，決定寧可自曝其短也不能讓安格爾覺得自己有豐富的性經(jīng)驗，雖說安格爾現(xiàn)在可能不會介意，但以后感情深了說不定就會淪落到被翻舊賬的地步，誰不希望喜歡的人干干凈凈的只有自己碰過呢？因此他非常巧妙地回答道，“我沒有和雄子親密的經(jīng)歷，但不管上將您想要怎么做我都可以配合。”

    帕提亞雄子現(xiàn)在屬于雄性生物了，機器人和其他類人生物也不能算雄子，拜倫覺得自己只是略做修飾不算撒謊。

    安格爾也沒覺得哪里不對，將交叉的雙腿分開，輕描淡寫地吩咐道，“那你用嘴幫我舔出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