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等安格爾換好衣服又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情后，格洛克已經恢復了正?！馑际腔謴土似綍r那種冷冷淡淡的樣子坐在小客廳的沙發(fā)上等候，雖然眼圈看著有點紅——斯特林上將坐在格洛克旁邊握著他的手，神色溫柔而專注。

    安格爾腳步一頓，走到單人沙發(fā)落座。

    不知道為什么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絲絲后悔和難過的情緒，大概是他想太多了吧，反正他既不覺得雄父會為了苛刻他而難過，也不認為自己應該為和雄父作對而后悔，“有什么事不能讓父親轉告，非要和我當面說嗎？”

    安格爾抬手揉了揉眉心，沒什么好氣地問，既然父親已經跟雄父說了自己的計劃，雄父也認可了，他實在不覺得自己還有什么需要和雄父聊的。才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他委實沒心情應對一個自己不喜歡也不喜歡自己的人。

    格洛克又咬緊了唇。

    孤雌孩子只有一個父親，所以一般稱呼雌父為“父親”，但對總有雌雄雙親的孩子而言，一般會稱呼較為親近的雄父為“父親”，稱呼雌父為“雌父”，但他今天才意識到，安格爾居然稱呼維西為“父親”。

    “安格爾……”斯特林上將無奈地喚了一聲，

    “父親，我沒欺負他！”安格爾警覺地回應道，等看見斯特林上將不贊成的目光就更警覺了，“蓋爾親王是自己撲過來的，也不關我的事！”

    嗯，沒錯，就是這樣。

    就算蓋爾撲過來大概率是因為他內心的恐慌，但那也是蓋爾自己的決定，跟他半點關系都沒有。

    格洛克的唇咬得更緊了，潔白的貝齒幾乎咬破了唇，流出鮮紅的血來。

    他想他可能真的做錯了，不該那樣冷淡地對待安格爾，更不該用羅伯特和蓋爾去打壓安格爾，以至于安格爾居然不喜歡他到了這樣的地步，認為他在知道安格爾遇刺之后還會因為蓋爾受傷而找他的麻煩。

    他是一個多么不負責的父親啊。

    格洛克苦笑著想，明明是他將維西當成工具撫養(yǎng)長大，以至于維西惶恐之下丟掉了伊澤爾，可他卻沒有反思自己的錯誤，還因不忍傷害維西而遷怒到了安格爾的頭上，最終釀成了這樣的苦果。

    換個雄子在安格爾面前這樣咬唇隱忍，安格爾說不定早就抱上去柔聲勸解了，但既然是格洛克——安格爾直接閉上了眼睛不去看斯特林上將的眼神暗示，努力對抗雄父的情緒侵染。

    雄子之間的關系緊密，除了維西學院的刻意引導外，雄子間強大的感應能力和共情能力也很重要，所以安格爾從小就能感受到雄父對自己的矛盾情緒，當然，格洛克也必然能感應到他的對抗就是了。

    憑什么羅伯特被雌父雄父拋棄了，他就得把自己的雌父雄父分給他？又憑什么蓋爾失去了雄父和雌父，他就得看著雄父在意他更勝過自己？也就是蓋爾之前在他和阿道夫對抗的時候立場堅定，今天更是為了他的恐懼以身相護，讓安格爾不好意思再遷怒于他，否則正常情況下蓋爾已經被他列上報復的黑名單了。

    “我聽說你讓第三軍貴族雌子休假，是為了探聽他們家中雄子長輩的情況?！边^了好一會兒，格洛克才勉強開口道，“其實還能聯(lián)系到的雄子情況都還算不錯，一般出事的都是那些失聯(lián)的雄子?！?/br>
    安格爾忍不住懊惱起來。

    他當時被丹真等人的慘狀刺激狠了，居然忘記這么簡單的常識了，按照維西學院的規(guī)定雌子的雄子只要非正常死亡了——不管是雌主做的還是雄子自己的行為導致，那名雌子都會直接被拉進維西學院的黑名單，再也別想換走任何一名雄子，因此雌子都會千方百計隱瞞自己雄子的死亡情況，拒絕外人窺探。那些能夠允許雄子和外界聯(lián)系的雌子一般不會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反倒是那些聯(lián)系不上的雄子才是大問題。

    “失聯(lián)的雄子人數(shù)是？”安格爾仍然閉著眼睛問。

    “失聯(lián)十年以上的失聯(lián)人數(shù)有35177人，一年到十年間是2513人，一年之內是3514人?！?/br>
    安格爾為這個數(shù)目悚然而驚。

    卡曼帝國登基在冊的成年雄子是二十二萬人，也就是說至少有百分之十八的雄子遭遇了丹真等人的慘劇，不，考慮到雄父這些年私下里的動作，這個比例還要更高一些，他深吸一口氣后又緩緩呼了出來，睜開眼睛看著格洛克，“我知道了。那些能聯(lián)系上的雄子的雌主，都沒有過問的打算嗎？”

    “十三軍團彼此獨立，就算是同一軍團內也不方便插手別的雌子的事?！被卮鸬娜俗兂闪怂固亓稚蠈?，“他們的雌主基本上都不愿意出面，但是也不介意偶爾購買高價物品提供資金支持?！?/br>
    龍之集團的業(yè)務極為廣泛，涉及各行各業(yè)，但基本上是走的薄利多銷路線，唯獨雄子相關物品賣得很貴，一條雄子設計款項鏈上百萬星幣是很正常的事，安格爾以前一直以為是因為高級雌子人傻錢多，來到帝星后則懷疑他們是因為他們花的不是自己的錢所以不在乎，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因素在里面。

    “懷特上將去明塔星了?！备衤蹇诵⌒囊硪淼氐溃鞍哺駹?，你能不能推遲一下你的計劃，等珈百璃那邊調查清楚情況再說？”

    沒有失去就不知道珍惜，格洛克一開始聽說安格爾遇刺之后，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了，只想趕快把安格爾帶回鳳凰星保護起來，不讓他遇見半點威脅。即使是斯特林上將反復跟他強調安格爾有第三軍的將官們保護不可能再遇見同樣的刺殺事件的現(xiàn)在，他也本能的不希望安格爾直接站出來和卡曼帝國的高級雌子們?yōu)閿常泴Π哺駹柤挠韬裢Ｍ哺駹柲軌蛉缢_菲預言的那樣改變雄子的命運，但在聽說安格爾遇刺之后卻忍不住想，如果薩菲的預言出錯了呢？又如果，安格爾真的改變了雄子們的命運，卻是以安格爾的生命為代價呢？

    安格爾詭異地從格洛克的語氣中聽出了擔憂和示弱，他揚起好看的眉峰，飛快地看了格洛克一眼后又垂下了眼簾，勉為其難地應了。

    格洛克悄悄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能求助地看向斯特林上將。

    “安格爾，你睡了一下午應該也餓了?！彼固亓稚蠈㈤_口道，“要不要一起用個晚餐？”

    “我得回總部一趟，父親你陪雄父用餐吧?！卑哺駹柧芙^了他的邀請，“艾德里安他們還在總部呢，聽見我遇刺的消息估計都急瘋了，我要回去安撫他們?！?/br>
    “好吧?！彼固亓稚蠈@口氣，不放心地叮囑道，“也別對你的雌奴太害怕，你才是他們的主人，有合眼緣的不妨試一試?！?/br>
    安格爾才回到位于第三軍總部的別墅，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雄子組成的汪洋大海淹沒了，這個拉著他的手那個抱著他的腰身，一個個眼淚汪汪地又要強忍著安撫他不怕不怕。

    “我沒事，真沒事?！卑哺駹柡貌蝗菀撞虐炎约旱男圩觽儼€安撫好又陪著他們用了晚餐，感覺自己壓抑的心情終于好轉了些，第三軍的將官們已經帶著民政部的人來了。

    或者說，他的雌奴帶著證婚的人來了。

    雌主雌奴結契當然不需要民政部上門服務，一般都是雌主帶著雌奴到婚姻登記處登記一下就是了，但是也得看結契的人是誰，民政部部長是軍官退役轉業(yè)的，如今已經五百多歲了，一副我已經老了看不懂你們現(xiàn)在年輕人的表情，其他人也沒好到哪里去，滿臉恍惚不安如在夢中。

    從法律上來說安格爾的性別一直被登記為雌子，收雌奴當然沒有任何問題，哪怕雌奴的身份有點高人數(shù)有點多，你情我愿的事情他們也沒必要過問，問題是安格爾遇刺的消息一傳出遠在明塔星的皇帝就跑了回來，皇宮都沒回就直奔斯特林公爵府，原本很多不知道安格爾和菲爾頓關系的人突然醒悟過來，皇帝不顧性別問題力挺安格爾不一定是因為安格爾的能力，更大的可能是因為安格爾的美色??！一只性無能到不愿意接近雄子的雌子和一只明確表態(tài)對雌子沒興趣的雄子，這個組合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議，而更令人心情微妙的是這個組合中的一人要收雌奴了，還不是一個是一批。

    主奴契約已經準備好了，只需要安格爾和其他人象征性地看一眼再落個電子簽名就好，安格爾一張張地簽過去，簽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不對，震驚地抬頭看向劉易斯，“為什么你會在里面？你喜歡的不是珈百璃嗎，還是菲爾頓逼你的？”

    劉易斯和其他人不一樣，其他人關心安格爾的私事主要是為了自己，劉易斯關心安格爾的個人生活則是為了菲爾頓，至少安格爾一直是這么認為的，但劉易斯居然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雌奴之中，讓他不得不懷疑菲爾頓對劉易斯做了什么。

    “……”饒是以雌子的鐵石心腸，奧蘭多等人也不免為劉易斯拘了一把心酸淚。

    “上將，屬下的決定出于自愿?！眲⒁姿沟拖铝祟^，苦笑著解釋道，“雖然不知道您為什么會對屬下產生誤解，但屬下喜歡的人一直是您而非珈百璃閣下?！?/br>
    安格爾覺得自己大概是幻聽了吧。

    “我的將官里居然一個正常人都沒有……”安格爾喃喃道，感覺自己的職業(yè)生涯遭受了重大打擊。

    “不喜歡主人的雌子才不算正常人吧?！卑輦愋χ貞溃呀浐苣苓M入到雌奴的角色里，立刻換了稱呼。

    安格爾推開面前懸浮的電子契約，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我以為菲爾頓跟你們說清楚了，這只是一份短期的兼職工作，并不需要當真。”

    將官們的面色都有些微妙，皇帝跟他們說的是雌奴沒錯，但是聽安格爾的口氣皇帝跟安格爾說的估計不是保鏢就是侍衛(wèi)了，難怪皇帝敢夸口安格爾一定會同意，倒是民政部的人聽了終于面色正常了一些，這才對嘛，哪個雌子會甘心和人分享自己的雄子，尤其那個雌子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名義上的主人也是主人嘛。”奧蘭多反應很快地描補道，“上將您先把文件簽完，我們再跟您說我們回家后的見聞?！?/br>
    不管是做什么事，走流程都是個痛苦的過程，安格爾才簽完一遍主奴契約，第二份文件又等著了，按照卡曼帝國的法律規(guī)定雌奴出門工作必須經過雌主和雇主雙方同時達成一致意見才行，而既是他們雌主又是他們長官的安格爾得簽兩遍自己的名字。

    簽完同意工作書后他還得再簽一遍財產授權書，授權雌奴們自主開立銀行賬戶自由管理自己的財產，否則奧蘭多等人買瓶水都得給他打申請要錢。

    “雌侍也是這樣嗎？”安格爾隨口問道。

    民政部的人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皇帝已經被預定成安格爾的雌侍而非雌君，思維發(fā)散的結果就是安格爾雖然對這批雌奴不太在意但是心里有個準備迎娶為雌侍的白月光，過了好一會兒其中一名年輕官員才想起安格爾還等著自己的回答，“安格爾上將，雌侍和雌奴相比有部分人身自主權，也有獨立財產所有權，簡單來說雌侍出門工作只需要雇主同意，可以自由開立銀行賬戶管理自己的收支。”

    安格爾想想菲爾頓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說雌侍沒有獨立財產管理權的樣子，就不禁覺得牙癢癢，“那雌侍可以另外迎娶雄子或者雌奴嗎？”

    第三軍的將官們目光炯炯地看向答話的官員，心中暗自揣測他只要輕輕點一點頭，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就會被安格爾打成和他們一樣的雌奴，那名官員不明就里地搖搖頭，“雌侍和雌奴都是依附于雌主的，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安格爾矜持地點點頭，滿意地繼續(xù)簽自己的授權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