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獵殺
夜幕落下的時候,酒吧人頭涌涌,這是自然的,惡徒都愿意在這個時候聚會,商量從哪里再搞些錢財支持他們揮霍。酒、毒品還有扭腰的女人,男孩知道里面有什么,當他跟蹤繼父哈羅來到這里,他又想起了微笑的少女,如果沒有這些幫派成員,她或許能學一門手藝,安安穩(wěn)穩(wěn)地嫁給一個普通人。 但妄想終究是妄想,男孩靈巧地躲進黑暗,鼓起勇氣,按照馬戲團的人告訴他那樣,把酒吧的電力系統(tǒng)整個破壞。一瞬間,窗戶全都暗下來,人影來來去去,間雜著醉醺醺的咒罵聲——他們以為只是一次普通的事故,畢竟這地方亂得很,電力發(fā)生故障是很合理的。門口站哨的小嘍啰自然也這么想,直到他被捅穿脖子,合不攏的眼睛映出兩個男人,一個行動不便,一個緩緩地推動輪椅。 然后,兩人穩(wěn)步走入酒吧,與此同時,慘叫和驚恐的喊聲響起。有人被上空墜下的力度壓住,頭顱被整個擰下來;有人被刺破腰腹,緊接著,他身旁的同伴也遭到同樣的對待,那個襲擊他們的矮小的家伙還咯咯笑著;有人想要拔槍,可小腿突然被咬住,斷口處滲出大量鮮血;酒保躲在柜臺后,想要悄悄逃走,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整個扯出來;幾個妓女瑟瑟發(fā)抖,被戴著白手套的男人引導著離開,對方穿著斗篷,沒讓她們看清樣貌…… 哈羅早被嚇破膽了,可吸了毒的腦袋昏昏沉沉,令他不知該往哪里躲藏。隨即,他注意到那對古怪的男人,坐在輪椅上的發(fā)出了低沉且優(yōu)雅的聲音:“原來是你呀?!绷硪蝗说穆曇粢脖淙绨籽骸案绺纾瑒e看他,會玷污你的眼睛。” 吐出一口惡臭的熱氣,哈羅渾身發(fā)顫,好像對自己身體的反應感到氣憤,他抓起身邊的碎酒瓶往對方砸去。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來得更迅速,不僅阻擋了他的動作,而且把銳利的手術刀抵入他喉嚨,血珠慢慢沿著刀尖滑落。 哈羅登時清醒了,不敢亂動,生怕刀刃會順著咽喉把他捅穿,嘔吐感洶涌地沖上來,他滿臉淚水和汗水,擠出一陣含糊不清的求饒。 “慶幸吧,先生?!彼犚娔腥诉@么說,“有人等著奪走你的性命,所以,我不能繼續(xù)折磨你了?!?/br> …… 當警察接到妓女的報案,趕到酒吧,眼前的一切使他們困惑不已:沒有尸體,只有大量血液混雜在凌亂的陳設里,將所有東西涂成暗紅。他們甚至找不到兇犯的一點痕跡,這里太臟污了,幫派成員們的嘔吐物、破爛的吸毒工具和碎酒瓶到處都是。 或許是被報復了,他們暗想,卻不敢真的調查下去,怕招惹到承受不起的強大力量。反正上層不在乎,最近城里值得關注的只有那個為官員送來錢財和獵奇收藏品的馬戲團,沒人在意一群惡徒的死活。 “結案吧?!?/br> 唯一對此有異議的人或許是可憐的哈羅,很可惜,現在他失去了舌頭,是男孩親手割斷的。麥卡只稍微指點了他一下,他就不熟練地學習著如何繼續(xù)切斷繼父的手筋和腳筋,令對方無法動彈。男孩一邊cao作,一邊回憶深夜時馬戲團的人聚攏在酒吧里,為他獻上一場精彩絕倫的獵殺秀。 那時,他跟在麥卡身后,目睹了對方制住繼父的干脆利落的動作,不由瞪大雙眼。隨即,麥卡把繼父留給他處理,推動輪椅,讓緹卡來到那堆被下屬們放置在一起的尸體前。他們全都目光灼灼地看著,包括男孩,他看見這個沒有雙腿的男人微微俯下身,手指插入某人血rou模糊的腹部,霎時間,尸體就飛快干癟,最后連骨頭都憑空消散。很快,所有尸體都以相同的方式消失在男孩眼前,與之相對,緹卡的狀態(tài)變得極好,露出了仿佛飽食一頓的滿意表情。 即使現在,男孩仍覺得難以置信——在他有些走神之際,手里的刀刃扎入哈羅的皮膚,痛得他拼命掙扎,但四肢被死死捆綁,結果只是徒勞。魔術師掀開帳篷簾子走了進來:“抱歉,我應該沒有打擾你?” “哦,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男孩回答。 魔術師胸前的手舉起來,朝他晃了晃,似乎琢磨透了他的內心想法:“兩位團長很關心你。你不會害怕吧?雖然他們……但有什么關系呢?在旁人眼里,我們都是惡魔的化身,丑陋又兇惡?!?/br> 男孩放下刀子,忽然對他們過去的故事感到好奇,于是魔術師將自己了解的一五一十告訴他: 兩位團長出生于一個鄉(xiāng)村家庭,因為黏合的身體,父母非??謶炙麄?,但又覺得能賣個好價錢,才把他們照顧到六歲。這時,一個熱衷獵奇、巫術和惡魔的富人把這對兄弟買下來,準備用這祭品舉行儀式,他相信這能延續(xù)生命。但中途出了岔子,瀕死的兄弟中的哥哥獲得一股詭異的力量,將完整的身體留給弟弟,自己則拖著殘缺的腿,趴在富人腹部把他吞吃干凈。 血rou使哥哥的面色紅潤,也使弟弟都明白了一切,他們逃出大宅,故意被馬戲團的老團長收養(yǎng)。老團長是個變態(tài),喜歡十四五的少年,收養(yǎng)他們不僅為了演出,還期待著之后的享樂。兩人潛伏下來,找準時機吃掉了老團長,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下繼承了馬戲團和老團長的人體收藏品。 之后他們遣散了原來的普通成員,在路上收留了許多心理不正常的新成員:險些被弄上火刑架,反而燒死所有村民的狗男;遭到殘忍虐待,不得已咬死主人一家的、曾經忠誠的巨狗;被母親賣給富豪當性奴,后來練出一身軟骨成功殺死對方逃跑的女演員;被污蔑偷竊和戀童,在失去理智時虐殺了傳謠者的魔術師;屢次被男人背叛,瘋狂展開報復的逃犯侏儒…… 兩位團長教會這些“變態(tài)”如何克制欲望,他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選擇那里的惡棍、流氓或確實罪孽深重的兇犯做目標,肆意發(fā)泄,一部分尸體留給緹卡做食物,剩下的交予麥卡制作拼接的獵奇展覽品,當中不乏被富豪喜愛的珍藏。 說到這,魔術師笑了笑:“大家都希望你能加入馬戲團。就算不,你也要保守秘密哦。” “這是當然!”男孩連連點頭。 其實男孩內心已經對馬戲團產生了一種歸屬感,但他還不能放下母親,就算這個女人對他不好,卻也曾經體貼地照顧他。他回到沒了繼父的小屋子,母親正翻箱倒柜,因毒癮發(fā)作涕淚滿面。她注意到男孩,撲過來狠狠抽了他一巴掌:“錢呢?家里的錢……快去,快把哈羅找回來!” 男孩來不及躲閃,被她揪住衣領,咳嗽了幾聲:“我,我不知道他在哪里?!?/br> “沒用的家伙!”母親如蠻牛一般粗喘,顯然,對毒品的渴求蒙蔽了她的感官,使她分外暴躁起來,“我需要錢,走,快給我賺錢——如果能把你這個丑鬼賣掉該有多好!”說罷,她一把推倒男孩,繼續(xù)翻找家里的每個角落。 沒有急著起身,男孩靜靜地坐在地板,環(huán)顧四周,這個混亂不堪的地方難道要變成他以后的歸宿?他不可能從母親這里得到更多,他無法讀書,也再也找不回喜歡撫摸他額頭的少女。在這個剎那,男孩意識到,對母親殘存的那一分眷戀不過是虛假的幻想。他猛地爬起來,面色蒼白,好似幽魂一樣走到母親身后:“……城外來了個馬戲團,他們想買下我去表演,我可以,可以把錢都給你?!?/br> 母親摸到了幾張錢幣,但聽到這話,又馬上塞進兜里,假裝沒找到任何東西:“好,好啊,快去,真是我的好兒子!”她又哭又笑,淚水已經完全打濕了衣領,隨著毒癮漸漸加重,雙手不住痙攣。 男孩順從地應下,也沒有阻止對方接下來跑出家門買藥的舉動,在他胸口沸騰的殺意,僅僅針對那個肥胖、丑陋的中年男人。畢竟,母親從來沒打算要他的性命,最起碼直到現在,也只是想要把他當做奇特的貨物售賣,僅此而已。那么在他離開后,這個女人會被貧困與毒癮折磨成什么樣?她會選擇再找一個男人,像妓女那般出賣身體,抑或待在街邊乞討? 傍晚的夕光揮灑,男孩立在窗口,一邊想象著,一邊握住胸前的吊墜,默默念起少女的名字。他已經清楚天使回到了天上,留在地面與卑劣的人們作伴的,只有惡魔,而他會變成其中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