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霄伸出手，剛碰觸到宋程的肩膀，就像被燙到似的垂下。對面吳浩望過來的探究視線，讓他升起警覺。

    他不能讓自己的情不自禁，讓別人誤解宋程。

    微信里的消息像是刻在他的心上。那是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宋程時候，宋程給他畫的素描。

    后來那張素描，一直掛在舅舅的畫室。

    宋程真是安慰人的天才，梁霄感受到宋程撫摸他背脊的手，那熟悉的溫度，令他不禁又想要流淚。

    宋程呼吸的聲音，溫熱的氣息，那溫柔又溫暖的氛圍，將他和周遭的冰冷絕望隔絕開來。

    梁霄忍不住想要渴求更多，他想要更多和宋程在一起的時間，他想要有宋程在的未來。他好像又有力量可以繼續(xù)拼搏下去。

    太過分了。

    梁霄伸手抹掉眼淚。

    這樣，他就永遠都沒有辦法放棄宋程了。

    死纏爛打也好，用錢也好，他絕對不會讓宋程再離開自己身邊。

    “手術中”的紅燈暗下來，手術已經(jīng)結(jié)束。

    梁霄驀地站起來。

    手術室的門打開，有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從里面走出來。

    “醫(yī)生！怎么樣了，我老婆怎么樣了！”吳浩猛地沖到最前面，拽住醫(yī)生的衣服，聲音大得炸耳。

    “手術已經(jīng)成功，但目前還需要觀察，暫時會在ICU留觀，家屬可以在外面探視?！贬t(yī)生講實際情況告知家屬。

    接下來，每天梁霄都會來探視過母親之后，才去工作。

    吳浩則每天假惺惺地做出一副深情模樣，仿佛那時候拒絕簽字的是另一個人。

    宋程負責開車將梁霄送過來，再送到工作地點。

    至于蔣吉，梁霄思考之后，還是沒有告訴他詳情。蔣吉情緒波動太大，萬一他腦子一熱，跑來和吳浩吵起來，再鬧出什么亂子，就麻煩了。

    還是等母親并且穩(wěn)定后再告訴他。

    四天之后，李久瑜出ICU，進入一般病房。梁霄給她申請了單人病房。

    吳浩開始作秀，每天殷勤小意給李久瑜煮粥，削水果。

    “霄霄，你來了?！崩罹描ぷ饋?，吳浩正把切小的蘋果一口一口喂給她吃。

    她雖然已經(jīng)四十多，但保養(yǎng)得當，歲月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更增添幾分韻味，梁霄的長相也頗類似她。

    “媽，你好好休息?！绷合鰶]有多說別的話。醫(yī)生囑咐他不能讓病人情緒激動，要不然傷口裂開容易引起感染。

    吳浩賊眉鼠眼窺視梁霄，然后又殷切地遞水給李久瑜。

    “孩子沒保住……是我對不起吳浩……”李久瑜接過水，輕輕抿一口，又遞給吳浩，吳浩趁機在她手上摸一把，李久瑜情意綿綿看吳浩一眼，說道，“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

    梁霄握緊拳頭，手背上青筋畢露，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你……好好休息，別想那么多。我給你找了護工，有什么事，就讓護工來。”

    “嗯，還好有吳浩在，你那么忙，蔣吉又要高考，如果沒有吳浩在這里，我都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崩罹描に坪鮽谕?，皺起眉，撒嬌似的嬌聲道，“好痛呀……”

    吳浩握住她的手親一下，“沒事沒事，不痛不痛?！?/br>
    梁霄逃也似的離開病房，現(xiàn)在他開始理解蔣吉為什么要離家出走了，每天看自己親媽，跟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男人親親我我，他也受不了。

    宋程在外面長椅上等他，看到梁霄出來，宋程迎上來。

    “怎么樣，你母親好點沒？”宋程詢問道。

    “好了，有點太好了。”梁霄還沒有把zigong切除的事情告訴母親，吳浩似乎也怕出事，也龜縮在那邊沒有說。他不愿再多想?yún)呛频氖虑?，就當母親多一個小玩物。

    “那就好，”宋程拍拍他的肩膀，“中午去老師那邊吃飯？他一直想和你聊聊?！?/br>
    梁霄想起之前和舅舅舅媽就是因為吳浩這件事，才避不見面?，F(xiàn)在鬧到這個地步，再避開舅舅他們也無濟于事。

    “嗯……”梁霄也想和舅舅還有舅媽恢復以前的親近關系，吳浩人品有問題，和舅舅舅媽他們沒有關系。

    而且他一直想要隱瞞的事情，也已經(jīng)暴露，他最不想讓宋程知道那些事，最終還是被他知道了。

    梁霄升起一種自暴自棄的心情，反正他都知道了，怎么都無所謂了。

    然而內(nèi)心深處，他還是隱隱約約介意宋程的看法。他并不想讓其他人評價自己的母親。他的母親再不堪，那也是他的母親，這是事實無法改變。

    但宋程不是其他人，是他最最在意的人。

    “宋程，你什么時候，知道的？”梁霄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去老師畫室，看到那幅素描的時候，”宋程停下腳步，前面就是停車場入口，“知道你是老師的外甥，我非常驚訝?！?/br>
    “你改頭像是為了試探我？”

    “一半一半吧，那只哈士奇，哈啰，確實挺可愛?！?/br>
    “宋程，讓你看到那些事情……”

    “梁霄，”宋程伸手摸了摸梁霄的頭發(fā)，“你的母親是你的母親，你是你，你們兩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她做什么，并不受到你的控制，你沒有任何錯?！?/br>
    “別弄亂我的頭發(fā)……”梁霄低下頭整理頭發(fā)，掩飾發(fā)燙的臉頰，幸好戴著口罩，不會讓他看到自己通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