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是怎么解釋，都無法解釋清楚的。

    比如讓宋程解釋，自己和梁霄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如果說是朋友，好像也不是那么準(zhǔn)確，當(dāng)年兩人說不上是朋友的關(guān)系。而且說到底，宋程對梁霄并不了解。

    那時候……梁霄向他借錢，似乎是為了給母親治病來著。

    “你母親，還好嗎？”不知道該怎么說的宋程，最終擠出了這樣一句。

    梁霄似乎沒有想到宋程會問這個，他頓了頓才答道，“挺好的?！?/br>
    “哦……那就好?！彼纬虇柾昶鋵嵕秃蠡诹?，他到底為什么要提起梁霄的母親，說起來，他根本就不認(rèn)識梁霄的母親，難道自己是指望梁霄替他還錢，是因為以前他借過錢給梁霄。

    怎么可能，而且那時候梁霄借他的錢早就還了。兩人其實根本沒有更多聯(lián)系。

    應(yīng)該說，之后梁霄就沒有再和他聯(lián)系。宋程也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梁霄。

    倒是有在電視或者電影屏幕上見過，有時候無意中也會看到梁霄的新聞。和女明星的緋聞，電影的宣傳之類，即使不刻意去關(guān)注，仍然能接收到一些零碎信息，說明梁霄確實已經(jīng)紅到可以滲透到普通人生活的地步。

    “你們是親戚？”聽到宋程詢問梁霄的母親，羅藝腦補出兩人是親戚關(guān)系，所以梁霄會幫他還債，他帶著探尋的目光，看向梁霄，指望梁霄會說些什么解一解他的疑惑。

    梁霄則一副嫌麻煩不想說的表情，皺著眉挪開臉。

    羅藝又看宋程，眼巴巴地指望他能說幾句。

    “宋先生，你們究竟是……”是什么關(guān)系呀！

    宋程仿佛看到羅藝爆表的求知欲，不斷地膨脹出來，即將爆炸。

    然而他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多年以前在KTV的那些事肯定不能講，也就是說他和梁霄怎么遇到的不能說出來，那么后續(xù)的那些事，他讓梁霄當(dāng)他繪畫模特的事可以說嗎，還有就是他借梁霄十萬的事情……還是不要隨便說的好，如果實在要說，必須跟梁霄溝通后再說。

    宋程不自覺地朝梁霄那么看，梁霄正好也朝他這邊望過來。宋程眼神示意羅藝這邊，探尋他要怎么處理。

    梁霄忍不住“嘖”一聲，抬起腳，朝門邊走，“走了，下午不是還有別的安排，你之前一直催我。”

    羅藝立刻反應(yīng)過來，翻出口袋里的一個小本本，開始念叨下午的日程安排，“下午有一個廣告拍攝，還有特達(dá)廣場開業(yè)剪彩……”

    “知道了，知道了?！绷合鲎叩叫P(guān)，突然停下，跟在他后面的羅藝陡然撞上他的背，羅藝疼得“哎喲”一聲。

    梁霄轉(zhuǎn)過頭，盯住宋程，他抿了抿嘴唇，眉頭又皺一下，然后，他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那上面是門禁卡和大門鑰匙。羅藝建議梁霄換鎖，但是梁霄沒有換，而是從宋程那里將原來的鑰匙拿過來。

    “給你，”鑰匙和門禁卡一共兩套，梁霄從上面拆出一套，現(xiàn)在他又將鑰匙交還給宋程，“你別亂跑，我是你的債主。你還完錢之前，不要離開這里?！?/br>
    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準(zhǔn)”，而是“不要”。

    宋程忍不住揣度梁霄的意思，梁霄是不是擔(dān)心他沒有地方可以去，所以讓他留在這里。

    說起來，梁霄是這么善良的人嗎，而且梁霄到底為什么會幫他還債，這種事情的答案，真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

    梁霄見宋程沒有接鑰匙，輕哼一聲，將鑰匙和門禁卡放在空無一物的鞋柜上面。

    “咔嚓”門關(guān)起來的聲音響起之后，一切重歸平靜。

    安靜得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只有地板上殘留的些許腳印，提醒宋程，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并不是他的錯覺，而是實實在在的現(xiàn)實。

    到底要怎么辦才好……宋程呆呆地坐在沒有沙發(fā)墊的沙發(fā)上，腦中對于以后的事情開始變得混沌不清。

    原本他是打算，扔下一切，無論是債務(wù)，還是畫作，以及他根本負(fù)擔(dān)不起的未來，就這樣了斷一生。

    結(jié)果他的打算卻因為被梁霄的出現(xiàn)被打斷。

    以后他究竟要怎么辦，一直以來，宋程從來沒有自己規(guī)劃過人生，應(yīng)該說，他的人生軌跡，都按照父親設(shè)定好的路線行進，無論是大學(xué)時候選專業(yè)，以及畢業(yè)之后就業(yè)，還是結(jié)婚對象，全部都是父親決定，他只要默默接受就好。

    反正他無法反抗父親，所以干脆躺平接受，這樣反而比較輕松。

    說到底，還是他能力不足，外面的流言他也有聽說，都在罵他敗家子，父親一走，公司立刻就垮了。

    即使他知道，父親在世時候，公司就已經(jīng)千瘡百孔，問題就在于父親那些吸血的親戚們，只想撈錢，不想有任何付出。

    就像是從大樹內(nèi)部生出的蛀蟲，日日啃食，終于有一天，大樹倒了。

    而他，就是在大樹倒下之后，負(fù)責(zé)善后的人。

    接受到債主們暴風(fēng)驟雨般的狂轟濫炸，他已經(jīng)窮途末路，最后的容身之處也被拍賣掉。

    此時，梁霄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替他還債，買下他剩下的人生……

    開什么玩笑，三億元，他的人生哪里值這些錢。

    梁霄說出的話語，簡直就像是諷刺。

    看著空蕩蕩的房子，他實在沒有心情再待下去，附近有個小咖啡廳，不如去那邊坐坐。

    小咖啡廳里人并不多，除了剛來的宋程外，只有兩個看起來像是學(xué)生模樣的年輕女孩正在小聲聊天。

    服務(wù)生拿來菜單，宋程點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沒多久，服務(wù)生端來咖啡，安靜離開。

    宋程喝一小口咖啡，苦澀的滋味順著味蕾蔓延開來，他心緒翻涌，怎么都無法平靜，他打開手機，隨意地翻著，也不知道看什么，等到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搜索引擎里打出了梁霄的名字。

    他嘆一口氣，按下鏈接，打開梁霄的資料。

    身高180，生日是11月5日、出生地是陵城，星座是天蝎座……

    “天蝎座就是愛記仇！”略微尖銳的女聲傳入耳中。

    “我了解我了解！”

    “你能想到嗎，兩年前圣誕節(jié)沒有幫她點名，她一直記到現(xiàn)在，這次我找同學(xué)代我點名，下課時候她竟然跑去跟老師說我沒來上課讓別人點名，害我學(xué)分被扣！”

    “我懂我懂，我也認(rèn)識一個天蝎座，一點小事一句話能記好多年！”

    難道……

    宋程又想到一個另外的可能性——

    梁霄是不是為了報復(fù)？

    盡管他現(xiàn)在這樣成功，但曾經(jīng)他也有過狼狽不堪的時候，為了十萬，自尊被放到地上碾壓。

    莫非那時候，自己做過什么事情，或者說過什么不中聽的話，讓梁霄記恨到現(xiàn)在。

    幫他還債難道也是報復(fù)的一環(huán)，比如先給他希望，再讓他失望之類。否則根本說不通，梁霄為什么要幫他。那時候自己到底對梁霄做過什么不好的事情……

    時間太過久遠(yuǎn)，宋程對于梁霄相關(guān)的記憶已經(jīng)比較模糊，盡管努力回想，還是沒能想起來什么有意義的回憶。

    “啊……”宋程突然想起來，有一次他酒喝多了，那天晚上是和梁霄一起過夜來著，第二天起來他都沒有穿衣服……雖然他沒有任何記憶，但莫非是那一次……

    他腦補出自己借酒裝瘋，強行借債主身份，推倒梁霄，行不軌之事，事后還酒后不承認(rèn)這件事的發(fā)生。

    這樣一想，宋程不禁背后出冷汗，他努力回想第二天梁霄的表情還有反應(yīng)，怎么都想不起來，只記得自己頭痛欲裂，唔，梁霄好像還給他煮了湯，是綠豆湯來著……難道那時候梁霄就記恨在心，伺機要報復(fù)他了？

    不過這不管怎么說，代價也太大了，這么多錢浪費在他身上，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可能，那件事在梁霄心里產(chǎn)生心結(jié)，影響到他的心情，讓他痛苦糾結(jié)，唯有解決這個心結(jié)產(chǎn)生的原因，才能徹底解開。這個原因的源頭就是宋程。

    所以，梁霄到底要拿他怎么辦，宋程實在是想不到。原以為房子被拍賣之后，一了百了，可以徹底了斷，結(jié)果現(xiàn)在卻又冒出這件事。

    手機鈴聲響起，宋程一看，是銀行打來的電話。他拿起手機，到僻靜處的綠植旁邊，滑動屏幕接聽。

    “宋先生您好，您的律師來我行進行過貸款償還的咨詢，目前債務(wù)主體部分已經(jīng)還清，還有剩余部分……”

    后面的話宋程沒有怎么聽清，他只知道，梁霄說替他還債，并不只是心血來潮說說而已，而是真的。

    宋程站在綠植旁邊，看到一只小小螞蟻在綠植寬大葉片上面爬行。

    梁霄的出現(xiàn)到底意味著什么？他留給自己的鑰匙又是什么意思？

    他替自己解決了生死攸關(guān)的難題，但宋程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宋程想知道的是，梁霄帶來給他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是報復(fù)嗎？還是那十萬的報恩？是對他酒醉亂性的記恨？是曾經(jīng)一起度過的那些時間的回應(yīng)？

    又或者是什么……更特別的東西？